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雲照
實在不是黃芾刻意去改變江冉對自己太過敬畏的心態,而是他真的餓。
在找到駐地之前他的肚子就已經出聲抗議過幾次,剛來駐地注意力又被其他事情給轉移了。直到和梟梟又轉悠了一會兒后飢餓感又佔領了智商高地,而此時的江冉又不在,黃芾才把主意打到了湖中的水族身上。
在吃完烤魚后,黃芾來到了江冉給他準備的居所。
這是一棟閣樓,周圍被一個院子圍起來。總佔地面積挺大的,大概有兩千平米上下。閣樓總共有三層,第一層裏間主要是一個浴池,外面則是一間空間比較大但佈置簡單的房間,只有一張長桌和幾把木椅,應該是用作會客所用,也就是客廳;從浴池的一側樓梯上來,黃芾就到了第二層。第二層可比第一層奢華太多,雖然只是簡單的隔成兩間,一間卧房,另一間裏面還放了不少器物,但是這一層所擺放的所有器物均是靈器,而且等級不低。第三層更加簡單,就是一個書房,除了擺滿典籍的書架外還有書桌,書桌的對面不僅設有一扇大窗,而且還有向外延伸的平座,可供憑欄遠眺。這閣樓中的所有房間正中都放着一個香爐,但只有浴池和卧房中的香爐中飄出煙來,黃芾輕輕聞了聞,應該是專門安神的香。
黃芾還注意到二三層均在顯眼處放了一個花盆,但盆里栽的不是草木,而是一個樹杈,想來是江冉給梟梟準備的。
黃芾指了指樹杈,梟梟會意地展翅一揮,便穩穩噹噹地落在了樹杈上,還不停地在樹杈上走來走去,看來它對江冉的這個準備也是非常滿意。
黃芾讓梟梟自娛自樂,自己則來到一樓的浴池。
浴池底下刻畫了陣法,裏面的池水會被陣法加熱就成了一個非自然的溫泉。乾淨的池水是利用短距離的轉移陣法從湖裏引上來的,湖中還有一個凈化的陣法,被引上來的湖水就是凈化過的。用過的水則是通往地下,地下有專門的池子,排下的水會在池子裏被蒸發。靈水只是蘊含靈氣的水,並不是無法蒸發,更何況即便是靈水亦有靈火可制。
泡在池子裏的黃芾渾身舒泰,這是他蘇醒以來最美妙的體驗了。
感受着池水中蘊含的靈氣進入自己的體內逐漸治癒傷勢,他舒服的快要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黃芾泡在池水中正半夢半醒,天空中的“太陽”卻緩緩落下了。
天空隨着光源的消失而逐漸變暗,越來越暗,直至徹底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黃芾也被驚醒了,但他並不意外,因為這就是他要求的。
就在黃芾以為這樣的黑暗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天邊亮起了一道光,細微而渺小,接着越來越多細微的光亮起,從天邊點到了天空中,成就了一片“星辰”之海。
江冉的問題黃芾給了她回復,他想讓這裏有有日夜更替,甚至是陰晴圓缺,千篇一律的風景再美也會看膩的。
黃芾從江冉那裏得知,駐地有許多異獸,很多都是駐地剛剛建立不久時從外界抓來的,其中不乏很多天賦奇怪的存在,它們在駐地的山間地林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
比如那隻擅使火的紅鸞,再比如……
現在天邊亮起的“星辰”。
是的,那不是星辰,是一隻異獸。
一隻從駐地建立之初便存在至今的異獸,星月樹。
在此之前星月樹一直是駐地地位最超然的一位,除了總主事,哪怕是這裏的主事也指使不動他。
而現在黃芾來了,帶着白令來了。
吃烤魚時黃芾把白令拿給江冉去調動星月樹,果斷得讓江冉覺得白令在黃芾眼中只是一塊普通的木牌,而不是位同常議長侍的至高憑證。
星月樹雖然不鳥各駐地主事,但卻知道易生宗的白令是多高級別的存在才有資格執掌的,他絲毫不敢違背白令使者的命令,老老實實的去演“夜空”了。
星月樹長的頗為奇特,他形似柳樹或者榕樹,枝條繁茂,但卻沒有一片樹葉。每根枝條上都掛着很多會發光的果實,數量奇多。最奇特的是他其中一顆果實尤其大光芒尤其盛,甚至其他果實加起來可能也沒有這一顆大,光芒加起來也沒有這一顆盛。並且他存在的歲月悠長,體型之大遮天蔽日,若是在黑夜出現,就像是璀璨群星環衛寒月,美輪美奐,故名星月樹。
果然,群星出現不過片刻,夜空中又突然出現一輪圓月,皎白的月光像是給眼前的世界鋪上了一層薄紗,漆黑空洞的天空也散發著前所未有的魅力。
不過月亮和星辰都是突然亮起來的,顯得有些古怪維和。星辰還好,起碼是一顆顆逐漸亮起來的,月亮就顯得太敷衍了,簡直像是卧室里突然打開的燈,劣質感滿滿。
不過比起一直都是枯燥的艷陽天還是好上很多的。
在駐地的另一處,第一次在駐地見到夜空的江冉怔怔出神,突然惡趣味地好奇這星月樹的開關在哪,以後是不是只要按一下就能看到星星月亮了?
