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驚聞(下)
荼壘帝主面色微沉:“造反?荼壘天下百姓早已盡皆對朕歸心,爾之言論實屬無稽之談!罪當掌嘴七十!”
其餘三人面色微微一變,諾諾不敢言語。
那被罰掌嘴七十的玄探心中暗嘆,只得再勸一句:“還請帝主明鑒!”
隨即,便是抬起手來就落在自己的臉上,一聲聲響亮的“啪啪”聲之下,兩道五指紅印頓時出現在此人的臉頰兩邊,當其掌嘴之數已達十下之後,第十一下即將落在臉上之時,卻不料其手竟是猛的停下,無論他怎麼用力,卻是無法再落下半分!
這位白衣玄探抬頭望去,只看見荼壘帝主坐於馬扎之上,右臂抬起,右手成爪,陣陣靈力波動從帝主手爪之上散發而出,其靈力落點,便是在自己就要第十一次落在臉上的左手手臂!
被抓住手臂的玄探不禁愣住,其餘三位玄探臉上見狀竟是逐漸露出釋然神色,好似明白了些什麼。
隨即,四人便聽得荼壘帝主略有失望的開口:“爾等思慮尚且有些欠佳。寡人之所以要爾等前往緝拿案犯罰昌逆與方寸之路途中,還要散播天罰遊走於人間之事,是為了讓荼壘天下有大能之士能夠出手相助,以防有意外發生。至於罰昌逆途徑之路上的百姓們,相信各城各鎮牧城司、撫鎮司也會自行提前將之轉移。”
說著,荼壘帝主撤下禁錮住受罰玄探手臂的靈力,略有嗔怒道:“如此,爾可知錯處何在?”
那受罰玄探磕頭:“小臣知錯!”
荼壘帝主略微點頭,抬手揮動,四塊菱形木牌驀然間出現在半空,分別向著四位白衣玄探落去:“為以防意外,持此令與各城各鎮執政官吏相見,此物如何用,你們也早已經知曉,無需朕多言,其餘事宜,爾等自行做主。去吧,兩年後,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四人伸手異口同聲:“諾!”
話音未落,眨眼間,四人白色身影竟是詭異消失,好似被虛空之中某種怪獸吞噬了一般,不見了蹤影!
而坐於馬扎之上的荼壘帝主,則是單手手肘頂在桌案之上,手握成拳撐在臉頰一側,眼露思索,他另一隻手抬起一揮衣袖,玄典司外房大門吱吱關上,好似將荼壘帝主與天地隔絕!
隱隱之中,荼壘帝主好似低聲言語:“天機……乍現?”
不說帝主自言自語着想些什麼,先看那四位白衣玄探,其中三人在轉瞬間離開帝都后,竟是分別出現在荼壘天字號、地字號與人字號的三大皇城之中。
荼壘皇城裏,各自有皇宗院管理皇族宗室事物,其下同樣設立牧城司管理城中事物,而牧城司一職人選,分別由荼壘雙丞相之中的右相黎天凈、兵部尚書洪鼎、刑部尚書葉培文兼任。
黎天凈,時年三十六歲,於十七歲參加文考,十八歲那年便通過文考第一等“國士”,祖上十代為官,至他這一代,權謀玩弄之下,只差一步,便能位極人臣!
洪鼎,時年五十六歲,於二十歲參加黑馬試,奪得十年魁首,並在某次荼壘帝國與臨界帝國於千裏邊境線之上大戰時,隻身提劍闖帝都,只求冒死前往邊境以平叛亂!據荼壘史冊記載:“時年邊境大亂,洪尚書提劍上殿,不顧國法,直立面視帝主,怒目之下,直言孤身前往戰線,可平戰亂,字字有如鐵器相交,鏗鏘有力。荼壘帝不怒反應允,更賜下金樽玉令牌。僅半月,洪尚書抵達戰場,不出三日,便以偷天換日之計謀奪下兵權,一月後,臨界帝國將士退兵回縮,
我荼壘帝國之將士,除卻洪尚書並未抵達之前所損失,便再無一傷亡。班師回朝後,帝主不顧威嚴,喜形於色,親下帝座,與洪尚書拉手笑談,併當場以兵部尚書、大將軍之位封與洪鼎。”
葉培文,玄探出身,年齡不詳,時常以只露雙目之面具掩蓋容貌示眾,但觀其體態,似有秀氣佳人之姿。據記載,其時任刑部尚書已有三百年整!
此刻,由右相黎天凈擔任牧城司之天字號皇城中,在四位白衣玄探中的一位來過之後,城牆之上巡邏兵丁數量立刻增多,原本三人為一組進行巡邏,現在直接變成間隔一米便會有一人手持火把盯住城牆之下,兩人背弓、手持長槍立於盯梢之人身後以備攻擊。
城牆上,有一閣樓,黎天凈便端坐於其內。
身旁桌案之上,有一盞低矮油燈,其燈芯由低階制器材料磷草搓揉而成、燈油自低階修獸角彘取得,此燈用火點不着,需要以一點靈力來做火引子。但此物卻是有四點好處,一是用靈力點燃后便可置之不理,二是點燃后的光亮可照耀周遭百米範圍,其光亮甚至可說刺眼,三是即便是不用氣死風罩防護,其點燃后火焰在狂風之中僅僅是微微晃動卻不滅,四是放置於水中,也能自顧自燃燒一個時辰,且亦可照耀百米範圍。
晃眼燈光照耀着這權臣的側臉,不到四十歲的臉頰猶如刻刀篆刻,下頜之上的山羊鬍隨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他那被燈光照耀着的眼睛正有一點比燈光更加刺眼的光亮閃爍,好似看穿了緊閉的閣樓大門!
