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奔逃
袁予珊大聲拒絕後,周圍吵嚷的人群安靜下來,一種詭異安靜的氣氛瀰漫開來。
老闆夫婦苦笑,而混混老大的臉上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其他混混則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你這是……不打算給我面子?”明明是疑問,語氣卻是十足的肯定。話說出口,老大面帶兇惡的站了起來,步步緊逼。
“我、我不是!明明是他的問題!”袁予珊急得快哭出聲來了。
且不說對方人多勢眾,就是只有這裏隨便一個人,袁予珊一個嬌小柔弱的女生也不是對手。自己明明是占理的一方,卻只能帶着哭腔無力地控訴不公,可哪裏會對這些法外狂徒有用呢?
“你的意思是我的兄弟錯了?”老大已經到了離袁予珊不足三十公分的地方,男性天生的身高優勢使得他居高臨下,又平添了幾分威勢。
袁予珊執拗地抬頭與之對視,身體卻在微微顫抖。
“那你說,我們是不是還要給‘您’賠罪啊?”老大面無表情,特意加重了“您”字的讀音,兩隻手慢慢搭上了袁予珊單薄的雙肩。
“然後再給‘您’擺個賠罪的酒席,還得求着問‘您’能不能賞個臉?”老大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凶厲、威脅,還有毫不掩飾的嘲諷。
袁予珊當然不會以為對方真的有這種好心,根本不敢回應唯恐激怒對方,只是固執地保持抬頭與之對視的動作,眼神倔強。
可她沒想過,這不發一言的對視,在混混眼裏也從來都不是服軟,而是挑釁。
老大的雙手慢慢加重力道,如鐵鉗般死死抓住袁予珊的肩膀,語氣充滿荒誕和譏諷道:“你是讀書讀傻了吧?你跟我們講道理?!”
老闆見情況不對,趁其他混混鬆懈,猛地一下突破了封鎖,目標明確地沖向袁予珊,顯然是要護住她。
可一個混混反應及時,又一把在老闆拉到袁予珊之前拽住了他。而錯過了這個機會,其他混混也紛紛上前制住老闆,更有甚者朝老闆的肚子上暴怒的錘了幾拳。
老闆疼得額頭冒出了冷汗,倒在地上的身體彎的像是煮熟的蝦,雙手緊緊捂住腹部。
“老闆!”袁予珊見到老闆的慘狀,使勁掙扎試圖掙脫老大的禁錮,可雙肩被死死鉗住,根本無法動彈。
袁予珊的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慌亂,眼眶通紅。
“老瘸子!你們放開他!”後面的老闆娘更是嚇得魂不附體,不明所以的她還以為混混用的不是拳頭,而是刀。情急之下竟憑藉體型優勢強行突破數人的封鎖,衝到老闆身邊把他扶起來,確認沒有血跡后瞬間鬆了口氣。
“你們找死!?”老大怒斥着老闆夫婦,隨後氣急敗壞地看着一眾小弟,七八個人居然防不住一個女人和一個瘸子,養他們這幫廢物幹什麼吃的?
“大哥大哥,您別生氣!這孩子太小不懂事,都是我沒管好她,我給您喝酒賠罪!來……”老闆掙開老闆娘的攙扶,討好地往自己臉上重重的扇了一巴掌,臉上立刻浮現出清晰通紅的五指掌印,還示意老闆娘進去拿酒。
一時之間,手掌與臉頰相撞發出的清脆響聲回蕩在四周,使得氣氛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沉寂下來。
一眾小混混你看我我看你,實在想不通老闆為什麼可以為了這個服務員做到這個地步。又不是他女兒,就只是來給他打工的而已。
至於當眾自辱委曲求全也要護着嗎?
