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淬體煉魂
時間一晃到了中午。
黃芾在三樓摟着梟梟曬着太陽，樓下再次傳來腳步聲。
來者正是江冉。
“啟稟上使，這是您需要的東西。”黃芾的要求雖多，但極為簡單。她得了雲照轉告的黃芾吩咐之後就去準備了，遠沒到日落時分。
“所有都準備好了嗎？”黃芾拿開蓋在臉上用來遮擋陽光的典籍，將梟梟朝房間裏一扔。
“是的。”江冉現在的表現就自然很多，也只是如雲照般低着眉，沒有再垂着頭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
回答間，江冉拿出兩枚款式各異的戒指，分別介紹道：“這兩枚戒指皆是收納物品所用。通體由金石材質打造，鑲嵌紅色靈石的這枚戒指有保溫之效，裏面是上使所需的吃食；餘下一枚戒指雖其貌不揚，但材料和工藝均是上上之選，故其內空間廣闊，甚至還能容納活物。其中則是上使所需的”
只見江冉掌心躺着兩枚戒指，鑲嵌紅色靈石的戒指泛着金屬光澤，花紋精巧絕倫。而旁邊那枚戒指看上去沒有絲毫價值，就像一個藤條所製成的指環，寒酸無比。
江冉並不是覺得黃芾沒見識，看不出這兩枚戒指的功用才和黃芾一一解釋。而是她記得主事曾經和她說過，境界到了一定程度，根本不需要這種空間戒指，她顯然認為黃芾就是那類生靈，可能完全沒見過這類上不得檯面的小玩意。
不料黃芾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從江冉手中接過兩枚戒指。然後滿意的把看上去更普通的彷彿藤環一樣的戒指戴到食指上，把精緻的那枚戒指在手心左右看了一下，意識湧出驅動起來。
顯然黃芾見過，有些使用的經驗。
唰！
書桌上瞬間出現十幾個食盒，食物的香氣從中飄散而出。
黃芾一一打開，只見食盒中有十幾種吃食。有炒飯，醬肘子，白斬雞，梅菜扣肉，白饅頭，冷菜拼盤，燒雞甚至還有一盒切好的水果。
一個食盒的角落裏赫然還有幾雙一次性筷子。
黃芾還沒動，被他扔進來的梟梟率先扇動着翅膀飛到了桌上，直奔那隻燒雞而去，很快就大快朵頤起來。
慢了半拍的黃芾也食指大動，拿出一雙一次性筷子，端起炒飯不緊不慢吃起來。
江冉眼皮狂跳，早知道會饞到自己，來之前就應該先吃一頓。
以江冉的境界來說，她早該已經能辟穀，但她經常活躍於凡俗界，竟也受了凡靈影響，有了口腹之慾，不求飽腹只要嘗嘗味道。
不過這上使看來可能真是在追求返璞歸真的境界，連飢餓的樣子都如此逼真！江冉暗暗佩服黃芾的“貼地氣”，殊不知現在的黃芾是貨真價實的肉體凡胎。
就在這樣的遐想中，江冉終於熬到了黃芾吃飽，她的忍耐也快瀕臨極限。若是黃芾再多吃一刻，她都不敢確保自己會不會咽口水。
黃芾知道自己用餐可能是挑動了這個凡俗氣極重下屬胃裏的饞蟲，但沒有主動讓她坐下一起吃。一是因為她定然不敢，畢竟剛認識不久，還不知自己脾氣和習慣；二是黃芾也確實不喜和其他人一起上桌吃飯。
而又為何不幹脆讓江冉離開，那當然是黃芾還有事情要她做。
“你在凡俗界買的？”黃芾一邊吃着水果消食，一邊問道。
“是的。”江冉不知道黃芾是如何看出來的，身體驟然繃緊，生怕被責怪。她並不知道黃芾在凡俗界早已經有了其他身份，見識過凡俗界的食物。
不過看着黃芾一口一塊水果吃的香甜，她意識到黃芾並不排斥凡俗界的東西，看來自己賭對了，隨即送了口氣。
“駐地與凡俗界的進出有沒有什麼限制？比如固定的時間段才能穿梭二者之間。或者對不同等級的成員有沒有什麼次數限制？”看到江冉出入兩界輕鬆無比，黃芾不禁好奇。
“啟稟上使，確實有。不過屬下有職責在身，並不受限制。”江冉心虛的低着頭。
