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首殺
“救我!仇哥快來救我!”
遠遠看着被幾條流浪狗攆得上躥下跳的肥胖男子,黃芾沒有因為胖子的狼狽就掉以輕心,反而心裏警覺更甚。
這不是主謀,後面還有人!
黃芾單單從之前這伙綁匪行事就可以看出不少東西,如此小心謹慎的背後絕對有個難纏的主謀。
雖說人不可貌相,但這個肥胖男子咋咋呼呼的性格與黃芾的預計差得也太多了,他絕對不是主謀。
“怎麼回事?是哪個不長眼的來找死?”魁梧的男人手裏握着砍刀,眼神凶厲地沖向正在嚎叫的同伴。
“不是人!是狗!仇哥快來!”肥胖男子一邊跑一邊回答。
“廢物!幾條狗把你嚇成這樣。”說著魁梧男子上前揮舞着砍刀朝緊追胖子的流浪狗追去。
黃芾沒有輕舉妄動,一直緊緊盯着魁梧男子來的方向,等着後面可能會來的人,他需要確認綁匪到底有多少人。
直到遠處的兩人和流浪狗已經追逐幾個來回后,黃芾也沒有看到有人再來,終於確定人數最多兩至三人,避開綁匪的視線快步向他們來的方向尋去。
只有中間那座廠房還是完整的,人應該在裏面。
黃芾看着大門敞開的廠房,慢慢放輕了腳步,繞到了廠房邊側着頭貼在鐵皮牆面附耳細聽。
沒有人了。黃芾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走進廠房,看來綁匪就兩人,救人的難度要低不少。
黃芾進門沒有看到任何人,只有兩張簡易的床鋪,地上堆着不少食品包裝袋之類的生活垃圾,最後面還有一道配着簡易門栓的鐵皮門,並沒有上鎖。
看來只能是在這裏了。
黃芾上前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由於廠房長時間的廢棄,裏面早已斷電,只開了兩扇窗戶。還是開在原本用以宰殺、分解牲畜的前半部分,所以黃芾現在進入的後半部分沒有絲毫光亮,他什麼都看不到。
哐當!
這是什麼?黃芾聽着身體碰着什麼東西發出的奇怪聲響,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明。
片刻后。
“原來在這兒。”黃芾看着眼前的景象瞳孔微縮。
廠房外,周仇平看了一眼已經跑出幾十米的幾條流浪狗,伸出腳惡狠狠地把面前還在抽搐的一條流浪狗屍體踩在腳下,朝着明明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卻還在一邊罵著不知名的髒話,一邊拖着笨重腳步追趕流浪狗的胖子大聲呼喊:
“別追了!快回來,別誤了正事!”
“呼……呼,這幫畜生,下次別再讓老子見到它們。仇哥!”胖子也折返回來,看着周仇平腳下的流浪狗屍體雙眼放光。
“嘿嘿,我們今天晚上有口福了!這段時間一直守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我嘴裏都快淡出鳥來了!”
由於手上的人都要交給老大統一處理,並且老大給周仇平二人的錢也不多,只夠勉強維持溫飽等接應的人到來,所以他們已經許久沒有沾過葷腥。現在面前有了現成的食材,胖子有些意動。
周仇平聽着胖子的話,想到香噴噴的狗肉火鍋,喉結也下意識地滾動。
“你之前說這些狗是路口垃圾堆那裏的?”周仇平感覺自己好像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對啊,就是那裏的,我都見過好幾次了……不對,它們吃的是垃圾堆里的!嘔~好噁心。我的狗肉泡湯了……”想到這,胖子的心情馬上低落下去,連帶着好久沒見的老大也成了埋怨的對象,誰叫他小氣呢?
“蠢貨!什麼時候還想着吃?快回去看看肉票,我們可能上當了!”周仇平此時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平時從不離開垃圾堆的流浪狗怎麼會集中出現在廠房這裏?還偏偏是在他們和肉票父親約好的這個時間點出現的!