畢竟駐地這裏的大部分成員都從來沒見過這裏的夜空,而且扮演“夜空”的星月樹可是主事都要讓他三分的狠角色,以前誰敢有這種想法還不得原地蒸發?
一想到鼻孔朝天的星月樹竟然在天空中玩角色扮演,還是演的靜物,專門當背景牆的。江冉彷彿能看到他那滑稽憋屈的表情,再也憋不住笑出鵝叫聲。
等到笑夠了,江冉開始好奇起黃芾此行的目的。
這位白令上使到底來駐地做什麼的?一來就要見主事,難道是要把主事給下掉換個新的?也不對啊,聽主事說,易生宗在人族駐地的力量並不強大,根本不算重視。不重視也就沒有什麼重要的職位,即便最大的總主事在易生宗內也不過是個六品成員,而白令比之不知高了多少檔次,換這種級別的位置專門下條調令都太給面子了,根本不會專門讓白令使者來啊。
難道是易生宗高層有什麼重要的政策或者計劃,要對人族駐地下達什麼重要命令?比如擴充成員、擴大領地,或者……攻打人族?!江冉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大跳,后怕地拍了拍本就不大的胸脯。
不會……就是來讓星月樹玩角色扮演的吧?因為星月樹不聽調令的事傳到了易生宗高層的耳中,易生宗高層震怒,覺得一隻小小的樹精都能罔顧宗內調令豈不是影響了易生宗的威懾力,以後還怎麼在時空中混。遂派遣白令使者蒞臨,專門讓他做角色扮演這種掉面子的事磨練他的氣度,挫挫他的銳氣,以後才堪大用。
江冉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這隻可能是她意淫的想像,但只要能埋汰星月樹的事她都能樂此不疲。
鵝~鵝~鵝~
江冉在自己的想像中再一次笑出了鵝叫聲。
“江冉,你在樂什麼呢?要不要說來給我聽聽?咱們一起樂。”就在江冉笑得喘不上氣來的時候,一個聲音出現在江冉背後。
“咳!咳咳!主事!”出現在江冉身後的正是駐地的主事,江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轉身看向主事一臉幽怨。
被稱為主事的人顯出身形,亦是一名身姿綽約的女子。長相看上去比江冉年長些,大約三十齣頭,也是長相美艷,甚至多了不少成熟的風韻。此時嘴角噙着笑,眼神中滿是調笑。
“到底笑的什麼?心虛成這個樣子。”
“嘿嘿,您看天上!”
“我沒瞎!這黑夜是怎麼搞的?”主事輕輕拍了下江冉的頭,嗔怒道。
“嘿嘿,是星月樹!”
“啊?總主事來了?主事為什麼要讓星月樹去做這種事?星月樹做了什麼事能讓主事這麼生氣?”主事面露驚訝,她能想到的就總主事能夠命令星月樹。
“不是總主事。是上使!”江冉神秘兮兮。
“上使?星月樹怎麼得罪上使了?”