袁予珊再也憋不住,眼淚如斷線的串珠,嘩啦啦地往下流,無聲地哭泣。
老大也是一愣,但他現在的火氣可不是老闆自辱就可以澆滅的,隨即一腳把正從老闆娘手裏接過酒杯的老闆踹倒在地。
“去你瑪德的!你是什麼東西?別說是你,就算是她也不行!之前只是讓她和我們喝一杯是我心善,現在不管用了,要陪我們玩兒夠了才行!”老大一把拉住袁予珊的手,拖着她就往隔壁的酒吧里走。
“大哥!她只是個孩子啊!求求你們放過她!以後你們來這飯菜免費,酒隨便喝!”老闆娘也顧不上去扶倒地的老闆,直接跪在老大面前磕頭,嘴裏還一直念叨着“高抬貴手”,額頭撞的咚咚響。
“瑪德!又來一個?”老大二話不說又一腳踢開老闆娘。
袁予珊想去扶,卻被老大抓住手,一群小混混也在後面不斷推搡,根本回不去,急得眼淚直掉。
“殺人啦!有人殺人啦!”就在一群人進入酒吧的前一秒,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從身後響起。
老大一行人也是被嚇得不輕,發現被踹倒在地的老闆正在地上口吐白沫劇烈抽搐,老闆娘跪坐在一邊鬼哭狼嚎。
剛才的聲音正是老闆娘發出來的。
老大臉色大變。他們不過是群欺軟怕硬的小混混,平日裏做的也都是些偷雞摸狗、收保護費之類上不得檯面的事情,偶爾頂天了欺男霸女,這些罪就算是被警察抓了也不是什麼重罪,幾年就出來了。可要是死了人他就完了,夏國對於惡意殺人判罰極重,加上其他黑歷史數罪併罰,他直接就有機會獲得下輩子的通行證一張,連忙派了幾個小弟前去查看。
“老大,我們……這也看不出什麼啊!”被派去的兩個小弟蹲在地上很是為難,他們又不是醫生,也沒有相關的經歷,怎麼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啊?
“廢物!關鍵時刻還是得老子自己來!”老大也不懂,但他現在慌的不行,必須要看看怎麼回事,顧不得身後的袁予珊就折返回去。
袁予珊也急得不行,但剛準備衝過去就看到老闆娘正在沖她使眼色,示意她快跑。
袁予珊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跑了起來。
“欸,老大。他這不像是要死了,倒像是我二大爺得的那個病!”一個混混覺得這個場面有點眼熟,像是在哪見過。
“什麼病?”老大一喜,追問道。
“叫什麼……羊癲瘋!”混混說著還不確定的摸了摸頭。
“對!難怪我覺得眼熟,就是這個病!我二叔也得過。”有幾個混混也一拍腦袋,顯然都或多或少見過。
“會不會死人?”老大不關心誰的哪個親戚得沒得過這個病,他只擔心老闆會不會死。
“不會!一般不會!”
“特么什麼叫一般不會?到底會不會?”老大一巴掌拍到說話的混混頭上,他要的是個準確的答案,這種明顯不確定的回答有什麼用?
“不會!絕對不會!”被打的混混吃痛的捂住頭,連忙改口。
“老大,那個小妞跑了!”正當老大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一個混混又一驚一乍的喊叫起來。
“什麼!”老大回頭一看,果然發現袁予珊已經跑出幾百米距離了,大怒道。
“追!她跑不了多遠的!快追!”
“你真是個冷血的懦夫!”
黃芾還在沿着河邊走,他記得今天坐在警車上時看到過一段河域,這裏的某段河域按理說也能通向古董店的。
一道意識突然出現在黃芾的腦海中,他的身體僵直,全身的警惕性瞬間提到最高。
好在這道意識給了黃芾熟悉的感覺,那種熟悉的愚蠢,是魂凝笙。
黃芾稍微放鬆下來,繼續往前走。
“你說話呀!你不反駁就證明你承認了!”腦海里的意識不依不饒,拙劣的激將法讓黃芾對此沒有任何搭理她的興趣。
“蠢貨。”黃芾沒有生氣,只是淡淡的用意識回了一句。
“你見死不救!”魂凝笙氣急,黃芾這種一言不合就罵她蠢貨的做法讓她無可奈何。
“死了嗎?”黃芾見她還在喋喋不休,明白這種蠢貨只能讓她無話可說才能讓她閉嘴,開始摳起字眼來,這樣來得更快些。
“我……沒死就不能救嗎?”
“沒死怎麼能算見死不救?”
“你……你真懦弱!你連幾個凡人都怕!”見說不過,魂凝笙換了個角度。
“嗯,我快怕死了。”
“你……”沒激起黃芾的自尊心,倒是被他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給刺激到了。
“你真冷血!”