周仇平顧不上胖子,提着砍刀急匆匆返回廠房查看。
“哎,等我下!”胖子連忙追上去,臨走前還對着流浪狗的屍體啐了一口。
“沒人啊,仇哥你是不是產生錯覺了?”胖子站在廠房門口,探頭在廠房內部看了看,疑惑的對着已經站在廠房裏面死死盯着後面鐵皮門的周仇平說道。
“現在幾點了?”周仇平沒有回答胖子的問題,面無表情地問道。
“六點零九分。怎麼了?”胖子對周仇平的答非所問有些莫名其妙,隨即反應過來:“對了,那小屁孩的爸爸怎麼還不來?我們不會被騙了吧?”
“說不定他已經來了。”周仇平把手裏的砍刀遞了一把給胖子,眼神示意胖子上前打頭陣,自己則落後一個身位,握着刀把的手鬆了又緊。
胖子也終於發現本來已經上過門栓的門竟然開着,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卻以為周仇平是想拿他當肉盾,不由得苦着張臉。但他招架不住周仇平凌厲的眼神,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緩步向鐵皮門走去。
咕嚕。
胖子的手小心地搭在了鐵皮門上,再次不爭氣地咽了下口水,然後鼓起勇氣推開。
啪!
“什麼人?快給我滾出來!”周仇平聽到動靜,衝上前用力踹在鐵皮門上,薄薄的鐵皮門不堪重擊,被踹出一個巨大的凹陷。
誰也不曾注意到鐵皮門遭到重擊時發出的巨響中還摻雜着一聲悶哼。
周仇平舉着砍刀虎目怒瞪,本想憑藉聲勢給不速之客一個威懾,結果定睛一看卻發現眼前除了一片漆黑之外什麼都沒有,只隱約聽見角落裏傳來女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看着身前空無一人的景象,他舉着刀尷尬地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一邊的胖子迅速撿起地上掉落的手機,心虛地注意周仇平由白轉黑的臉色:“仇、仇哥,是、是我的手機掉了。”
在周仇平的再三提醒下,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胖子居然緊張得連手機都抓不住。
……
“我特么弄……”
不等周仇平的怒罵聲說完,胖子將功贖過般的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殷勤地走進去查看情況。
周仇平強壓下心中對於這個豬隊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憤怒,跟在胖子的身後,但也只走到門口就停了下來,顯然是要等着觀望情況,以免被一鍋端。
一秒、兩秒……十秒。足足十秒后裏面才傳來胖子的聲音。
“仇哥,沒事了,裏面什麼人都沒有。”胖子的聲音里都是虛驚一場后的輕鬆。
呼。
守門口的周仇平聞言長舒一口氣,暗道自己還是太小心了,居然被一群流浪狗給搞的疑神疑鬼。
不過……
這女娃娃的爸爸可真夠冷血的,居然連贖女兒這種事都不放在心上。等自己確認下對方沒有報警之後,看來還得給他們下點猛料。可如果報警了,就只能抓緊時間跑路了。
“得抓緊時間轉移這些貨了。”不論最後那個女娃娃的父親有沒有報警,地點已經暴露了。而所謂的交易,其實只是周仇平的一個騙局,錢他想要,孩子也不能走!不然誰能保證對方不會暴露自己的位置,殺人滅口之後轉移才是萬全之策。
啪嗒!
“胖子?怎麼了?”周仇平聽着裏面傳來的聲音,心中警鈴大作,本來虛握着刀的手再次抓緊。
“胖子?胖子!聽到就出個聲!”隨着周仇平的呼喊,裏面卻沒有傳來一點聲音,他渾身冷汗,肯定胖子已經出事了,急忙從簡易的床鋪某處掏出一隻強光手電,準備親自進去。
周仇平沒有直接進去,因為他並不清楚對方的人數和實力,但以他的性格又不甘心直接離開,更何況要是老大知道他放跑了這麼多貨,他絕對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不能就這麼走了!至少也要弄清楚對方的身份和人數。
還好剛才踹了一腳,鐵皮門已經完全打開。周仇平站在離門口一兩米的地方,打開強光手電沿着門直直照射進去。
他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着被手電照亮的區域,可惜除了堆在裏面的雜物之外什麼也沒看到。
突然,一道人影在手電筒的強光下閃過!