“那不是一般的上使哦!是白令使者!”
“啊?!你可別亂開玩笑!話不能亂講!”主事花容失色,連忙雙手一合,一道屏蔽法陣就將二者周圍的空間封鎖起來。
“真的!您看這兒~”江冉得意的拿出一塊白色的令牌,對着主事使勁晃悠。
主事狐疑地接過令牌,定睛一看,片刻后臉龐已經失去血色。
“哪來的?快說!你是不是偷了上使的令牌?快去給上使賠罪!快!”主事驚駭欲絕,拉着江冉就要御空而去。
“不是!主事您聽我說……”
當江冉終於和主事講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時,她們已經離黃芾所居不過二三百米。
“你說的是真的?”主事此刻還跟做夢一樣,短時間根本無法接受現實。
“真的!我什麼修為您還不知道嘛,怎麼可能偷上使的令牌?還不得給上使秒成灰!”
“上使真的是給你令牌讓你命令星月樹的?就為了能看夜景?”主事感覺這個說法簡直是胡扯。
“借!是借!這都是真的!”江冉有些委屈,主事居然不相信自己!
“那你為什麼還要攔我?要趕快把白令還給上使啊。”
“主事您好好想一想。上使為什麼要因為自己想看夜景就讓星月樹去當背景牆?為什麼會讓我生火給他烤魚?”江冉覺得她窺到了真相的一角。
“為什麼?”主事不解。
“因為情懷!”
“情懷?”主事感覺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拿着令牌就要去找上使,等下說不定還得賠罪。
“等一下!”江冉又一次攔住了主事。
“你別胡鬧了!讓我趕快把令牌還給上使。”主事無奈了。
“您先聽我說完,耽誤不了多久的。要是您覺得沒道理,再去也不遲啊!”
“唉,你說吧,我聽着。”主事嘆了口氣。
“首先,我問你,大佬們是不是有個境界叫做返璞歸真?不對,是心境!”江冉這次竟是連尊稱也忘了說。
“好……好像是。”主事不確定道,她又不是大佬。
“返璞歸真是不是就是像凡靈一樣生活?跟他們一樣吃東西,比如烤魚;或者回歸凡靈的生活軌跡,比如區分白天和夜晚!”江冉認真分析起來。
“應該……是吧?”主事這次是聽懂了,但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
“那不就得了!所以我們不能在這個時候去還令牌,最早也得等明天!”
“為什麼?”主事感覺自己又懵了。
“嘖~您是怎麼修鍊到這麼高深的境界的?這都不……”還沒等江冉說完,主事反手給了她一個爆栗。
“快說!”
“哦~我的意思是上使既然要像凡靈一樣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軌跡,那我們肯定要支持!那我們怎麼可以在夜間休息的時候去打擾上使呢?”江冉被揍了先是委屈,隨即分析起來又眉飛色舞。
“這……”主事猶豫了,好像真是這樣。
“您想惡了上使嗎?”江冉又加了把火。
“……”主事肯定是不想的。
“那還在這幹什麼?回去睡覺啊!”不等主事做出決定,江冉連拖帶拽地把她忽悠走了。
儼然像是一對嬉笑打鬧的母女。
深夜。
沙沙~
黃芾醒了,浴池邊的房間裏不知何時點了幾盞燈,入鼻的味道與二樓的熏香無二,想來不是凡俗之物。
“不請自來,太沒禮貌了吧?”駐地除了自己不可能會有凡人,但自己卻能憑肉耳聽到對方的腳步聲,說明對方根本沒想隱藏自己的到來,黃芾也就索性直接一點。
“深夜叨擾上使,屬下萬死莫辭!但白令事關重大,必須儘快交還!”來者竟是本該被江冉說服走的主事,她站在浴池邊、黃芾身後,身體下躬成九十度,手中的白令則是對着黃芾雙手高高舉起。
易生宗沒有跪拜禮,主事行的禮節已經算是很重的了。
“此地主事?”黃芾沒有轉身,他對主事的擅自闖入有些不滿。
“是。”主事的腰還是躬成九十度,絲毫未動。
“喚作何名?”
“雲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