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生之誓

勝久走在岐阜城長長的階梯之上，每走一步似乎更加緊張；昨晚設想過無數種與大魔王見面的場景，也思考過如何與他對答；但真到登城的這一刻心裏難免帶着緊張。

利家引領着勝久在本丸內的隔間內等待，此時這裏已經有五六位武士在等待了，似乎都跟他一樣想面見織田信長。

在等待的期間利家囑咐他千萬要表現恭順，不要頂撞信長，若見面時發現信長當時心情不好，最好不要多說話；還向勝久透露信長有意出兵丹波，此國也屬於山陰道；勝久對此無比感激。

他們倆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腳都坐麻了，看着廊道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織田家還真是繁忙啊！

終於一名信長小姓來到他們面前：

“哪位是尼子勝久大人。”

勝久聽見叫自己，連忙回答：

“正是在下。”

“請跟我來。”

“喔！”

勝久強忍着腳麻的不適站起身，周圍的人投來羨慕的目光。

旁邊的利家也起身想一起過去，卻被那小姓出言阻止：

“主公並未邀請利家大人。”

利家只能撇撇嘴，沒有再跟着他們，而是轉道往半山腰的母衣眾屋敷走去，找內藏助（佐佐成政）那傢伙練練手。

勝久這面，他一路跟隨着那小姓來到御殿外，這裏是信長與家臣們辦公的地方，在一個略小的廣間外等待着。

“啟稟主公，尼子勝久大人求見。”

片刻後門被推開，開門的是信長最寵愛的小姓森蘭丸，他將勝久的佩刀收走後，隨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只見兩側坐着數名織田家重臣，主坐之上那一臉嚴肅但頗為英氣的男子毫無疑問便是織田信長了。

勝久牢記着利家的囑咐，低着頭在遠處盤腿坐下雙手撐地拜道：

“尼子孫四郎勝久拜見織田彈正殿下。”

勝久低着頭，有些緊張的等着信長回復，但過了許久沒聽見聲音；什麼情況？捉弄人也不是這麼搞的吧！

這時坐在首座之上的信長，放下手中村井貞勝的親筆信，對着堂下的勝久開口道：

“聽貞勝說你是惠勝上人的弟子？”

“喔！在下於東福寺修行數年。”

“好好獃在寺院不好么？這天下已經夠亂了，一個和尚能成什麼大事。”

哈哈哈～

信長的突然嘲諷，讓得在座的織田家臣們哄堂大笑，都如同看笑話一般的盯着勝久。

勝久本來有些緊張的心情瞬間被憤怒所取代，他雙手握成拳頭，抬起頭對着信長回答：

“在下自小在追殺與逃亡中度過，在京都修行期間毛利家依舊不肯放過我；若只會懦弱的逃避，枉為源朝臣佐佐木高氏道譽之後；承蒙尼子家臣不棄，擁我為主，若不為復興尼子而奮戰至死，黃泉之下何以面見先祖？”

大廳在勝久擲地有聲的回答中安靜下來，與勝久對視着的信長，露出玩味般的笑容。

突然林秀貞側過身對着勝久說道：

“所以你便想讓本家助你奪回出雲？可惜毛利家並非本家之敵，。”

勝久也豁出去了，雖然不知道織田家重臣們的態度，但他知道織田信長想要什麼，於是對着林秀貞回答道：

“毛利家稱霸陰陽兩道，毛利元就豈會止步於此，在未來不擊敗毛利，難道要信長公天下布武之野望止步於京畿嗎？”

“放肆！”

柴田勝家對着勝久厲聲呵斥，隨後被織田信長的眼神制止。

信長閉上眼揉着額頭，對着勝久問道：

“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未有絲毫非分之想。”

信長聞言揉着額頭的手一滯，睜開眼看着這個有意思的傢伙，輕笑道：

“你不是來臣服於我的嗎？”

勝久深呼一口氣后，再次對着信長拜道：

“勝久此次前來只是想表明心跡，位卑而不敢奢求信長公禮遇。”

在停頓片刻后，抬起頭一臉真誠的看向織田信長繼續說道：

“擁有十國之地的毛利家必是織田家大患；此時毛利家忙於攻略四國九州，而織田家也急於平定畿內諸國，北陸朝倉家又與織田家不睦，將來必有一戰，毛利與織田都需要時間，而在下願為殿下爭取這個時間，屆時瀨戶水路、山**、山陽道，三路並進！

山陽道道路平坦易於織田家大軍行進，而尼子軍將在山陰道出擊，織田水軍牽制毛利水軍，使毛利家顧此失彼；更可從容調略九州反毛利的大名，形成夾擊之勢，毛利家必亡！

在下願尼子與織田達成同盟，若幸運從毛利家手中奪回出雲，請信長公保證在下本領安堵，則尼子家上下聽候信長公差遣。”

勝久一席話直接將毛利家與織田家帶到對等爭奪天下的局面，有的家臣細想之下若毛利家先於織田家平定四國或者九州，那織田家還真就被動了；剛剛還不滿勝久大放厥詞的柴田勝家此時也改觀了對勝久的看法。

但在座的都不是傻子，面前的事都沒做好，怎麼去想以後？

雖然織田家重臣們驚訝於尼子勝久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見解，織田家很多家臣都不能做到如此；但已經滅亡的尼子家與本家結盟有什麼意義？真是自取其辱。

“三路並進，有意思！”

信長在心中思索着，原本以為尼子勝久會如同某人一般裝可憐、哭哭啼啼的尋求援助，沒想到竟是如此，是我小看了天下英傑啊！

似乎收下這個小弟並沒有什麼壞處，雖然他不相信勝久能夠單憑自己的力量奪回出雲，但尼子家在山**的影響力還是值得利用。

“我同意你的請求。”

“主公…這！”

眾多織田家臣聽見信長如此說，皆不解的看向信長。

織田信長完全不理會這些家臣的意見，他對着尼子勝久繼續說道：

“我欣賞你的勇氣，在桶狹間之戰前世人也覺得我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但身為武士以不可能創造奇迹才值得令人欽佩。”

這時信長起身拿過身後三把刀中的其中一把走到勝久近前：

“此刀名為宗三左文字，是今川義元的佩刀，於桶狹間被我所得，拿去吧！希望你明白給你此刀的意義。”

勝久有些顫抖着接過宗三左文字，他沒有想到織田信長會給他一把名刀，當然也明白這是信長想用他的故事激勵自己，於是連忙說道：

“在下定不負信長公期望。”

信長最不在意的就是名刀，對他來說給這些刀找到最適合用他們的人，才能發揮這些刀的作用，安靜的躺在劍台之上不過是死物而已，所以信長才會動不動就賜刀給他人，無論是織田直臣還是他人。

他原本是想給勝久【大般若長光】的，那是足利義輝的愛刀之一，但看到勝久彷彿看到了曾經在困境中掙扎的自己，他相信命運是由自己創造的而非神佛；所以給了勝久宗三左文字，但願沒有看走眼。

“我支援你50挺鐵炮與五百金，我給你宗三左文字，期望你能把毛利元就的佩刀帶給我。”

勝久大喜，沒想到織田信長如此大方，於是連忙應諾：

“喔！不動明王在上，尼子勝久有生之年必將毛利元就的佩刀交於信長殿下！”

織田信長冷哼一聲，他從來不相信誓言，要的只是結果，他滿意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