“你給我量過溫度?”又是一句不冷不淡的回應。
“不用量也知道!自己有能力去管,卻會看着弱者被欺凌而無動於衷的人一定是冷血動物!”魂凝笙咬牙切齒指責。
黃芾微皺眉,他倒不是被魂凝笙一句話給喚起良知,而是奇怪魂凝笙怎麼會用這些詞彙跟自己講話。“冷血”“見死不救”,這些好像都是在人類間頻繁出現的詞。
“我又不是她爹,幹嘛沒事找事?”
“不是就不能救了嗎?你有沒有同理心?”
“嗯……沒有!”黃芾還故作認真地想了一下,否定倒是異常堅決。
“你……”魂凝笙抓狂。
“你是不是個人啊?”魂凝笙發出靈魂拷問。
“不是。”黃芾也發自肺腑回應。
……
“人家那麼好看的一個小姑涼,你就不心疼?”
“不心疼。”
“你想想看,十幾個大漢,一個柔柔弱弱我見猶憐的小女生,你難道忍心看他們欺負人家嗎?”
“忍心。”
“你到底有沒有心啊!”
黃芾摸摸胸口,肯定道:“有。”
“你……你……你……”
“小心點,別給自己氣死了。”黃芾彷彿能看到魂凝笙氣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囧樣,“善意”提醒。
“你……你這是助紂為虐!”卡了半天,魂凝笙終於又想到個新詞。
黃芾皺了皺眉,這次真是被一個詞給影響的。他一向自詡不插手這些爭鬥矛盾,從來不佔任何立場,只以最理性最客觀的角度看待事物,最討厭被定性為哪一方、哪一類。
助紂為虐就是這種定性,定性他為混混一方,甚至是為虎作倀的“倀”。
“你以什麼為依據判斷的?”
“呵呵。你任由惡人行惡,欺壓良善,不就是默認惡行?不就是助紂為虐?”魂凝笙終於等到黃芾的正經回答,樂不可支。
“哦。”黃芾嗤笑,他還以為魂凝笙有什麼高談闊論,原來就是道德綁架這套。
魂凝笙不知道為什麼黃芾突然又沒了興趣,急得團團轉,各種偷換概念的言論更是層出不窮,但黃芾再沒搭理她。
“呼哧、呼哧……”身後隱約傳來喘氣聲。
黃芾吃了上一次孫蕎的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甚至還沒看清對方,右手就精準的扼住了對方的喉嚨。
袁予珊也是嚇個半死,她看到前面有人,本想趕緊避開跑路,結果還沒避開就被黃芾制住了。
“大哥饒命!”袁予珊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喊出了這麼一句話,待看清對方是誰后臉漲的通紅。
“是你?”黃芾看對方狼狽的樣子,慢慢把右手鬆開。
“好巧。”袁予珊尷尬不已,自己連續三次都被他撞見,還都不是什麼好事。
“你就是大排檔上的那個服務員?”黃芾看着袁予珊後面,意有所指地揚了揚下巴。
後面七八個混混氣勢洶洶地朝這邊衝來。
袁予珊臉色狂變,拔腿就跑。
啪嗒!
人倒霉時真是喝涼水都塞牙。
袁予珊趴在地上欲哭無淚,腳邊是翹起的下水道井蓋。
膝蓋和手肘上傳來的疼痛感告訴袁予珊,接下來別說繼續逃跑,一時半會她只要能站起來那都是上天垂憐了。
死都不能落到他們手裏!想到混混老大對她表現出的垂涎,和那兩張死也不會忘記的臉,袁予珊狠下決心,掙扎着朝河邊爬去。
黃芾看着袁予珊的動作神色莫名,腦海里的魂凝笙也暫時停止吵鬧想着什麼。
但他們想的其實不是一件事。
魂凝笙第一時間就想到袁予珊會不會是想以自盡保全清白。
而黃芾則是心中暗道一聲聰明,他以為袁予珊會游泳或者擅長憋氣,想藉此擺脫混混。畢竟這東元河雖然不深,但藏個人還是易如反掌的。
這當然不是黃芾比魂凝笙笨,只是之前在公園的相遇讓袁予珊給黃芾留下了可能並不那麼重視清白的印象,他下意識就沒想過袁予珊會有這般果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