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斬魄問魂一隻耳
霸姐沉聲問道：“道門武會期間，你是如何進的七彩玲瓏宗？”
一隻耳表情木訥，平緩的聲線沒有絲毫情緒波動：“是陽鐵大哥把我帶進去的。”
聞言，御金宗神色凝重的幾人疑惑地看了眼陽鐵，繼續往下聽。
“他帶你去幹什麼？”
“偷葯。”
這猴子現在靈智有缺，根本不會發散思維和聯想，霸姐只得將問題拆解，用最簡單直白的語言提問。
“金宇是誰殺的？”
陽鐸立時身體前傾，緊張的看着一隻耳。
“不知道。”
陽鐸聞言大大的緩了口氣，御金宗的其他人神色也明顯緩和了少許，殺害同宗弟子，是他們最不願意看到的。
而且既然金宇不是牠和陽鐵殺的，那其他人也極有可能不是他們殺的。
虞子素憤憤地抱怨道：“這個死猴子，害我找了那麼久的斬神劍。”
只聽霸姐繼續問道：“那你之前為何承認金宇是你殺的？”
“陽鐵大哥讓我這麼說的。”
霸姐目光微沉，疑惑道：“你是故意被……抓住的？”
“不是。”
“那陽鐵為什麼會事先告訴你怎麼回答審問？”
“陽鐵大哥說子素仙尊來御金宗可能是為了查武會的事情，我萬一被抓住就這麼說。”
陽鐵這傢伙果然老早就懷疑虞子素了，一隻耳沒有提到我，說明最起碼在當時，陽鐵還不知道我和虞子素的關係。
簡單分析后，洛世堯繼續認真往下聽。
“墨丞的幽冥烈陽草是不是你給的？”
“不是。”
“墨丞房中的烈陽草是不是你點的？”
“不是。”
御金宗幾人臉上緊張的神色已褪去大半，變得輕鬆起來；
而霸姐和水驍等人眼中的疑惑則變得更重。
洛世堯看着已稍顯喜色的幾位師兄師姐，心中有幾分不忍：玄水宗的三位弟子之死已經實錘，這三條人命陽鐵是撇不開的。
“山洞中刺殺李長風的是不是你？”
“是。”
御金宗幾人心頭再次一凜，聽完一隻耳前面的回答，知道了殺金宇和害墨丞的另有其人，他們懸着的心本已放下大半。
只要陽鐵沒有讓這猴子殺人，那其他事情都是小事。
但從一隻耳這次的回答看，事情好像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簡單。
霸姐繼續審問：“為什麼要刺殺李長風？”
“為了引起混亂。”
“那為什麼要選擇在李長風快要說出墨丞毒香的下落時出手？”
“為了誤導你們，讓你們以為殺李長風的和害墨丞的是同一人。”
洛世堯眉頭不自覺地狠狠跳了一下。
就是因為這破猴子的這個誤導，讓他以為殺李長風是為了掩蓋毒香的出處，與害墨丞的是同一伙人，憑白走了這麼多冤枉路。
也讓鳳兒挨了不少冤枉鞭子。
但是不得不承認，這猴子當時的選擇確實夠聰明。
躲在暗處的一隻耳在發生了落英苑的幽冥烈陽草事件后，就知道還有另一伙人潛藏在七彩宗，剛好藉機刺殺李長風將事情鬧大，又順勢將調查的矛頭引向另一伙人，還可以防止對方被李長風供出來。
畢竟牠和陽鐵要的只是混亂，如果有其他人幫他們製造混亂，牠當然希望對方能藏得久一些。
雖然沒有殺死李長風，但卻成功地將洛世堯引到了一條錯誤的調查方向。
洛世堯當時雖然也考慮過宗內可能不只有一撥兒鬼，但一隻耳在刺殺李長風時選擇的時機太刁鑽，直接完美的將兩撥人銜接到了一起，這才導致他沒有在這個正確的方向上花太多精力。
審問還在繼續。
霸姐沉聲道：“墨丞等玄水宗的三名弟子傷口上的九幽參血是不是你塗的？”
所有人同時支棱起了耳朵，這可是當日七彩宗最大的一宗命案。
“是。”
水驍陰沉的眸子裏瞬間殺意涌動；
水天也是氣得直接拍案而起。
陽鐸立即起身衝著一隻耳大聲問道：“殺李長風和墨丞等玄水宗弟子是不是你自做主張殺的？”
一隻耳的元神稍作遲疑，“是我殺的。”
陽鍥馬上重新組織語言：“陽鐵有沒有指使你殺墨丞等玄水宗的弟子？”
“沒有。”
陽鐸和陽鍥的臉色再次緩和少許。
水天緊跟着問道：“知道你殺了墨丞等人，陽鐵是怎麼說的？”
“陽鐵大哥說，幹得不錯，繼續伺機製造混亂，直到子素仙尊離開玲瓏峰為止。”