緩緩的,有幾句鋒芒出鞘般話語自他口中而出:“化作人形之天罰?!或許,可為我所用!”
地字號皇城之內,兵部尚書洪鼎同樣以三步便有三人崗哨配置在城牆之上,但與右相黎天凈不同的是,這位稍上年紀的中年人此刻親自在城牆之上巡視着。
但是,他並不是在巡視那三人崗哨是否玩忽職守,而是透過三人崗哨之間的間隙向城牆之下探頭看去。
城牆之上,火光照耀之下,根根粗細不一但最細也有男人手臂粗細的尖銳木刺突出,不僅如此,還有足足十丈距離的拒馬、鐵蒺藜灑在城牆周圍!
再算上此刻夜間正在搬運而來的滾木、滾石以及隨時都能點鍋熱起的油,甚至是搭配火箭使用的五萬壇烈酒,這已然可以支撐一場為時半年的守城戰役!並且獲勝!
一趟巡視下來,洪鼎那已顯滄桑之感的嚴肅面龐,終於有些欣慰的露出些許放鬆之色。
他抬頭看天,對着這漫漫夜色與星空,還有那不知何年何月便碎裂開來但不知為何卻又相互吸引散不掉的碎星月,不禁惆悵又起,洪鼎喃喃自語:“人形天罰……那不知何年被何人擊碎的碎星月,不就是凡人亦能抗天之證嗎?”
而人字號皇城之內,刑部尚書葉培文卻不似洪鼎這般嚴陣以待,更不像黎天凈那樣緊張之下還存有旁的心思。
葉培文依然下令維持着平日裏每隔五百米設巡邏隊,不過,卻是將原本的三人數量增加至五人,以示重視。此刻,葉培文孤身一人,站於城牆上閣樓的屋頂,抬頭望天。
唯一從面具中露出的雙眼,被好似伸手便能摸到的碎星月佔滿。
眼神中,有一抹悲傷、有一抹憤慨。
良久,似男似女、斷斷續續幾乎不成句的古怪聲音從其面罩之下悶出:“人形天罰罰昌逆……黎天凈那個老狐狸,必定暗中出手……千輪鎮嗎……”
葉培文望向碎星月的眼神,越發深邃。
天上,碎星月似乎因為葉培文的眼神,而變得有些凌亂無序起來,好似隨時就要脫離那無形之中不讓那碎成大小不一的塵土石塊離散的不可名狀之力。
但今夜,卻是少有人注意到這碎星月的異象,不說其平時就是凌亂飄蕩之像,更為重要的是,此刻荼壘帝國共八十三座城池,其下管轄之無數鄉鎮,此刻都在進行着極為緊張的迅速撤離。
千輪鎮以南九十一一千里地處。
夜色茫茫,官道荒荒,白天行人走過的痕迹,此刻僅僅剛過半夜,便被夜行的修獸、凡獸的雜亂足跡掩蓋。
而有兩個人,沉默不語,似乎在努力的為官道上添加些許的人跡。
一個髒兮兮的、拄着一根長棍的乞丐,一個頭戴斗笠、身形偉岸的老者,這兩人原本還在遠處,看起來更是緩步而行,但僅僅幾次呼吸間,竟是跨越了足足一里之地!
在這深夜,這二人好似鬼怪結伴出行!
此二人,正是小乞丐方寸,以及不知怎的就身形不再佝僂的老者俿癭!
這十天裏,方寸雙耳不知何故竟是痊癒!不過,雙耳能夠聽見后,其一路上的話癆貧嘴卻是不復存在,最後在三天前,便只剩下了沉默。但是,在方寸邁步之時,其眼神偶爾會時不時掃向身邊同行的俿癭,眼神之中閃爍着奇異的光芒。
惆悵、不安、苦惱……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方寸的心中很是焦慮。
方寸怎麼也想不到,這自稱俿癭的人竟然就是他離開封日地前夜夢中的那老者,更讓他沒想到的是,若是按照夢中為依據,自己本該在即將抵達千輪鎮前半年時,才會和俿癭相遇,並且還贏下了什麼賭約,讓俿癭在自己抵達千輪鎮之日起后的三百天內,為自己做一件不論輕重之事。
但現在,卻是提前了一年半多便遇上了,雖說的確也有了賭約,但這賭約最後是否是自己贏的,此刻方寸已然失去了確切的答案。
突然間,一道令方寸極為熟悉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里:“莫要分神,未來或許有了改變,但也能以人力去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