“是誰?快給我滾出來!”本來打算小心謹慎探明情況的周仇平在看到人影的瞬間便忘了自己的計劃,邊大聲呵斥助長聲勢邊用強光手電開路大步衝進後面的隔間。
周仇平本不是如此莽撞的性格,但背着頭上的老大私自用“貨物”做綁票這件事一直讓他如履薄冰,在那群不明來路的流浪狗主動招惹他們之後他就感覺有人藏在幕後。
在通過看到打開的門栓肯定自己的猜測之後,周仇平的精神就陷入了高度的緊張狀態之中。直至現在胖子在關着肉票的隔間裏生死不明,周仇平經過幾輪的猜疑和憤怒,已經逐漸喪失理智,滿腦子想的都是揪出那個裝神弄鬼的人,然後讓他知道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於是在看到人影的瞬間,他沖了進去。
周仇平一直衝到隔間的中間,面前一具肥胖的身體臉朝下趴在地上,正是剛才進入隔間后就沒有動靜的胖子。
周仇平沒有妄動地上的胖子,小心地在手電的照射下環顧四周。
哐!
身後的鐵門突然被關上了。
周仇平寒毛倒豎,下意識地就轉向身後的鐵門。
未等他完全轉過身,一道冷風從側面襲來,正是埋伏已久的黃芾!
快中!快中!黃芾藉著手電筒燈光揮着水果刀出手的同時心裏也在不斷祝願自己可以一擊必殺,自己這副身體可禁不起太高強度的格鬥,若與這種體格的人發生纏鬥自己必定落入下風。
周仇平沒有想到動靜來自後方攻擊居然來自側面,想到在這隻有一隻手電筒的環境下對方可能不止一人,一時之間心中驚駭萬分,不由得後悔自己的衝動。
周仇平的身份在胖子眼裏一直是個謎,身材魁梧的他身手不凡,在老大眾多手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更兼具心狠手辣甚至是野心勃勃。具備這些特質的人按理來說不會甘心屈居人下,可周仇平卻成了老大的手下,這不得不讓老大和胖子懷疑他的身份。
他們的老大不是蠢貨,自然也想到了這茬。於是把手下膽小怕事卻跟了自己很久的胖子派給了周仇平作搭檔,本來是把胖子作為監視周仇平的眼線,可沒想到胖子倒成了周仇平的狗腿子。這位老大沒有想到,像胖子這樣膽小的人的忠誠,永遠只屬於能給他最大的恐懼的人。
胖子和他們的老大懷疑的沒錯,周仇平的身份確實不一般。他本來是南越某支特種部隊的成員,性格暴躁殘忍,一次酒後強暴少女被送上了軍事法庭,被判處無期徒刑后不甘心認命,於是在押往監獄的途中逃跑。不久后他流竄到金三角,由於身手過人、心狠手辣被其中一個大毒梟培養為親信。可好景不長,這個大毒梟由於不開眼得罪了附近的一個大國,被連根拔起,而運氣爆棚的周仇平躲過一劫再次踏上逃亡之旅。最後偷渡到黃芾如今所在的夏國,被現在的老大賞識得了一碗飯吃。
所以在此刻,哪怕是失了先機,周仇平仍舊憑藉過硬的身體素質堪堪躲過了黃芾致命的一刀,刀刃錯開了原本的目標脖頸,斜斜插入了周仇平的右肩,鮮血馬上浸濕了他的衣服。
黃芾見自己蓄力一刀沒有命中要害,用力拔出嵌入周仇平肩膀的刀急忙後退。
周仇平躲過那致命的一擊,本想持刀反擊,但顧慮到可能還有沒出手的敵人,還是用已經不便使力的右手抓住手電筒照明以防備其他敵人的偷襲,只能左手持刀反身劈砍向正在後退的黃芾。
即便只是左手使勁,一名特種兵的一刀也不是普通人能躲的,更何況此時黃芾的身體傷病未愈。
所以閃避不及的黃芾生生硬抗了周仇平的這一刀。
鐺!這一刀砍在了黃芾來之前綁在身體各處要害的鋼板上!