“嗯。”黃芾聽出江冉隱藏的另一層含義，啞然失笑，看來江冉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這句話的更深層意思是江冉有職權在身，屬於駐地的領導，一般的限制對她無效。但可能是擔心黃芾怪罪她公職私用，所以她借黃芾吩咐的所謂“職責”來解釋自己的出入隨意。
“這裏有信號嗎？”黃芾突然想到自己假借來東元接同學之名，已經足足一天沒有給陳妘霜發過任何消息了。
“嗯？什麼信號？”江冉沒有反應過來黃芾所說的信號是什麼。
“手機信號。”黃芾心想着還是得儘快給陳妘霜發消息，說不得還要繼續找借口留在東元。
“沒、沒有。”江冉滿腹狐疑，還是搖頭否定道。
黃芾緊皺着眉頭，沉默不語。
“關於東元市的駐地奇點所在，也就是我要求在凡俗界的居所，大概何時可以準備好？”看來得儘快離開駐地了，畢竟自己還是有家庭的普通人。
“一天一夜足矣。明日屬下便可帶上使搬去那裏。”江冉肯定道。
提出要求的畢竟可能是易生宗人族駐地有史以來、甚至是從今往後來過最高級別的白令使者，主事根本沒想過按部就班的重新蓋一棟房子，那怎麼配得上使者的身份？
所以他們只是把原來的建築物拆除，然後直接準備用一件住所類的大型靈器，進行簡單的改造之後當做黃芾的住所。簡單快捷還儘可能的配得上使者的身份，豈不美哉？
不過白天安置這種大型靈器動靜太大，為避免眾目睽睽之下節外生枝，所以還要一個晚上。不然日出之前足矣。
黃芾點點頭，轉身用空間戒指收起了未吃完的吃食，沒帶梟梟下了樓。
江冉又拿出一枚戒指，把桌上的殘羹冷炙收起來，看着黃芾的背影猶猶豫豫。
“人呢？”黃芾的聲音從一樓傳來。
“屬下來了！”江冉幾個大步下了樓。
黃芾繞着浴池轉了一圈，指着一個地方對江冉交代着。
“找一個屏風放置在這裏，馬上。”
“是。”江冉咚咚咚地又上了樓。
江冉帶着屏風下樓時，黃芾正把把從戒指取出的裝在玉瓶中用於洗髓伐骨的藥液倒在浴池中，浴池慢慢的變成了血紅色。
江冉按照黃芾的要求把屏風放置在浴池邊，滿懷不解的注視着。
她倒不是心疼藥液，覺得直接全部倒在浴池中太過浪費，畢竟這種等級的藥液駐地要多少有多少。她只是想不通黃芾把這藥液倒在池中做什麼，白令使者怎麼可能用這種等級的藥液洗髓伐骨呢？她下意識就直接排除了正確答案。
而黃芾那邊也還沒完，他接着把淬鍊神魂的藥液也倒了進去。要不是其中有些是器物，並不是藥用，黃芾肯定會毫不猶豫全都把他現在所有能用的全部倒進去。
池水隨着黃芾不斷倒進去的藥液已經不再是最開始的血紅色，變得烏黑髮亮，粘稠不已，水面還像沸水般在不斷升騰着熱汽，時不時還冒出很多氣泡。
咕嘟～
江冉見到如此瘮人的場面下意識咽了下口水。
“藥性不會相衝吧？”黃芾突然想到什麼，收起手中的玉瓶，向著江冉問道。
“上使放心，屬下在來之前已經找負責調配藥液的負責人確認過，各種藥液的藥性並不相衝。相反，搭配使用會有更好的效果。”
“那你再給我找幾件換洗的衣物，儘快。”黃芾沒有注意到江冉吞咽口水的動作，注意到了也不會在意，自顧自地走到屏風后，脫的一絲不掛之後緩步走進浴池。
屏風上，雄性那肌肉分明的身體輪廓隱隱約約，一閃即逝。
可始料未及的江冉臉頰還是升起一團紅暈，連忙轉身平復一下心情。
“遵命！”
等到黃芾轉過身還要交代些什麼的時候，才發現江冉早已落荒而逃。
呼～
浴池中。
黃芾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身體正在因為各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而劇烈顫抖。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藥液通過皮膚滲透進身體裏，又通過血管脈絡抵達五臟六腑，最後到達骨髓深處。疼痛也由皮膚表面的刺痛，到肌肉中撕裂般的疼痛，再到臟腑擠壓的絞痛，而最終透入骨髓的灼燒感險些讓他暈厥。
