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遇孫蕎
江冉先前看到黃芾看到自己的佈置一副意料之外的滿意模樣，還暗自竊喜不已。
可現在心中那些竊喜全都化為了快要突破天際的羞恥感。
有哪家古董店待客的東西會比售賣的商品更加珍稀昂貴呢？
用些比較好的用具側面突出古董店的底蘊本是比較尋常之事，但過猶不及，反倒是本末倒置。
“屬下、屬下愚鈍！這就馬上叫人去換。”江冉感覺自己繼續待在黃芾身邊就是自取其辱了，不待黃芾再說什麼就要準備離開。
“等一下！”黃芾似笑非笑叫住了江冉，梟梟也偏着腦袋盯着江冉。
“屬下在。”江冉只得打消腳底打滑的想法。
“這些用具材料，哪怕是一般的古董收藏家或者木料愛好者也很難見到吧？就算見到可能也很難辨別真假吧？”
“那是自然。凡人不過百年之壽，能見到的也只是這些木材中較為常見的，通常是幾十年或者幾百年的。而屬下準備的這些用具的材料年限最少都在千年之上，只有從家學深厚、歷史悠久的家族中走出來的人才有機會見過這個級別的木材。”江冉說完也彷彿明白黃芾的意思了，滿臉希冀的看向他。
“嗯。那就不用換了。”黃芾果然拒絕了。
“對了，這裏的佈置真的都是你親自做的？”黃芾似是意有所指。
“屬下監、監督執行的……”可能是發覺自己下意識說出了真話，江冉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更是細若蚊聲。
黃芾哭笑不得，他並不是有心追究責難，只是好奇江冉哪裏調來的人手。畢竟黃芾深知駐地的成員大多沒有那麼多時間來做這種事，何況自己也交代過讓他們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有江冉隨侍左右就行了。
“負責執行的是些什麼人？”黃芾好奇道。
“啟稟上使，有一名駐地的陣師和屬下找來的數名人族修行者。”江冉以為黃芾可能是擔心那些人族不可靠，急忙又跟着解釋了一句。
“上使放心，！那些人族都是屬下心腹，平日裏負責執行屬下一些指令，萬萬不會有什麼逾矩的舉動！”
所謂的凡俗界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修行者存在，反而大有人在，只是常人無緣得見。不過他們修為境界都在蛻凡之前，還屬於凡俗的界定範圍之內，故才把此界稱為凡俗界，將這裏的生靈統稱為凡靈。
黃芾點點頭，坐在了櫃枱前的一張黃花梨木桌前。
江冉見狀殷勤地拿上茶壺和茶葉跑去後院裏泡茶了。
等到江冉再次回到前廳，雙手裏還端着一個茶盤。
黃芾輕呷了一口茶，閉着眼仔細品味。
梟梟又犯了嘴饞的毛病，撲棱着翅膀落在桌上，伸着頭看着茶杯，眼睛滴溜溜地轉着，顯然是打起了茶水的主意。
“這附近怎麼回事？我來的時候看到這裏的很多街道旁的鋪面都緊閉着，人煙也稀少無比。我初到東元市地界時並未覺得東元落後，還挺繁榮昌盛的，這裏應是同屬東元市區，差距怎麼會如此之大？”黃芾初來乍到，完全想不通其中緣由。
黃芾沒好氣的一巴掌把梟梟推開，重新倒了杯茶放在梟梟跟前。梟梟這才得償所願。
“上使有所不知，這南城區是東元市的老城區。隨着商業中心、經濟中心都相繼轉移，已經沒落下來，這裏的很多生意人和原有居民都早已搬走了。目前還在這裏的，不是偷雞摸狗、作姦犯科躲到這裏的，就是貧苦人家或者一些灰色產業，平日裏也不會有什麼人來，只有入夜以後，在一些特定區域才會熱鬧不少。”江冉的視線從梟梟落到桌上就沒移開過，只是死板的回答問題。
“原來如此。”
“那巷尾的‘髮廊’就是這裏所謂的灰色產業吧？”
“是的。凡俗界也是秩序森嚴，又有道德觀念這類思想根植在普通人心中，很多產業都是不為法律道德所容的，只能潛藏在人跡罕至的地方苟延殘喘。那‘髮廊’掛羊頭賣狗肉，做的就是些皮肉生意。”江冉見怪不怪。
