正文 第四三一章 單縣總決（三）
“命令蔡水根的坦克部隊會同劉國坤的機步二團立即迎戰第二師團！”
孫立人已經決定了，要用己方優勢先行破局，拓展戰略空間，拿第二師團開刀最為合適。首先，豐縣尚在我軍手中，只要擊敗第二師團則日軍的五路圍攻就形同虛設。其次是地形使然，兩河夾一地，有利於殲滅，只要先日軍一步擊敗第二師團，那麼日軍就休想動搖我軍根本。
可剛剛下了命令，就又異變再生！
“報告長官！日軍第二十三師團對豐縣發起進攻了！”
“什麼？”
孫立人覺得這個對手不一般，總是出人意料啊！確實！相較岡村寧次，竹內取竹的確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但你必須承認這小子大多時候卻能切中你的要害。
“孫長官！如果日軍第二十三師團先一步拿下了豐縣，勢必沿苗城河直插朱集鎮，是不是將坦克部隊一分為二，會同機步一團去豐縣？”
副官徐憲守的擔心不無道理，太行堤河、白衣河、苗城河，三河幾乎平行，其中白衣河、苗城河均能溯河直抵朱集鎮。竹內取竹先拋第二師團引出我坦克部隊，再率第二十三師團攻取豐縣直插朱集鎮，讓我左右為難？嘶！～好算計啊！兩部距離雖近但中間隔着白衣河，對機械化部隊來說支援的難度較大，讓我首尾難顧，而日軍卻能合兵一處，確實棘手啊！
不過孫立人並未立即採納他的建議，因為他不相信日軍為了一個豐縣會動用兩個主力師團。於是擺手說道：
“現在最重要的是情報！致電孟憲周，讓他弄清楚參與進攻的究竟是不是二十三師團的主力！同時把偵察營全都給我撒出去！”
此刻孫立人有些後悔將直屬偵察營派到後方了，一〇一軍同樣配備了軍屬偵察營，但相比而言軍屬偵察營卻是正兒八經的營級單位，只六七百人的規模都不如直屬偵察營一個大隊的兵力，卻要肩負諾大個主戰場的情報搜集任務，若無指向還真如無頭蒼蠅亂竄，遇事被動！
不多時，大體情報被反饋回來。大概是豐縣的679團阻撓了第二師團的兵進穿插，徹底惹惱了日軍，原先第二師團只是佯攻，如今兩相夾擊大有一種不奪此城誓不罷休的意思，為此竹內取竹甚至將前指設在距離豐縣不過17公里的河口鎮，不過究竟是不是二十三師團主力孟憲周還不能確定，但打得確實很兇。
“媽的！”
孫立人一拳打在桌案上，現有的情報根本分析不出什麼來，也就無從判斷真假。他之所以要確定二十三師團主力的位置，就是要搞清楚竹內取竹的真實意圖。
日軍五路來攻，意在圍殲，其它幾個方向皆有重兵，唯有大沙河方向不能確定。如果第二十三師團主力去了豐縣，則大沙河方向必然空虛。這看似是圍三缺一留了一線生機，實則是包藏禍心。數路傾軋，若是我軍抵擋不住，就只能退到大沙河一線，可那裏就是個大沙坳，不利於機械化行軍，到時候就不得不捨棄大量機械裝備，屆時日軍的人數優勢會迅速將我淹沒。
但若是第二十三師團主力不在豐縣呢？嘶！～孫立人突然想見鈞座陸維的一句話：當你覺得怎麼認為最為合理的時候，但事實往往總是出人意料！
啪！他一巴掌拍在額頭，內心懊惱不已，他前一天才用這句話告誡908團團長石培業，後腳就忘了鈞座的教誨，以致讓竹內取竹結結實實的擺了一道。此刻他全都明白了，竹內取竹河口鎮前指就是個幌子，刻意營造出攻略豐縣的假象，用以迷惑我軍，其實他主攻方向一早就選定在了大沙河方向正對着的周寨！試想一個精銳的機械化師團怎麼可能被閑置於外，充當站崗放哨的角色？孰不知他們全都讓竹內取竹給騙了！
其實也不能算騙，還是自己大意所致。大沙河一線就是個大沙坳，不利於機械化行軍，甚至是重型裝備都無法通行，所以所有人都沒有在意，但這不正是竹內取竹最想要的？有句話叫事在人為，既然選定這裏為主攻方向，那他就一定有辦法。
孫立人恍然大悟，不禁感慨，“好狡猾呀！”
徐憲守不明所以，但沒工夫跟他解釋，孫立人急忙下令：“命令偵察營給我火速探明大沙河一線的情況！”
“電令蔡水根，坦克部隊及機步二團由他全權指揮，我要他在一個小時之內擊潰第二師團！記住！他只有一個小時！”
“再致電航空兵司·令部，我需要他們那種夜間戰鬥機替全軍保駕護航！馬上！立刻！”
如連珠炮一般一口氣下達三道命令，還一道比一道急，要不要這麼急？就一個字：要！必須要！不過，真心希望是他多慮了！
然而，事實就是他的願望落空了！
時間緊，任務重，收到命令之後最先反應的便是坦克部隊。從朱集鎮到114師駐地王崗只有不到五公里，而第二師團繞過豐縣距離王崗卻有15公里，蔡水根原以為他能爭得先手，沒想到剛過王崗就被日軍偵騎發現。