而自己的意識也在被錘鍊神魂的藥液的攻擊下逐漸變得模糊，昏昏欲睡。
噝～
黃芾拍打了幾下自己的臉龐，讓自己清醒一點，隨即深吸一口氣，等到身體已經勉強適應疼痛，顫抖的不再那麼劇烈了，然後猛然將頭扎進池水中。
足足過了幾十秒，黃芾才終於從粘稠噁心的池水中浮上來，任由烏黑的池水慢慢的從頭上流下來，卻沒有用手直接抹一把。
歇息片刻，黃芾又一頭扎進去。浮上來，扎進去，再浮上來……一直循環往複這個過程。
他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喜好，他是為了讓藥液在脖頸以上的區域附着更長時間，方便藥液更好的發揮效用。
不知持續了多久，身體的疼痛還在繼續，而黃芾的體力已然耗盡，在昏睡前本能的倚靠在池邊，徹底地失去了意識。
黃芾這一次足足昏睡到傍晚才悠悠轉醒，還是被凍醒的。
這藥液也不知是用了什麼特殊的原料，功效極佳藥性卻也極為霸道。不僅可以讓浴池中的靈水隨之沸騰，甚至還可以讓靈水隨藥液溫度的冷卻而降溫，所以黃芾才會被凍醒。
要知道浴池底部可是有專門加熱池水的陣法的，池水常年都維持在固定的溫度，從沒冷卻過。更奇怪的是黃芾腳底分明感受到了熱度，也就是陣法並未失靈，仍在繼續加熱，可這藥液卻沒有絲毫溫暖之意。
仔細感受后，確定藥液中的精華已經被自己吸收殆盡，黃芾顫抖着伸手摸索池邊的機關，口中呼出的熱氣都化作了可見的霧化水汽，足見藥液的溫度有多低。
咕嘟～咕嘟～
隨着黃芾按下機關，廢棄的藥液被排到地下，乾淨的靈水湧入池中，加熱陣法終於發揮出它的作用，身上隨着池水逐漸變得溫暖起來。
此時“假日”將落未落，星月欲升未升，反而成了一天中光線最弱、視物最難的時候，加之有旁邊山林的遮擋，閣樓中伸手不見五指。
黃芾的肉眼凡胎無法在黑暗中視物，哪怕是藥液洗髓伐骨后也只能隱約間看到屏風上掛着什麼東西，多半是江冉準備的衣物。
於是他從浴池中走出來，踉踉蹌蹌地走到屏風前摸索着穿上衣服。
“上使。”
黃芾驚了一下，這才發現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只是他先前並未注意，正是一直守候在此地的江冉。
“你還在這？”黃芾問着話，一邊小心翼翼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準備上樓。
“上使說過讓屬下隨侍左右，屬下自然不能隨意離開。”江冉看着黃摸索上樓的動作，心中疑惑更深。
……
黃芾記得自己明明說的是到凡俗界隨侍左右，並未要求在駐地也是如此。
江冉手中掐了一個法訣，一團烈火出現在手中，同時昨夜雲照點過的幾個燈盞居然也亮了起來，一樓霎時燈火通明。
“是不是很奇怪？”黃芾終於可以清楚的看到路，彷彿可以猜到江冉心中所想，邊上樓邊問道。
“屬下不知上使何意。”江冉雖有疑慮，但膽子沒大到可以光明正大質疑白令使者的程度，只能裝傻。端過一盞燈走來，亦步亦趨地跟在黃芾身後。
“你要走在前面，我才能靠光亮看路。”黃芾側過身體，讓出樓梯一半的空間。
“是……”江冉尷尬地想原地找個縫鑽進去，快步穿過黃芾身邊走到最前方。
“我只是一道分身，肉體凡胎。”
“啊？什麼？”江冉驚訝不已，連路都忘了走。
“所以需要吃食飲水，夜間若是沒有光亮也不能視物。”黃芾伸手戳了戳江冉的肩，示意她別停。
等到二人來到三樓，江冉心情已經平復，她想通了。
這才正常嘛，一個小小的人族駐地，哪用的上白令使者親自前來？
黃芾之所以如實相告，是為了江冉更好的為自己做事，免得鬧出今晚這般的烏龍。
這次黃芾倒是分出一部分保溫的吃食，讓江冉單獨在一邊吃，江冉果然誠惶誠恐的拒絕了。
而黃芾也並沒有讓江冉留下侍奉，將她打發走了。
凡俗界才是她該發揮作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