水天聞言怒火中燒，掌中靈光閃現，感覺隨時都會衝上去一掌劈了陽鐵，
一旁的水驍冷哼一聲，目光不屑地掃過御金宗幾人，抬手拍了拍水天的肩膀，水天才散掉了右手上的積蓄的靈力。
陽鐸和陽鍥剛剛燃起的地丁點希望再次破滅，稍顯疲憊地坐到椅子上，看着陽鐵，眼中深深的不解彷彿已經凝固。
在經歷了幾次過山車般的心理起伏后，御金宗幾人的心情終於完全沉到了谷底。
陽鐵真的為了偷葯不惜殺人，還一次性殺了三名道門弟子！
霸姐又拿出了另一件證物，當時在赤羽峰發現的，所謂的言慕的衣服。
這件衣服他們事後找靈雲求證過，與殺金宇的兇手所穿的款式一樣，應該是同一件。
問道：“在我赤羽峰發現的這件衣服，是不是你扔的？”
“是。”
洛世堯馬上抬起了頭。
既然金宇不是他們殺的，那當時七彩宗肯定還存在其他兇手，而這件衣服刺殺金宇的兇手穿過，又被一隻耳偷偷扔在了赤羽峰，是目前唯一可以將這兩撥人聯繫到一起的重要線索。
“衣服是哪裏來的？”
“撿的。”
洛世堯微微皺眉，斬了屍狗魄的元神不可能撒謊，所以衣服真是撿的。
那名一隻耳就真的不認識那名兇手……線索又斷了。
只是，當時七彩宗那麼多人，這件衣服怎麼可能那麼碰巧被一隻耳撿到！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殺害金宇的兇手故意扔在了牠的必經之路上。
洛世堯心頭一凜，一劍斬殺肉身元神，又暗中觀察三品的一隻耳而不被發現，那麼，此人至少是二品。
更可怕的是這個疑似二品的兇手發現了一隻耳，發現了藏匿在巨樹根莖中的一隻耳！
那麼他（她）必然也知道巨樹根莖的秘密，當時就藏在七彩峰下。
一股寒意瞬間從洛世堯的腳後跟竄到了天靈蓋：這就好比你事後才發現一直尋找的兇手當時竟然就藏在自己的床底下！
那麼，這個人會不會現在還在床底下呢？
“虞子素。”洛世堯馬上通過雲簪溝通一直觀察着殿中一切的虞子素。
“嗯？”
“哦，沒事了。”
洛世堯覺得還是暫時不要讓虞子素通知七彩宗為好。
既然此人事後一直沒有再行兇，那在虞子素不在的情況下，七彩宗還是什麼都不做最好。
萬一她們真的在地底下找到了一位二品……這種後果洛世堯不敢想像。
等此事完了，得馬上回一趟七彩宗。
“臭阿堯，你這麼說話要挨揍的。”虞子素有些不高興了。
“別說話，認真聽審問。”
“哼！”
只聽霸姐聲音冷澈威嚴地問道：“金吉為何要去玲瓏峰？”
“不知道。”
“你為什麼要殺金吉？”
“他發現了我，我就殺他。”
一隻耳的回答再一次出乎了洛世堯的預料，他並不覺得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當日七彩宗那麼多人，偏偏就讓金吉湊巧發現了一隻耳。
但從一隻耳的回答來看，金吉的出現確實不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
難道金吉真的點背到偶然發現了一隻耳？
洛世堯微微搖頭。
要想弄清楚這件事，只能想辦法逼陽鐵交出金吉的元神了。
“你是如何逃離七彩宗的？”
當霸姐問出這個問題，言朔、水天、金蟬等當日在場的人同時看向一隻耳，他們當時都參與了搜捕銀絲猿，一直對沒能找到牠耿耿於懷。
“我是被人抬出七彩宗的。”
眾人面露疑惑：被抬出去的？
大家都知道此時的一隻耳不可能說謊，但在層層的嚴密排查下被抬出去……這太荒謬了。
只聽霸姐繼續問道：“你是不是變成了金宇的模樣，偽裝成屍體被抬出去的？”
“是的。”
言朔等人恍然大悟，看向赤蘺仙君，眼中儘是欽佩：這麼簡單合理的假設，我怎麼就沒想到了。
霸姐目光凌厲，極不可察地瞥了洛世堯一眼，洛世堯馬上正襟危坐，在心裏不憤道：赤蘺姐姐，這本是我該裝的逼。
“你們離開七彩宗后被白狐伏擊，可是陽鐵安排的？”
眾人馬上再次支棱起耳朵。
“不是。”
“白狐為什麼要襲擊你們？”