“閣下！支那軍坦克部隊動了，準備迎戰第二師團！”
“呦西！”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啊！沒有支那軍坦克部隊，則皇軍二十三師團就再無威脅，竹內取竹自然是欣喜異常。
極擅察言觀色的副官見狀立即請示：“閣下！要不要現在就讓小松閣下（第二十三師團師團長小松原道太郎中將）立即出兵周寨？”
“不！”竹內取竹抬手說道：“為時尚早！讓他們與第二師團先打得難解難分之時再說，如果安井藤治（第二師團師團長）能予以重創那就更好了！命令安井藤治，要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拖住支那軍的坦克部隊！”
“嗨！閣下英明！”
他英明個嘚兒，這樣一來就無異於把第二師團給賣了，不過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嘛，可以理解，但當接到命令，安井藤治還是有些不爽。但也僅是不爽而已，如今的竹內取竹可是風頭正盛，就連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岡村寧次都得讓渡於他，即便心存不滿安井藤治也只能忍着。他第二師團乃是皇軍精銳，這道命令一下不知道又得付出多大的代價，安井藤治心疼啊！
這個竹內取竹不管，他只知道拿下一〇一軍就是勝利，而要拿下一〇一軍牽制其坦克部隊至關重要，為此甚至賠上第二師團也在所不惜！
是啊！在他們這群參·謀眼裏，人命不過是冰冷的數字罷了！
……
二十分鐘之後，我軍坦克部隊就與日軍遭遇，蔡水根想法是兩翼齊飛，利用坦克高機動、高防護貼着太行堤河、白衣河快速突進，而後迂迴包抄在這十公里的戰線上，將日軍逐一斬成段，配合機步二團予以殲滅，可到了實際操作之時才發現並不簡單。
我軍的坦克配置還是相當合理的，T—34負責突進，M4謝饅頭提供火力，而M2A4輕坦則實施側擊包抄。這樣的組合，日軍前鋒一個大隊很快就被擊潰，我軍也順勢掩殺，照這架勢來看日軍並未在兩側部署重兵，先前的一個大隊也只是個意外，然而卻是蔡水根猜錯了。
尾隨掩殺了不到兩公里，負責交替掩護的M2A4輕坦就有數輛起火燃燒。
“怎麼回事？”
由於輕坦速度快又沖在最前面，蔡水根只當是遭到日軍攻擊，其裝甲薄弱一旦遭到反坦克炮的攻擊，極有可能連報告的機會都沒有。但他確信沒有聽到炮聲，實戰經驗豐富的蔡水根突然意識到情況不妙哇！
“不好！是燃燒瓶！”
沒錯！第二師團久駐關·東軍，人員又與國境警備隊互通交替，常年與蘇軍對峙、交鋒，積累了大量的反坦克經驗。燃燒瓶可以說是最簡單、最高效的反坦克武器了，唯一缺點就是需要近距離投擲。
蔡水根反應極為迅速。
“快！照明彈！步兵下車！”
每輛坦克都能搭載五六名士兵，他們能夠替坦克消除絕大多數近戰威脅，但日軍偽裝成屍體，躲在彈坑壕溝之間，突然暴起，讓人始料不及。再加上這黑燈瞎火的，偷襲更是得心應手。
又有幾輛T—34中招，雖不像美系坦克一打就着，但T—34的彈藥極易殉爆，出於自保，多數人選擇棄車，但也有人選擇自救，可慌亂之下日軍穿插肉彈攻勢，接連的損失讓蔡水根肉疼不已。
“撤！”
這種無賴打法只能用於被動防禦，蔡水根不願與之糾纏太深。不出意外另一邊也是同等情況，思慮片刻他決定合兵一處，就從中路突破，這回蔡水根是發了狠了！
“命令機步二團集全團各型火炮，就是轟也得給我轟出條道來，我就不信小鬼子人手一支燃燒瓶！”
還真不是，燃燒瓶雖然製作簡單，是戰場來源最廣的一種反坦克武器，但短時間內也無法做到人手一支，再者安井藤治壓根也沒想在中路部署。
因此合兵一處之後蔡水根所部突進的極快，才十幾分鐘就深入日軍集群四公里之多。殊不知這完全是安井藤治放水的功勞，他還當是己方炮火犀利的緣故。也是，機步二團配備12門57毫米六磅炮既能反坦克又能當加農炮，每分鐘15到20發的高射速配合幾十門車載120重迫，短時間內彈藥投送能力堪比日軍一個師團，就這麼平鋪下去，就算沒有安井藤治故意放水也沒人能頂得住。
所以，他絲毫沒有懷疑這就是個陷阱，反倒意氣風發打算一舉斬斷日軍兩翼好一雪前恥。突然整個大軍彷彿撞上一塊鐵板，日軍阻擊甚是頑強，進攻為之一滯。
就在此時，第二師團師團長安井藤治一聲令下：“開炮！”
“轟！轟！轟！～”
整個第二師團48門大口徑重炮齊開火，我軍立時遭受沉重打擊。
