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捲入其中
這一問,把在場的人都鎮住了,那些看熱鬧的人又紛紛停下了腳步。
面對這一如此嚴厲的指控,李皝趕緊駁斥道:“馬主事何出此言?本將來此,自然是要恢復六部府衙的安定秩序!這光天化日,如此多的官吏堵在這裏,干擾朝廷政務的正常運行,成何體統?”
何成沒有開口,他鎮定地盯着馬修的一舉一動,心底琢磨他到底是意欲何為。
馬修毫不相讓,目光直盯着李皝,餘光則掃視了何成一眼。質問道:“敢問李將軍,巡防營行事,憑的是什麼準則?”
“自然是朝廷法度!”
“那依朝廷法度,我有刑部文書在此,能否接管案卷?”
李皝無法反駁,只能回答道:“自然可以。”
“那依朝廷法度,這大理寺的人一沒有上官批文,二沒有陛下的聖諭,僅僅憑着一個鄭大人口頭上的指示,還無從查證,就堵在這裏不讓我們進去。這算不算無故阻撓公務?”
旁邊的大理寺官員一聽,趕緊反駁:“姓馬的,你莫要在此巧言令色,誣人罪名!”
馬修理都不理,只盯着李皝,又問了一遍:“算不算無故阻撓公務。”
李皝只能點頭道:“算。”
“那按照律令,無故阻撓官員辦案,該當何罪?”
“無端起釁,脊杖四十,徒二年。但是——”李皝還沒說完,便被打斷。
“多謝李將軍,秉公辦案。”馬修拱手低頭長拜。
李皝被這一下子搞得有點懵,下意識地看向何成。何成臉上依然是沒有任何波瀾,過了一會兒向李皝微微點了點頭。
李皝怔了怔,緩緩地長舒了一口氣,對馬修道:“本將明白了。”
說完,他徑直走到那大理寺官吏的身前,問道:“你們,有文書嗎?”
“這個,文書確實還需補辦,但我們已有鄭大人的指示。”
“鄭大人是吏部侍郎,他怎麼能指示你們大理寺的人?”
“這——”
這一問,確實是刁鑽。明言人都看得出來,是鄭大人暗中和大理寺打了招呼,大理寺再派人來吏部。這在官場上不算新鮮,但說出來又確實不合法度。
李皝見這幾人支支吾吾說不出幾句話,也沒多問,只提醒道:“若沒有文書,便請快快離去,否則,就讓大理寺卿去西營把你們撈出來吧。”
說完,便眼神示意旁邊的軍士圍上來抓人。那幾個大理寺的看李皝來真的,只好趕緊離開。走到遠處,還不時回頭,朝這邊罵罵咧咧。
吏部門口的官員見總算走了一家,鬆了一口氣,剛想賠個笑臉,卻又聽李皝轉過頭來對他們問道:“大理寺的人已經走了,你們可以放馬主事他們進去了吧?”
“這,這——馬主事,您看這樣可好?你們先進去清點完案卷,在此歇息一會兒,只等鄭大人他們回來了,稟告一聲,再行離去,如何?”
吏部的官員眼看搪塞不過去,又不敢貿然放他們帶走案卷,只好想了個折中的辦法,祈求地看着馬修等人。
李皝看了看馬修,問他意下如何。馬修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先留在此地查看案卷,不急着回去。”
見馬修點了頭,吏部官員也鬆了一口氣,正要讓開路請他們進去,卻又聽馬修說道:“不過,我想請李將軍、何校尉隨我等一同進去查看,免得到了裏面,又遭某些人橫加阻攔。”
說罷,還一臉懷疑地盯着幾名吏部官員。
“這,這如何使得,他們二位是——是巡防營的人啊。於此案並無關係啊。”
“如何使不得?今日若不是他們二位相助,我等還不知要被你們攔到什麼時候。既然如此,我便請二位將軍送佛送到西,協助我等調查此案。”
這時,雙方的目光都集中到李皝二人身上,想看他到底會不會鬆口答應。
從職權分配上來說,李皝與何成屬於禁軍性質的巡防營,工作內容是維持京城治安,並不包括查案。天都府作為地方府衙,接管朝廷大案,已經有些破例,再摻和進去兩個禁衛軍的軍官,更不知道要出什麼亂子。
對於吏部的低級官吏來說,隨便出一點差錯,他們就要倒霉。
只見李皝拿起佩刀,低頭摩挲着鞘上的花紋,瞄了一眼何成,轉過來對面前的幾人淡笑道:“李某樂意之至。”
“啊?李將軍,這,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馬修抱怨了一聲,又轉向何成,問道:“何校尉意下如何?”
何成又瞄了一眼李皝,發現李皝也一臉玩味地看着他。何成心中有了決斷,隨即對馬修拱手笑道:“何某願盡綿薄之力,幫馬主事徹查此案,匡正國法。”
“多謝二位將軍。”
眼看兩人都答應了,那邊吏部的人懵了,怎麼回事?這兩個禁衛軍的參將難道不知道最基本的法度程序嗎?連忙阻止道:“不可,不可啊,曹尚書鄭大人他們要是問起,下官可擔當不起啊!”
馬修聞言大怒,罵道:“什麼狗屁鄭大人!鄭大人要是回來了,我就去問問他,明明刑部已有批文,他為何還要讓大理寺的人過來?難道是與此案的幕後兇手勾結,想從中包庇嗎?”
“哎喲,哎喲,馬主事你小點兒聲,這話可不能亂說呀。”
幾人爭執了一番,吏部官員終於還是拗不過,放他們進去了。畢竟李皝他們這邊還帶着幾名軍士,若是惹惱了,先斬後奏抓人去西營。細究起來,自己也討不到好處。
馬修帶着天都府的小吏,以及李皝何成二人,進了吏部大門,直奔考功司而去。
考功司的員外郎本來躺在藤椅上小憩,忽然進來了兩個身着甲胄的武將,十分驚懼,趕緊帶着幾人進了儲藏卷宗的庫房。
馬修那邊指揮手下查找清點,李皝便拉着何成走到院子裏的僻靜之處商議,吏部的小官也不敢阻攔,只要他們不到處亂跑惹事,誰也不敢管。
兩人走到陰涼處,李皝笑道:“何兄今日可真是害苦了我呀。你倒是好,一言不發,任憑我在前面頂着。”
何成趕緊賠笑道:“何某初來乍到,百事不通,辛苦李兄了。”
李皝望了望院子裏光影交界之處,面色凝重道:“這還是其次,我們今天怕是惹上大麻煩了。”
“哦?李兄何出此言?”
“哈哈哈哈,何兄明知故問啊。難道你看不出來,這馬修是在有意給我們設套,把我們卷進來。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可後來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麼?”
“第一,吏部巳時(早上九點)就開了門,天都府的人若是要來調取案卷,早上就該來,怎麼會等到午後。第二,原本三個府衙的人堵在門口,局面還算平穩。可突然出現了一個馬修,舌戰群儒,把場面攪得異常難堪,搞得我們也脫不開身。第三,這馬修既然是天都府的主事,是他們那伙人為首的,應該早就出面和吏部、大理寺協調了。可他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偏在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出來,大鬧一番,這明擺着就是要把我們卷進去。”
說完,他一臉狐疑的看向何成:“難道這些疑點,何兄就沒有發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