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精兵強將
()大教室里人頭攢動,二百多學員濟濟一堂。這樣的大課即使在隊列、戰術訓練期間也時常有之,一般都是政治思想課。我現在才現,當初開學典禮上出現的教官,僅僅是我們軍事訓練的教官而已。政治思想課的教官還有一批,有些似乎還是兼職,講完一兩個小時的《總理遺教》、《領袖言行》或者“中國之命運”,就消失不見。有些則是長期jīng講《三mínzhǔ義哲學基礎》,《五權憲法》或者國民黨黨史、黨派分析、黨派鬥爭。所謂黨派鬥爭,無非是**“殺人放火,共產共妻”之類。
我時常疑惑,不是統一戰線了嗎?怎麼還這樣講**呢?
花樣繁多的政治課程里,除了極個別教官講得比較生動,稍可入耳外。其他的都是大家軍訓勞累后打瞌睡的時間。每當教官講到延安,我的jīng神就開始溜號,挂念起啟軒來。總猜想他們到沒到延安,過得好不好。
女生列隊走進教室,教室里的竊竊私語聲瞬間安靜了下來,男生們默默地對着2o來個女同學行着注目禮。康民不顧周圍的目視,給我打招呼。我微一頷。上次爬泥水地感冒,康民找了個機會問了問我的情況。高淑恆就打了我一次小報告,說我違反規定,和男生“串隊交談,似往來甚密”。我不想再給她什麼把柄。待女生坐定后,教室里又是一陣私語。據說高淑恆為了上大課的時候男生對女生評頭論足,專門找教官,建議女生隊每次先進教室,不過最後不了了之。
今天教室似乎經過了特別安排。前排的座位拉得離講台頗遠,教室前側的角落裏,還擺着個凳子,凳子上擱一個小酒瓶。
待大家坐定,一位身材高高瘦瘦的年輕教官走了進來,他下頜端方,目露jīng光,一看就是個xìng格堅毅、jīng明強幹之人。起立敬禮之後,學員們現,這位教官今天居然帶了手槍。
我們也學習過步槍shè擊,不過都是在野外,指導我們的教官也未必荷槍實彈。今天只是教室內的課程,他卻帶槍,的確太不尋常了。
他冷着眼觀察了一下講台、前排和角落裏酒瓶的遠近。
“諸位”他一開口,全場鴉雀無聲。“大家可能奇怪,我為何於教室里佩帶手槍。我要說的只有兩句:一,今天這堂課不是政治思想課;”
同學們稍鬆了口氣。
他提高了聲音,讓中氣十足,冷靜練達的聲音傳達到教室里最遠的角落:“二,今天所講的將會於諸位xìng命攸關。”
他不動聲sè地掃視了一下大家或目瞪口呆,或驚訝莫名的表情。說:“今天開始,我要為大家講手槍shè擊。”
“諸位可能會說,為什麼手槍shè擊與我們xìng命攸關。步槍就不重要了嗎?”
他扯扯嘴角,一笑。“不是不重要。是根本用不着。”
教室里頓時炸了鍋,一片嗡嗡的說話聲。
他揮揮手,示意安靜下來。“至於為什麼用不着。以後你們自然會知道的。我的責任,只是讓你們把槍用好。就像這樣……”
“樣”字尚未出口,只聽得“啪”的一聲,女生尖叫起來,再看,牆角的那隻玻璃瓶已經被擊得粉碎!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手上一閃,槍已經入了他腰上的槍盒。他筆直的站立着,一如剛進教室。
拔槍、shè擊、收槍,一氣呵成,快如疾風,迅如閃電。
女生驚魂未定,男生大張着嘴。“再來一次,再來一次!”膽大的大聲鼓動着。他淡淡地笑了笑,眼睛深處掠過一絲得意。
又有jǐng衛擺上了瓶子。這次大家大睜着兩眼,全身貫注,生怕漏掉一個細節。
只見他身體非常放鬆,電光火石間,突然手指不知怎麼一勾,槍就到了手上,他也不回身,反手一槍,瓶子應聲而碎,槍又閃電般的入了盒。
學員們佩服不已,掌聲雷動。
“你們都是要從事革命工作的軍人。手槍更適合你們的戰場。一旦遇到了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們只能比敵人更快,更准。才能保住xìng命,完成任務。”他炯炯的眼神掃視全場,“適才展示的,不過雕蟲小技,假以時rì,人人皆可達成。到時候,你們槍下碎的,將不是酒瓶,而是鬼子,漢jian的頭顱!”
“我有心助諸位一臂之力,同心殺敵,不知諸位,願不願意與我合作呢?”
學員早被他一席豪氣干雲的話,說得五體投地。掌聲如chao水一般,席捲了大教室。
他點點頭,“好。下面我為大家講解手槍的基本原理。大家以後可以叫我沈教官。”
展示實力,樹立威信,激興趣,鼓舞鬥志。一切做來水到渠成般自然,圓融無比地考慮到了學生們的情緒心理,不露痕迹地把他們收服得服服帖帖。多年後我想起這堂課,也忍不住贊一聲,大匠運斧,不着痕迹。
“開始!”
沈教官一聲令下,我們馬上開始熟練的拆卸左輪手槍。幾分鐘之內,槍就成了一堆零件。
“停!”沈教官按下秒錶。他左右巡視了一下,點點頭。眼底是滿意的神sè,嘴巴上說著:“還不夠快。”
“下面開始裝。”大家的手立即擺好了姿勢。
“開始!”他按下秒錶。
金屬的撞擊聲隨即清脆的響起。
沈教官的確有兩把刷子,他不僅shè擊技術過硬,也熟知不同槍械。不僅教我們瞄準、打靶,也教我們不同種類手槍的拆卸、裝置、保養,從白克、左輪到白朗寧,七八種不同型號手槍,他都爛熟於心,學生們早佩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在他的調教下,我1o子彈也能打個8o幾環的成績。
我揉着酸疼的手臂,跨過女生隊院門,剛好看見隊裏的文書往外走。
“文書,有我的信嗎?”我急切地迎了上去,上次剛到netg的時候給家裏寫了封信,簡單說了我報考抗戰幹部訓練班的情況。現在都快兩個多月了,家裏還沒有回信。
文書遺憾的搖搖頭:“沒有”。
他安慰我,“別著急,我都幫你看着呢。”我強掙着對他微笑了一下,點點頭。剛要往回走。
“這個是你的。”他壓低聲音,把一個團好的紙條塞到我手裏。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開。
我接了紙團,四下望了望,還好沒有人注意。我躲到廁所,展開紙條,上面只有歪歪斜斜的兩行字,“體瘦,多加飯。我甚好,勿念。”一種非常溫暖的感覺在我胸中涌動着,像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溪,溪水輕輕的沖刷,將水面的薄冰悄悄融薄。不知不覺間我的鼻子酸澀起來。
康民不知道怎麼賄賂文書,才能讓他給我帶紙條。來到班裏,紀律極嚴,我們連句話也不能多說。除了康民,我在這裏真的算是舉目無親了。
我滿腹心事走進宿舍。一進門,就看見小余撲在被子上,身體輕輕抽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