金屬碰撞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周仇平目眥盡裂,此時此刻他如何還想不到黃芾是有備而來的呢?甚至連保護要害的鋼板都準備了。
周仇平不甘心的再次揮刀,這次他顧不得再分心關注暗處的敵人,丟下手電筒,接着地上手電的光雙手握刀朝黃芾砍去。
黃芾不退反進,主動抬起左臂欲擋下這一刀,右手則藉此空檔扎向周仇平的左臂,薄薄的刀刃頃刻間扎穿皮肉貼着臂骨穿透而下,刀尖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下。
與此同時,周仇平的全力一刀也落在了黃芾的左臂上,“鐺”的一聲后黃芾整條手臂都被震得失去了知覺。
可不知是周仇平第二刀本就有所保留沒有盡全力,還是在受了黃芾第二刀之後被激起了凶氣,他竟然不顧疼痛再度舉刀劈下,大有同歸於盡的決然。
而黃芾左臂鋼板上一側用於固定的繩子在上一次抵擋攻擊時被砍斷了,現在他的左臂只有繩子未斷的一側仍被鋼板保護,可此時揮刀的右臂已經來不及收回,黃芾只得硬着頭皮再次抬起左臂。
鐺!~刺啦。
第三刀再次砍到黃芾的左臂上,可這次發出金屬撞擊聲之後還有衣物被利刃撕裂的聲音。
黃芾強忍劇痛發出一聲悶哼,只見鋼板已經完全失去繩子的固定從黃芾的袖口滑落,而黃芾的左臂衣袖被割裂出一條長長的口子,左小臂已經被生生削去一塊皮肉,隱隱可以看見白骨。
機會!
黃芾的臉色蒼白,上面佈滿了由於強忍劇痛生出的汗珠,可他再不吭一聲,右手抓住插在周仇平左臂的水果刀順勢一劃!
狹長的刀刃順着肌肉的紋理一路直下,周仇平的左臂肌肉瞬間出現一條從肱二頭肌延伸至手肘的撕裂傷,更恐怖的是刀刃貫穿至手臂的下方,失去側面肌肉粘連的這部分肉懸挂在手臂上搖搖欲墜。
周仇平的左臂剎那間便失去了作用,只剩本就右肩受傷不便發力的右手勉強抓住砍刀,他嘶吼着撞向黃芾。
黃芾此時已經接近力竭,在周仇平即將撞到自己的瞬間蹲下,周仇平來不及轉向,猛地撞在黑暗中的鐵籠上,隨後重重倒地。
黃芾氣喘如牛,而倒地的周仇平正用右手掙扎着起身,於是黃芾走過去跨坐在了周仇平的背上,拿起刀朝着周仇平的雙腿關節捅去,本就起身艱難的周仇平再次倒地,徹底沒了爬起來的可能。
……
“你饒我一次,別把我交給警察。我以後絕對不會找你報仇的。你相信我!”許久之後,黃芾對自己的傷勢進行了簡單的處理,開始處理這個被他綁在鐵籠上的魁梧大漢。
黃芾聽着眼前男子的求饒沒有絲毫動容,只是眯着眼打量着他。周仇平被黃芾盯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但又不敢亂說話。
“你不該招惹到我頭上的。我就是那個小女孩的父親。”黃芾默默拿起了周仇平的砍刀。
果然!自己最近惹的就這一件事,自己本來就懷疑黃芾的身份。“你要幹什麼?殺人是犯法的!”周仇平看到黃芾拿刀時眼神徹地變了,之前的求饒或許有些討好和委屈求全的意味,但他從沒想過黃芾會殺自己。畢竟在夏國這個強調法制社會的國家,再有能力的人也信奉國家機器的法律,即便對自己深惡痛絕也最多把自己交給警方處理。甚至如果對方並不清楚自己所做的事的話,說不定自己還可以演出苦情戲讓他放了自己,畢竟以對方現在所看到的這些只能說明他是個綁匪。
行私刑?不存在的!
可是黃芾此時的舉動讓周仇平慌了。
“我只是綁架犯,沒犯死罪!你殺了我就犯了殺人罪,要坐牢的!”
“那你挺忙啊?人販子還兼職綁匪。”黃芾輕笑。
周仇平的瞳孔驟縮,“你怎麼知道?”
黃芾不答,但嘴角嘲諷的笑意讓周仇平立馬意識到自己的破綻。
“你都看到那些人了!”
黃芾不再廢話,不管周仇平的求饒,果斷上前一刀砍在他的頸動脈上結果了他。又在胖子尚還溫熱的屍體上補了幾刀。
處理了下現場和自己身上的血跡,黃芾就抱着還在矇著眼睛的黃姳葉離開了這座廢棄的屠宰場。
至於其他被關在鐵籠里的人,黃芾根本不在乎,任她們自生自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