“不知道？”
“你認識白狐嗎？”
“不認識。”
霸姐微微皺起了眉頭，“你是如何從白狐手下逃脫的？”
“是陽鐵大哥救了我？”
“陽鐵認識白狐嗎？”
“不知道。”
這……大家此時心裏都憋着一肚子問題想問陽鐵，只是因為一隻耳的神智正在快速散失，所以要抓緊時間，把要問牠的問題儘快問完。
七彩宗之事暫時告一段落，霸姐又開始問有關黑袍人的事。
“你是不是有個巫族師父？”
“是的。”
“你師父是什麼修為？”
“三品”
眾人疑惑地看着霸姐，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問到這些，又是怎麼知道這潑猴有一個巫族師父的。
“他叫什麼名字？”
“師父就叫師父。”
霸姐微微蹙眉，“你師父長什麼樣子？”
“師父穿黑袍子，看不見臉。”
陽鋒轉頭看了眼洛世堯，目光凝重到了極致。
他最擔心的事正在一步步被證實。
“你師父可有說過要吞噬燕州城的百姓？”
青帝宗和玄水宗的人同時起身，水天震驚道：“仙君的意思是這猴子的師父是屠了燕州的那個巫族？”
霸姐忙壓了壓手，示意他們不要着急。
只聽一隻耳答道：“不知道。”
雖然早想到一隻耳應該不清楚此事，但如今聽牠親口說出來，洛世堯還是難免有些失望。
陽鋒也終於微微鬆了口氣，但臉上的凝重憂慮依然很重。
“陽鐵可認識你師父？”
“仙君這是什麼意思？”陽鍥一拍紙扇憤然而起。
但霸姐並沒有理會他。
陽鋒身體猛地微微前傾，緊張地看着一隻耳。
“認識。”
當一隻耳說出這兩個字時，陽鋒的手猛然拍下，卻又輕輕地放在了椅子扶手上。
洛世堯早告訴過陽鋒自己兩次被黑袍人襲擊都與陽鐵脫不開關係，雖說陽鋒也覺得洛世堯的懷疑有一定道理，但出於對陽鐵的了解，他並不相信陽鐵真的會夥同外人殘害同門。
現在從一隻耳口中證實陽鐵確實認識一個穿黑袍的巫族人，即使再相信陽鐵，陽鋒也不得不重新考慮這個問題。
“他們是什麼關係？”
“不知道。”
“陽鐵和你的師父之間如何稱呼？”
“師父叫陽鐵大哥陽鐵，陽鐵大哥叫師父宗主。”
宗主！
所有人瞬間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陽鐵。
很顯然，這是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答案。
奉他人為宗主，無異於叛教！
陽鐸再次衝到陽鐵跟前，怒吼道：“你怎麼會奉一個巫族為宗主？”
陽鍥緊緊握着手中的紙扇，輕聲呢喃道：“為什麼？你到底是為什麼？”
陽鈅粗胖的眉毛橫起，“陽鐵，你這樣怎麼對得起師尊！”
陽録微微搖頭，眼中儘是失望。
陽鋒張了張嘴，卻終是什麼都沒有說。
而當事人陽鐵卻依然冷着臉，低着頭，一言不發，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身材矮胖的言朔嗤笑一聲，一副幸災樂禍的看戲姿態；
水天憤怒的眼中儘是不解，他實在想不明白陽鐵怎麼會奉外族為宗主。
倒是水驍，剛剛聽到本宗弟子被殺時眼中湧起的殺意已經退去，嘴角掛着一抹似有似無地冷笑。
“你師父是什麼宗門的宗主？”
“不知道。”
“關於那個宗門你還知道什麼？”
“不知道。”
霸姐眉頭微蹙，看向眾人道：“本宮問完了，諸位還有什麼問題可自行審問。”
“阿堯，快問牠陽鐵為什麼殺你？”虞子素馬上通過雲簪催促道。
“不急，先聽聽他們還有什麼問題沒。”……而且這猴子八成也不知道。
見無人說話，水驍聲音低沉道：“赤蘺仙君思慮細緻，條理清晰，我們能想到的仙君剛剛都已問過，剩下的問題就讓這個道門敗類自己回答吧。”
說著目光銳利地看向陽鐵。
“諸位長老稍等，我還有幾個問題。”洛世堯說著站了起來。
水驍等三人這才發現最末位竟坐着一位如此年輕的弟子。
能在這樣的場合有一張椅子，說明他是御金宗是“陽”字輩的修士，再結合他的年齡，馬上就猜出了洛世堯的身份。
