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血色巷影
在正午的日光照耀下,商船終於駛進了港口,即將靠岸。
克蘭望着眼前龐大的港灣,心中的擔憂似乎被沖淡了一些。這裏就是科特堡港,這片海域最大,也是唯一的港口城市。
“真的很感謝你們救了我。”
和一眾船員分別前,克蘭依次握了握各位水手的手,對他們一一表示感謝。
畢竟,如果他們沒能將網收起,在那個暴風雨夜,自己絕對不可能活下來。
“不,該說感謝的是我們才對,否則,恐怕我們誰都沒法活過昨晚。看樣子,您恢復得不錯。”
科克用力地握緊克蘭的右手,他看着克蘭已經完全恢復了活力,忍不住感嘆道。
而船長這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硬漢,此刻也已經滿眼泛紅。
“如果您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來這裏的藍鰭酒館找我。那麼,保重了,克蘭先生。”
“嗯,你們也保重。”
木質港口帶着潮濕的腐朽氣味,克蘭呼吸着咸濕的海風,那混合著腥鹹味道的空氣,讓他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一些。
希莉婭,你會在哪裏呢?不過放心,無論多難,我都一定會找到你的。
......
拉瓦錫船長的船隻是今天唯一入港的商船。而首先跳下船舷的克蘭,自然吸引了漁港內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天吶!他們居然回來了!他們真的回來了!”
“那可是拉瓦錫的船!我就說他們肯定能活過那場暴風雨!”
漁民們圍聚在港口,討論着着他們的安全返航。但只有那些返航的水手們自己清楚,他們那個晚上到底經歷了什麼。
“應該就是那艘船吧?如果不在那艘船上的話,那他估計已經屍沉海底了!”
一些魚販頭上包着頭巾,正混跡在人群中,靜靜等待着漁船入港,彼此之間正在低聲交談着。
不過,他們使用的卻並非人類的語言。
畢竟在這繁忙的港口,有外族來往再正常不過了,其他人並沒有在意。
“這是今天第一艘入港的船隻,根據女王陛下所給的消息,他應該就在這片海域附近。
這可是附近唯一的港口!”
“不過,女王陛下只需要我們確認他是否還活着。”
“怕什麼?目標只有他一個而已,我們可有足足七......等等,那第一個跳下船的,黑衣,黑髮,是不是就是他?”
“就是他沒錯了。走,我們跟上去。”
......
重新踏足地面的實感,還有和煦陽光灑落在肩頭的暖意,都讓此時的克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
他打算先在這裏附近住上幾天,順便打聽一下有關希莉婭的消息。如果能有她的情報那是再好不過,如果沒有.......
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畢竟,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入傳送門。
希莉婭此前從未在自己面前展現過這項能力,至於為什麼傳送地點會出現差異,他更不清楚。
不過,剛下船的克蘭卻本能地覺得背後傳來一片灼熱,這是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克蘭猜測自己可能被誰給盯上了,而且目標很有可能還不止一個,至少不下五個。
這些目光絕非善意,似有所圖,關於這點克蘭可以確定。奇怪,他明明是第一次來到這裏,為什麼還會被人給盯上?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一頭黑色短髮,在人群中過於顯眼?
但克蘭用眼角的餘光瞥過,
卻發現大多數人最多只是駐足看了兩眼,目光不善的也就那麼幾位而已。
不對,這裏肯定有問題。克蘭可以肯定自己此前絕對沒有來過這座城市,自然不可能與這裏的人產生什麼糾葛。
可惜,對方混跡在人群中,想把他們找出來有些麻煩。更何況,克蘭此刻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克蘭不免有些後悔,下船前居然忘了問船長酒館怎麼走,就只好隨便找了個路人問問酒館在哪。
可順着那人指路的方向,克蘭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拐進了一條小巷深處,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
“見鬼,這人是怎麼指路的?是我走錯了嗎......”
正打算返回的克蘭,轉身時卻碰到了四個男人攔住了自己。
他的身後也不知何時多出了三個攔路的魚販,一前一後將他堵在小巷中央,而先前為他指路的那位“路人”也在其中。
本就狹窄的小巷僅容三人并行,克蘭的路就這樣被徹底堵死了。
攔路的幾人渾身骯髒,衣服也破破爛爛,身上還帶着魚腥味。看他們那呈現一片豬肝色的面頰,想必是剛喝了不少酒。
但是,克蘭並沒有將他們當作普通的醉漢來看待。
畢竟,一個醉漢可不會出門隨身攜帶着箭囊。
哪怕他們並沒有將武器直接拿在手裏,但那破爛衣服下隱約勾勒出的銳器輪廓,並沒有逃過克蘭的目光。
“你們有什麼事嗎?”