修行者和普通人最大的差別就是生存理念的不同。普通人無論肉身還是靈魂都孱弱不堪，其中的最強者也不過是十人敵、百人敵，個體力量根本無法拉開太大的差距，所以更信奉集體的力量；而修行者只要埋頭苦修，若是修鍊有成，飛天遁地、搬山填海都不在話下，指掌之力便可揮就屍山血海，彼此之間的強弱差距猶如山嶽與沙粒、天災和人力。故而更信奉弱肉強食，相對而言沒有什麼道德觀念和法律的束縛。
所謂屬於灰色產業的情色服務，在修行者間並不算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江冉也沒放在心上。
可此時黃芾問起，她還是擔心會讓黃芾不喜，小心問道：“上使若是不喜，屬下便清退他們。”
“不必。若是真的這樣做了也不過是欲蓋彌彰罷了。”
“陪我出去在附近逛逛吧，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黃芾喝完一杯茶，率先起身出了門，梟梟騰飛而起，回到了它的專屬位置。
江冉緊跟其後，給大門施了個簡單的陣法就追了上去。
二人一鳥漫步在破舊的街巷，江冉落後一個身位，任由黃芾帶着她漫無目的閑逛。
黃芾現在身上穿的衣物是江冉之前準備的，一件黑色紐扣襯衣和一條黑色牛仔褲，簡單樸素，穿着也挺舒服。
但隨着時間過去，秋老虎的日頭漸漸毒辣，黃芾黑色的衣物又容易吸熱，他的肉身強度也只比普通人高些，汗水止不住的流下來。
江冉還是初見時的綠色衣裙，但她修為更高，完全不在乎這點溫度，悠哉悠哉綴在黃芾身後。
一連走過好幾條街，終於在二人眼前出現了一家餐館，黃芾眼前一亮。
“自早上起，我還沒用過吃食，你要不要去？”黃芾說完，也沒等江冉回答就一頭鑽了進去。
江冉自然求之不得，也跟着進了餐館。
二人選了個靠里的四人座位相對而坐，梟梟可能是嫌棄桌子上有沒擦乾淨的油漬，還站在黃芾肩上。
“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清涼點的吃食點幾盤，我不熟悉這裏的菜式。”黃芾對於凡俗吃食的所有印象都來源於意識蘇醒前的經歷，感觸不深，就把選擇權交給了江冉。
“上使，您這就找對人了……”江冉還想賣弄一下自己對凡俗各種菜式小吃的了解和見識，轉而發覺黃芾根本沒聽她講話，識趣地閉了嘴，拿着菜單就去點菜了。
黃芾也不是故意晾着江冉，由於駐地沒有網絡信號，他已經整整兩天兩夜沒有給陳妘霜發過任何消息了，現在需要儘快給點音信。倒不是黃芾對陳妘霜和所謂的家庭有什麼放不下的遐想，而是怕太長時間斷了聯繫，陳妘霜情急之下直接報了警，又給自己徒生事端。
“那個朋友還有工作上的事，不能回家裏做客了。我順便看下東元這裏有沒有合適的工作，一直閑在家裏也沒什麼幫得上你的。”黃芾這次又換了個理由，他還不確定什麼時候可以回安陽解決自己的那段婚姻，儘可能給自己爭取更多時間。
記得沒錯的話，黃銘葉也被陳妘霜找了一家幼兒園照顧，前幾日應該就是入校時間，不過意外耽誤了。黃芾也不用過於擔心陳妘霜無法分身照顧黃銘葉。
消息發過去沒有得到回應，不知是什麼情況。
黃芾放下手機，江冉也給服務員點好菜回來坐好。
“四號桌，一碗肥腸面，一碗涼麵，一份白斬雞，一份涼拌木耳還有一份涼拌牛肉！”女服務員朝着廚房大聲報菜名，聲音婉轉動聽，絲毫沒有讓人反感。
這聲音？怎麼聽着有點耳熟？
黃芾皺着眉頭抬頭看去，另一邊的女服務員也被剛才點菜的江冉清麗脫俗的容貌所震驚，下意識要再看一眼江冉。
這一看，黃芾和服務員二人的目光就在空中相遇。
“是你！”女服務員看着黃芾驚呼出聲。
黃芾不明所以，因為女服務員穿着制服，臉上也戴着口罩，他無法辨認對方的相貌，只是聽着說話聲音覺得耳熟。而看對方的反應，她顯然認識自己。
女服務員驚訝不已，不由得感嘆世界怎麼這麼小。她正是上次被黃芾撞見在公園裏和男伴偷嘗禁果的女高中生袁予珊，趁着周末來這裏打零工的。本來當晚光線不足她也沒看清黃芾的長相，但她記住了顯眼的梟梟，所以在看到黃芾肩上熟悉的白色猛禽之後她就確定了黃芾就是那天晚上的男子。