水驍臉上的凌厲神色稍褪去幾分，朝洛世堯微微點頭，示意他可以問了。
言朔則堆起一臉笑容，“原來是銘玉仙尊新收的親傳弟子，果然是一表人才，我宗言慕仙尊從燕州回來后可是沒少誇陽欽師弟。”
言朔這聲“陽欽師弟”叫得極其自然，就好像兩人已經很熟了一樣。
洛世堯溫潤和煦的向言朔和水驍等人頷首，轉而看向一隻耳問道：“陽鐵為什麼要殺我？”
他本來不想當著外人的面問這個問題，但現在一隻耳的神智正在快速消退，等久了可能就沒機會了。
果然，水驍等人先是一驚，繼而稍顯鬆弛地坐在椅子上，一副看戲神態。
一隻耳看着洛世堯，空洞的眼神中閃過疑惑。
牠果然不認識我，洛世堯又換了種問法：“陽鐵為什麼要殺陽欽？”
“不知道。”
這個問題，洛世堯本就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所以也不怎麼失望。
轉而看向霸姐，故作請教道：“剛剛聽到赤蘺仙君問到七彩宗的事，我突然想到幾個問題？”
霸姐一本正經地頷首，示意他可以問了。
“陽鐵為什麼要去七彩宗偷葯？”
這個問題事關陽鐵行事的動機，所以必須由一隻耳當眾說清楚。
“為了給他女兒治病。”
眾人同時一驚。
很顯然，一隻耳的回答再次出乎了眾人的預料，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陽鐵這個黑臉悶葫蘆會有一個女兒。
在問完這個問題后，洛世堯一直用餘光注意着幾位師兄師姐，他們此時也是一臉震驚，不可思議地看向陽鐵。
很顯然，他們都不知道陽鐵有個女兒。
看來想弄清楚此事，只能等到燚芳將那對母女帶來了。
而讓洛世堯沒想到的是，一隻耳對此事的回答竟然和斬魄前一樣。
看來陽鐵早就想到了一隻耳可能會被抓，並沒有告訴牠所有實情。
只是這樣的話，陽鐵偷葯的真正動機是什麼呢？
又與林翔，黑袍人，還有藏在暗處的那個人有什麼關係？
這麼多三品，甚至還可能有二品，玲瓏峰峰底一次性最多也就有一瓶七彩凝乳，他們夠分嗎？
“陽欽，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霸姐冰冷的地打斷了洛世堯的思緒。
洛世堯馬上回神，問道：“七彩宗武會期間，除了你，還有沒有其他人隱藏在暗處？”
“不知道。”
洛世堯稍作沉吟，又問道：“陽鐵讓你去七彩宗偷葯，偷的是什麼葯？”
好些人已經開始不耐煩，心說一隻耳當日在玲瓏峰邸偷葯是七彩宗的仙子親眼所見，那裏也只有七彩凝乳可以偷。
卻聽一隻耳答道：“石筍。”
眾人同時疑惑地轉頭看向赤蘺仙君。
看來大家都是第一次聽說“石筍”這個東西。
洛世堯馬上通過雲簪問玲瓏峰的主人虞子素。
“虞子素，石筍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聽聽師姐怎麼說吧。”虞子素隨意答道。
洛世堯一頭黑線。
作為七彩宗的掌教，玲瓏峰的主人，峰底竟然有你不知道的寶材，你竟然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霸姐斜了眼陽鐵，眼中的冰寒逐漸演變成滔天的怒火，卻也是一閃而逝，沉聲解釋道：“玲瓏峰底七脈匯聚，生長在其中的石筍受靈脈滋養，同七彩凝乳一樣，對滋養和修復元神有奇效，他們並不清楚當日峰邸的瓶中收集了多少七彩凝乳，偷石筍確實更穩妥一些。”
眾人微微點頭，相信了霸姐的解釋，但洛世堯畢竟跟霸姐認識近二十年，是在場唯一對她知根知底的人，一眼就看出她在扯謊。
向眾人微微頷首：“我的問題問完了。”重新回到了坐位。
現在一隻耳已經審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陽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