克蘭沉聲問道,粗略地掃了一眼人群。
嗯,才七個人而已。
其中一人背有箭囊,有兩人攜帶的可能是匕首,剩下的全部裝備着制式短劍,看來並沒什麼威脅。
領頭的那個是左撇子,他的左側衣袖磨損遠比右邊的多,泛白的指節顯然經常用力,克蘭猜測他的袖口裏一定還藏着一把短匕。
雖然他們的身上帶有濃重的魚腥味,但絕不是普通的魚販,反倒更像是經驗豐富的傭兵——這從他們走路的姿勢就可以輕易出來。
“不能讓我過去嗎?相信我,那不是一個好主意。”
看着對方朝自己靠近,克蘭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平淡的語氣里也沒有摻雜一絲喜怒。
但他的左手已經在悄悄勾勒着法印,就等對方率先發難。
嗯,在這條僻靜的小巷內解決問題,後續能少去很多麻煩。
“當然可以。”
領頭的那位也終於不再掩飾,從衣兜里抽出兩把匕首,雙手交叉反握,就像是一條亮出毒牙的響尾蛇。
“但活人可不行。”
話音未落,弩弦嗡鳴,一支弩箭自其身側飛來,轉眼已至克蘭眼前。
但克蘭並沒有如他們所期望的那樣被弩箭刺穿:那支弩箭箭頭停留在克蘭眼前不到一尺的距離,弩箭尾羽還在顫動着,卻再難以前進分毫。
它並沒有被任何東西所擋下,它只是中途失去了動力——弩箭的箭身,正被克蘭穩穩攥在手中,其他人甚至沒能看清他的動作。
“他竟然沒躲!?”
“這他媽是什麼......”
可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克蘭已經將手中的弩箭,帶着更加剛猛的力道反擲而回。
去而復返的弩箭直接貫穿了偷襲者的左眼,將他釘死在其身後的牆上,箭頭幾乎完全沒入牆壁。
“還愣着幹什麼?趕緊一起弄死他!”
短暫的遲疑后,被頭目的吼聲所驚醒,克蘭身後的三人首先發起了偷襲:
其中一人手持短劍朝克蘭心臟用力刺擊。這一擊他似乎勢在必得,但被克蘭的一個側身輕鬆躲過,刺擊完全落空了。
畢竟,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弩箭。
可是,用力過猛的他已經來不及調整重心了,被就克蘭回身一肘擊碎了頸骨;克蘭也借勢從身後抽出了銀劍,憑一記橫斬就利落地砍下了他的頭顱。
僅僅一個照面,對方就僅剩五人了。
繼而,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回蕩在小巷裏。
有一個魚販趁機砍向了克蘭的後頸,他的時機抓得很好,正是他的同伴被克蘭一肘斃命的同時,克蘭的視野完全顧及不到這邊。
他很相信自己的速度,但他並沒有預料到的是:
哪怕克蘭並未回頭,也依然果斷地揮轉劍刃,將銀劍豎立於身後,精準招架住這記偷襲,而自己的劍刃卻差點被彈飛。
偷襲者的虎口已經被震得生疼,短劍劍刃也已經因碰撞產生了缺口。可哪怕他使出渾身力量,也根本無法讓劍刃繼續向前分毫。
但很快,他感覺到劍刃上的壓力突然一輕,先前還在用儘力量與克蘭對抗的他反應不及,被克蘭回身的一記重擊挑飛了武器。
隨後,銀劍被克蘭捅進了偷襲者的嘴裏,並利落地從他的後腦穿出,裸露的劍尖還帶着幾縷粘稠的紅白色液體。
銀劍刺入肉體的聲音是沉悶的,但這沉悶的聲音,卻動搖了幾乎在場所有人的勇氣。
克蘭甚至沒再看他一眼,隨意地將這具失去生命的軀殼一腳踹開,順手將銀劍從對方的口中拔出。
“你這混蛋!!”