“糟糕！中計了！”
蔡水根臉色一片慘白，此刻他算是認識到什麼是精銳了，第二師團上到師團長下到普通士兵全都不好相與。他坦克部隊無往不利就是對上第十四師團都沒這麼吃力過，現在卻處處受制，這波炮擊更是要將他送走的節奏啊！幸好他當機立斷。
“向南攻！”
整個套路他太熟悉了，若此刻後撤只會讓人攆着屁股一頓炸，部隊轉向之後炮火果然做着延伸。趁着日軍還未反應之際我軍迅速肅清南面之敵，卻又愕然發現北面之敵已迂迴包抄上來，並將機步二團的57炮營給吃掉了。
牽引火炮本就機動性差，不能及時隨主力轉進，但這一損失對我軍而言可謂是致命，這意味着我軍已喪失對位壓制的能力。蔡水根立即將情況上報孫立人知曉。
“什麼？蔡水根的坦克部隊被鬼子給圍了？”
媽的！真是活久見，他原以為坦克突擊下一個小時之內就能擊潰第二師團，沒想到最糟糕的事情不是未達預期，而是連本兒都賠進去了，不禁大罵：“廢物！”又轉而問道：“航空兵還有多長時間能到？”
“還得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如果第二師團突然抽瘋，已受創不小的坦克部隊極有可能被全殲的，根本撐不到航空兵到來。不禁暗道：以後高低得弄個野戰機場！沒辦法，只能拆了東牆補西牆了！
“通知郝成龍，把他114師的那兩個團給我壓上去，就算不能立即投入戰鬥也一定要給蔡水根提供些炮火支援！”
“是！”
看似強大的坦克部隊竟落得如此窘境，不禁令人唏噓，但對日軍來說卻是天大的利好消息。竹內取竹得知后也終於放下心來，急忙下令：
“致電小松閣下，他二十三師團可以行動了！”
“嗨！”
小松原道太郎收到命令，內心那叫一個激動。來了嗎？終於要來了！蟄伏這麼久他早已饑渴難耐了。可他這一動，孫立人卻是坐立難安。
“孫長官！大沙河那邊有眉目了！”看他的樣子孫立人還當是好消息呢，可一張口他就呆住了。
“長官！您猜的不錯！日軍二十三師團果然藏在大沙河荒灘，雖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穿過這片沙地的，但可以肯定，二十三師團的坦克部隊就在此處蟄伏，此刻正向我周寨方向運動！”
“什麼？”
你媽媽個吻的，孫立人瞅了徐憲守一眼，真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這他·媽分明是最糟糕的情況，聽得人頭都大了，怎麼在他嘴裏好像很開心似得？
這可誤會了，他只是佩服！幸好孫立人沒聽他的把坦克部隊一分為二，會同機步一團派去豐縣，否則對上二十三師團都沒個抓拿！
確實！孫立人此刻也感到那麼一絲慶幸，不過他也深知日軍一旦暴露殺招，那就絕對不會再給他逐一應對的機會了。當即下令：“通知全軍各部高度戒備，尤其是周寨方向。軍屬警衛營、突擊營、工兵營、輜重營……凡是喘氣兒的全都給我到周寨準備迎敵，就一點要求，寧可把人打光也絕對不許鬼子越過周寨一兵一卒！”
“這……？”
徐憲守不明白軍長孫立人這麼迫上一切至於嗎？放着機步一團不用，卻把一眾輔兵填裏頭，徐憲守不是很理解。
何止是不理解？沒罵娘就不錯了！一將成名萬骨枯，孫立人這是要徹底成名了？其實是他不懂，機步一團作為現有唯一的機動部隊，該投到哪個方向孫立人還沒定下來，因為龍王廟這處缺口至今還風平浪靜。而要扭轉當前頹勢，龍王廟方向的機會更大，過早的將機步一團投入到周寨與日軍坦克硬碰硬是最為不智的。所以，他在等，而且他堅信竹內取竹就快要沉不住氣了。
沒錯！現今局勢對日軍來說極為有利，第二師團的出色發揮已讓竹內取竹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但他還嫌太慢。唉！～這就是昭和參·謀們的一大弊病所在，急功近利，急於求成！按部就班，穩中求勝不好嗎？當然不好！圍殲一〇一軍只能證明他的能力，而贏得這場會戰他才能徹底上位。而東海、淮北方向均不容樂觀，這也是他急於結束戰鬥解放戰力的原因所在。
“夜長夢多！命令第八師團會同108師團出龍王廟，直取朱集鎮！”
在竹內取竹看來，現如今我軍已是無力回天，豐縣的第二師團，周寨的第二十三師團，龍王廟第八和108師團，三路均佔優勢，我軍拿什麼扭轉戰局？然而，殊不知正是這一決定，將之前的大好局面徹底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