“誰啊？你朋友？”老闆娘看着一驚一乍的袁予珊，狐疑道。
“沒有沒有，認錯了！”
袁予珊看了還在回憶的黃芾，猶豫了一下還是否認了。
附近人煙稀少沒什麼客人，二人點的菜很快就上桌了，上菜的正是剛才的女服務員。
上菜時她又看了看黃芾和對面的江冉，還是裝作無事發生，只是臨了回頭看了二人一眼，眼神難以名狀。
“上使認識？”江冉看女服務員身材高挑纖細，聲音聽起來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想必是個小美女。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起來。
“正在努力回想。”黃芾心裏有了猜測，但還是不動聲色的夾了些菜放在自己的涼麵碗裏吃起來。
“呸！渣……”江冉下意識的吐槽了一句，話到嘴邊又嚇了回去。
這可是上使！還是白令使者！她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
“什麼？”黃芾停下來手裏的筷子，他沒注意聽江冉的吐槽。
“沒、沒什麼。屬下是問吃食可合您胃口？”江冉恍然大悟，也端起自己那碗面吃起來，還單獨找老闆要了個碟子夾了些菜給梟梟。上使初臨凡俗界，應該還聽不懂這些潮人潮語。
“還行。不過以後你不要再稱我為上使了，太引人注目。”黃芾頓了一下，也發現這樣的稱謂在凡俗界太過另類。
“那稱呼什麼？”江冉也覺得彆扭，只不過禮不可廢，她不敢逾矩。現在有黃芾親自下令，她樂意之至。
“你既代我管理古董店的運營，就叫我老闆吧。”
“是，老闆。”江冉現學現賣，絲毫沒注意黃芾的筷子只有最開始的時候夾了些菜到自己碗裏，到江冉動筷之後就再也沒把筷子伸進過除自己碗裏的任何碗碟中。
二人吃飽后又各自買了瓶汽水，插根吸管在街上邊往回走邊喝。梟梟不能用吸管就喝不了，蹲在黃芾肩上一臉幽怨。
“老闆，這裏沒有垃圾桶，我給您的瓶子帶去扔了吧？”江冉也不知道在凡俗界待了多久，到底受了凡俗界的多少影響，連走了幾條街都快回古董店了都還沒看到垃圾桶，就想着再走遠一點給喝完的瓶子找個歸宿。
黃芾沒有拒絕，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無所謂了。雖然這裏的街道上時不時也能看到各種生活垃圾被風吹得滿地跑。
江冉一溜煙地就消失在黃芾的視線中。
可直到黃芾帶着梟梟來到古董店門前才發現自己進不去，只能守在門口等江冉回來。
砰！
“啊！”一道黑色的身影飛速從黃芾身後跑來，一個不小心就撞在了黃芾身上。
可黃芾現在的身體強度遠勝普通人，只是被撞歪了身體，梟梟也只是受了驚嚇飛到了半空中。
而撞到黃芾身上的人就慘了，躺在地上慘叫一聲。
黃芾定睛一看，對方是一個身高髮型都與自己相仿的男子，甚至穿着都別無二致，都是一身黑，只是更瘦一點。
對方死死盯着着黃芾，眼神充滿怨毒，咒罵道：“去nmb！你故意的是吧？”
黃芾眉頭緊皺，眼睛半眯着看向對方，心中殺意升騰。
可對方突然掙紮起來，一個鯉魚打挺就爬了起來朝巷子深處跑去，臨走前還不忘放下狠話。
“今天算你運氣好！下次老子讓你好看！”
黃芾也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出，不過也沒追上去，畢竟以自己的現在身體條件殺人太耗時間，被人看見就麻煩了。
突然，黃芾身後傳來急促的奔跑聲，一陣勁風隨之襲來。
下一刻！
砰！又是熟悉的一聲悶響！
黃芾的膝關節從後面遭到重擊，瞬間就跪倒在地！眼眶也在生理性的疼痛驅使下浸滿濕意。對方熟練的趁機絞住黃芾的雙手拷上手銬，把他死死按倒在地。
接着傳來一個更加熟悉的聲音。
“小毛賊！看你往哪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