最後一位偷襲者急紅了雙眼,不顧一切地向克蘭發起了衝鋒,因為剛剛被克蘭刺穿咽喉的,正是他最好的兄弟。
但他的動作卻在克蘭眼中緩慢無比,就像是僵硬的木偶在繩索的拉扯下揮舞着刀具,甚至顯得有些滑稽。
比起先前朝他拚命的美狄婭,他的速度實在是慢得不夠看。
輕易地架住了對方的砍擊,克蘭並沒有像之前那樣選擇對拼,反而順着刀刃的方向盪開了對方的攻擊,然後迅速轉身卸力,繼而揮出三段剛猛的連續斬擊。
對方根本適應不了克蘭這種突然加快的攻擊節奏,盪開武器的瞬間身前已是門戶大開。
此刻身前沒有任何防護的他,和待宰的羔羊並無區別。
他被克蘭緊接的一記回身輕擊斬下了頭顱,陪他的好兄弟去了。
還在噴血的頭顱緩緩滾落在路邊,濺灑出的鮮血在牆壁上留下了一道月牙狀的血痕。
僅僅是短暫的幾秒鐘里,對手中的七人已去其四,但克蘭身上甚至連塊淤青都沒有,連塊該死的淤青都沒有!
“該死!該死!我們快撤!”
頭目憤怒地吼叫着,率先朝小巷深處逃去,剩下的幾位匪徒也都緊隨其後。
但可惜的是,他們遇到的是克蘭,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機會。憑藉著獵魔人恐怖的身體素質,克蘭輕易追上了他們。
......
等喧鬧聲散去,狹長的小巷裏已經橫躺着六具溫熱的屍體,僅剩的頭目也無力地癱倒在一旁的牆根,虛弱地喘息着。
他的雙臂已經被克蘭弄脫臼了,腹腔正中也被刺進了一把匕首,那正是他自己的匕首,而另一把已經不見蹤影。
滲出的血液已經順着他的腹部一路流淌,染紅了他一路爬行過的土地。如果匕首被拔出,他很快就會因失血過多而死亡。
“知道嗎?如果我不幫助你,十五分鐘后你的胃酸就會滲入你的胸腔,你就會從裏面融化掉,就像一個蛀蟲的蘋果那樣。
我對你沒有絲毫印象,不可能和你有矛盾。現在告訴我,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克蘭的話語依舊平靜,接連殺死數人根本沒有讓他產生任何的心理負擔,就像一台精密而冰冷的機械。
“你這個......怪物……”
頭目痛苦地倒吸一口涼氣,整個面容扭曲成一團;脫臼的雙臂耷拉在他的身體兩側,要是克蘭不幫忙的話,他甚至連自救都做不到。
可誰叫他在一開始,就打算把克蘭引到偏僻的小巷裏呢?在這裏呼救,不可能有任何回應。
頭目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件愚蠢至極的事:為什麼自己沒有遵照女王的命令追蹤克蘭,而是妄想殺死他?為什麼自己會這麼蠢?
克蘭聳了聳肩,-轉身準備離開。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兒。
其實,當克蘭看到頭目散落頭巾下的那一雙精靈耳,以及後頸上的淺色月牙狀印記,他就已經全都明白了。
在先前掩護希莉婭開啟傳送門的時候,克蘭曾與那些精靈禁衛又短暫的交手,他們身上都帶有這個符號。
此時的克蘭只是聳了聳肩,隨即便準備轉身離開。
視線即將移開的瞬間,他注意到頭目的眼角餘光曾短暫地瞥向了褲腿右側,似乎還鬆了一口氣。
克蘭並沒有放過這個細節,果然從那個位置搜到了一封多次摺疊的密函,上面應該會有他想知道的任何信息。
眼看着對方臉上面如死灰的神色,克蘭堅信自己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
“等等!別走啊!!回...來.....”
眼看克蘭真的轉身離開,頭目突然向他絕望地喊道;他的喉嚨已經開始溢血,嘴裏回蕩着甜腥的味道。
他腹腔的傷口雖然致命,但並非無法治癒的程度;可如果克蘭現在離開,那他就徹底完了。
劇烈的疼痛壓抑着他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微弱,甚至連風聲都能將其完全掩蓋。
很顯然,他已經錯過了最好的坦白機會。
頭目並不清楚克蘭到底聽沒聽到,他只知道,克蘭再也沒有停下他的腳步。
而他只能目送着克蘭的背影在小巷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不見。
繼而,他的視野里僅剩血紅,最終被一片徹底的昏黑所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