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陷入回憶
“微臣在尚未來得及投入到燎爐的鴨腹中尋得此物，經與兵部尚書崔大人、刑部尚書吳大人及數位同僚的幾番比對，確認其正是舊時兵書中所提及過的火雷彈是也。”
御書房內除了三位負責偵辦此案的大人，還有六部中幾位重臣。
被點到名字的崔紀立刻補充道：“皇上，書中記載火雷彈威力十足，引火便炸。當時為了方便運輸和保存，不得不在其外層以特製油膜裹覆，但在受到巨大外力撞擊或者高溫炙烤的情況下，依然會自行引爆。由於此物爆炸后波及面廣，破壞力強，且難以掌控，歷朝歷代的君王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輕易配製和使用它。尤其在古國大一統時期，幾百年間天下大治，國泰民安，久而久之竟使之失傳。”
雖然深知火雷彈的種種缺陷，然則身為一名將領，崔紀卻不免對其銷聲匿跡的結局感到絲絲遺憾。要知道誰擁有了這一武器就等於擁有了攻無不克的法寶，甚至可以說擁有了問鼎天下的底氣！
姬瑤自然識得那顆小小彈丸的厲害。
事實上從看見“火雷彈”三個字起，她的心就砰砰跳個不停，過往片段如插翅燕雀，撲棱着羽翼在她眼前雜亂無章地閃現、驟離，腦子裏紛亂混沌，好似剛被那火雷彈轟過一般。
——“這是何物？”
——“此物名曰火雷彈，遇火可爆炸。但凡靠近者，輕則斷手斷腳，重則粉身碎骨，用來對付駙馬府那一夥兒再好不過。我倒要看看，究竟是秦觀的功夫深還是我的火雷彈更勝一籌！”
——“可是……”
——“怎麼？女皇陛下還捨不得呢？那秦觀自始至終連正眼都不曾施捨給你一個，只想利用你攀附上你的皇姐；至於你那表面上道貌岸然的皇姐，明知你與秦觀結識在先，明知你傾心於他，不也毫不手軟地搶了去嗎？”
——“他二人情投意合，我……”
——“情投意合？真可笑！分明是一個貪戀權勢地位，一個貪圖男子美色，你竟然還用情投意合來形容，簡直是對男女之情的玷污！”
——“可她畢竟是我的皇姐啊！”
——“又不是嫡親的姐姐，何必如此糾結？我倒慶幸你未曾與秦觀有染，不然這西嵐的天下哪輪得到你來做主？姬瑤，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權力才是獨一無二的，你現在貴為一國之君，想要什麼樣的美貌男子沒有？想要多少姊妹兄弟沒有？”
——“……”
——“今日，你肯來見我，其實心裏已經想明白了七八分，對嗎？既如此，就別再猶豫。留着你的皇姐，對你的皇位來說始終是個威脅。我聽說在你們西嵐朝中支持姬玥者不在少數，只因先皇離世前對姬玥尋了個江湖草莽為夫一直耿耿於懷，眾人才暫且不提。但你要清楚，一旦哪日你行差踏錯，朝臣們勢必會舊事重提，到那時你豈不是自己挖坑給自己跳？”
——“那……你需要我做什麼？”
——“駙馬府外圍重兵鎮守，我要你將這部分兵力暫時撤除。至於駙馬府內部，就算他們有通天的本領，也是敵不過我手中的火雷彈的！”
——“這小東西真的如此威赫？”
——“真正的火雷彈應如拳頭一般大，可惜配方失傳，這些年我使勁渾身解數也就只能將它製成彈丸大小才能勉強控制，不至於自爆傷己。用它對付千軍萬馬自然無能為力，可要對付一方府邸卻是小菜一碟。”
………………
就算時間過得再久，那日的對話也未敢相忘分毫。
那個如瘋如魔的男人果然用火雷彈讓皇姐一家從此消失。
消息傳回，她第一時間暗中派人抓了幾個會使火雷彈的，希望能從那些人口中窺得一點製法。
但是不論對他們怎麼嚴刑拷打皆無所獲，直到去年，最後那個尚存一息的為求早日解脫終於開了口，聲稱皇姐的兒子沒死，半途叫人救走了。
此事若放在別人身上尚不能輕信，可秦觀在江湖上年少成名，能人異士識遍八方，為保住自己唯一的血脈定然竭盡全力，這麼一想那孩子逃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孩子……火雷彈……這兩個分別出自於敵對勢力的人和物，竟一前一後進入她的視線中，難道只是一種巧合嗎？
女皇陛下的震驚之色溢於言表，底下臣子們亦心有戚戚焉。
京兆府尹劉灼接下話頭：“依微臣淺見，皇上現在目及之物，應是縮小几倍之後形似彈丸的火雷彈。它體積小，容易塞入祭品肚腹，隨同家畜投入大火，一待高溫融化掉外層油膜，觸及火源，說炸便炸。不過也幸好它體量小，內部填充的藥量有限，才不至於造成更大的傷亡，否則……”
“定要料理好那些無故慘死的官員們的後事，安撫工作萬萬馬虎不得。”姬瑤幽幽說了一句。
建寧王兼禮部尚書姬睿連忙應道：“請皇上寬心。臣弟早已安排得力人手挨家赴告，目前正連同翰林院和戶部商討追封賜號等事宜。”
姬瑤草草點了點頭，心思卻似海上浮木，起起落落飄飄搖搖。
剛才話沒說完就叫皇上給打斷，劉灼思量須臾，覺得皇上是為了吩咐善後事宜才不得不出言，應不是針對他，便又嘗試開口道：“皇上，火雷彈一出，背後可能正在醞釀更大的陰謀。微臣以為，應儘快將投彈者捉拿歸案，勢必要查清楚他們的幕後主使，以復西嵐之國威，堵悠悠之眾口。”
劉灼最後那句獲得了在場絕大部分臣子的認同。
火雷彈兇猛無比，對方若想搞突然襲擊沒道理只在祭品上動手腳。縱觀這件事的前前後後，不難看出犯案者縱恣妄行，只為挑事，傷人性命只是順帶手而已。
“皇上，劉大人所言極是。”一旦有人開頭，其他人的發言接踵而來，兵部左侍郎包胤先行鞠躬施禮，而後憤慨地說，“這幫惡徒專挑我朝盛典之際行小人路數，想必是懷着隔岸觀火的歹意削我朝之威，滅我朝之勢，其心可誅也！如若我朝不立時加以反擊，恐淪落成四國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