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除夕（下）

皇宮內歌舞昇平，冷澤宇身邊的位置是空着的，至於皇後去哪兒了，在座的每個人其實都心知肚明，自安瑾琛被罷免丞相之職后安家便開始走下坡路，就在前不久安政也被奪了一身的官職，空留下一個楚國公的虛名，至於安瑾瑜，皇帝雖未下旨廢后但卻將她軟禁在未央宮內，眾人以為廢后不過是早晚的事。

然而除夕宮宴上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這使得嗅覺靈敏的狐狸們又開始重新觀望。

一番歌舞過後眾人便開始敬酒助詞，離冷澤宇最近的是淑妃，只見她款款起身，雙手端起酒杯嬌笑道：“臣妾恭祝皇上聖體安康，國泰民安。”冷澤宇笑着回了一杯酒，撫掌道：“好！賞！”

淑妃領了賞歡歡喜喜地落了座，順次起身的是安貴嬪，她一手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一手掩唇而笑：“臣妾以茶代酒，祝皇上洪福齊天，萬民和順。”

冷澤宇聽了遂問道：“何不飲酒？”

安錦芊略帶幾分羞怯，微微頷首道：“臣妾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冷澤宇驚喜道：“哈哈哈哈！這真是朕收到最好的賀禮！”他一邊大笑一邊拍手，隨即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立即補充道，“來人！着朕旨意，晉安貴嬪為賢妃，即日入主關雎宮。”

安錦芊淺笑着謝了恩。

冷澤宇如今漸上了年紀，可膝下子嗣綿薄，目前僅有曦陽、曦雲兩位公主，可南陵國從未有立皇太女的先例，眼看着就要後繼無人時安錦芊卻突然有孕，此言一出，前朝後宮便都將眼睛盯在了她的肚子上，若誕下的是個皇子那必定是儲君的唯一人選，安錦芊也必定母憑子貴，若是再生了個公主眾人恐怕就要弄出些動靜了，其實早在前幾年便有人散佈謠言：冷澤宇生不齣兒子是因為他為人品行不端，皇位來路不正。冷澤宇雖處死了散佈謠言的人，但人們多少會把皇帝生不齣兒子歸咎於品行上，這樣一來皇威便有所下降。所以此次安錦芊有孕最歡喜的便是冷澤宇，他想若是安錦芊誕下皇子也算是為自己的品行平反了。

相比於乾清宮的熱鬧，此時的未央宮內又是另一番景象。

安瑾瑜獨坐於大殿之中，身邊只留着錦雲陪侍，一主一仆，孤孤單單，冷冷清清。

“娘娘你多少吃一口吧。”錦雲再次端上自己包的餃子。

安瑾瑜只吃了一個餃子便放下玉著，淡淡道：“終究不是從前的味道了。”

從前在府里時是錦雲領着丫頭們包餃子，如今也是錦雲包餃子，這哪有什麼分別呢？只是境遇不同罷了。錦雲關切地看着她那纖瘦無力地主子。

“阿琛呢？找到他了嗎？”

錦雲低聲答道：“前日任公子傳來消息，許將軍已將少爺接到府上修養，暫無大礙。”

安瑾瑜頓了頓道：“他竟肯為阿琛冒這樣的風險。”

“任公子、許將軍和咱們少爺自小便十分要好的。”

安瑾瑜笑了笑，再要好的交情也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她絕不相信許長寧只是單純地想要救出安瑾琛，他一定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盤。如今安家遭了罪，他這雪中送炭之舉無非是希望日後安家翻身時能有所回報。

“明日請任公子到後面的小院相會，他為本宮打聽消息，本宮要好好謝他。”

錦雲恭順地點點頭道：“是。”

錦雲退下后，安瑾瑜怔怔地望着宮燈，她思考時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幾個時辰後殿內便熄了燈，一雙冷靜堅毅的眸子消匿於黑暗中。

若說這宮中還有什麼地方比未央宮更冷清的那便是金陵台了。錦雲拿着自己的俸例張羅了一番，未央宮內外好歹還有個過節的樣子，可金陵台只有一片慘淡的白雪，絲毫沒有過節的氛圍。其實說來也情有可原，一是缺銀子，自宣銘被流放、安瑾琛入獄后金陵台便斷了經濟來源，紫玉平日裏做些針線活賺取銀兩，勉強能讓大家填飽肚子，到了年底時已經拿不出多餘的錢來過節了，二是缺人，其實從前宣銘在時倒是很樂意爬上爬下地佈置裝點，可如今宣銘不在了，自然沒有人再去做這樣的事情，三是宋嬤嬤不見了，在某一個寒冷的早晨，紫玉照例給宋嬤嬤送早飯，可推開門卻不見宋嬤嬤人影，紫玉原以為宋嬤嬤是去後園溜達了，可後來的幾天裏都再也沒有看見宋嬤嬤，沒有人知道宋嬤嬤去了哪裏，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除夕當夜紫玉領着冷曦月坐在金陵台的高階上，在月光的照射下紫玉的的面部格外得柔和，她淺笑着說：“雖然這一年裏我們遭遇了許多不幸的事情，但新的一年裏我們仍舊要努力活着！我的新年願望是月兒快快長大！”

冷曦月靜靜地看着她，這些年來她像母親一般呵護着冷曦月，但由於她不曾有過做母親的經驗所以又顯得有些笨拙，宋嬤嬤離開的那個早晨冷曦月沒哭也沒鬧，她只是緊緊地抱住了紫玉的腰，或許她那時便知道，從今以後她只能與紫玉相依為命了。

宋嬤嬤走後冷曦月並沒有忘記她的叮囑，她仍裝作一個啞巴，她學着紫玉的樣子雙手合十，虔誠地對着天空暗許：第一，我希望嬤嬤明天就能回來；第二，我希望宣大哥能早點回來；第三，我希望能夠再次見到水牢裏的哥哥；第四，我希望阿爹阿娘趕快來接我。

兩個人在高階上坐了一會兒，夜裏起風時紫玉便抱着冷曦月回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