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灶

夏天的北大荒同樣燥熱，讓人不想動彈。只盼望着能吃到山葡萄，打到魚，打到野味。

棒打狍子、瓢舀魚，那不是吹的。傻狍子沒見過人，你吼它一聲，它覺得新鮮，就站那看你。狡猾的人類則是一棒子敲它腦袋上，幹掉吃肉。而瓢舀魚的壯觀景象主要是在開春開江的時候，冰面一裂開，被新鮮空氣引浮水面的魚就劈哩叭啦的亂跳，人拿個盆接着都行。

紅新他們還搞到一桿老獵槍，平行雙管的，掰開槍管槍托連接處上獵彈的那種，想去打熊。但夏天不能打熊，太危險。因為用獵槍，遠了可能打不中；可近到能轟心臟了，就要冒着被熊提前發現的風險。熊那種東西看着笨，但在林子裏也能跑到時速三十公里，一分鐘五百米！還會爬樹！但凡被他惦記上、被它追，就離死不遠了。但冬天不一樣，冬天狗熊冬眠了都懶，獵人們找到它冬眠的地方，可以先布陷阱。雖然未必攔得住，但也多一層保障。更有經驗的老獵人，甚至會‘戲熊’！就是在它洞外不遠藏起來，然後使勁兒敲鑼敲鐵盆。熊被吵醒了嗷嗷生氣地奔出洞，卻不見人，就困困的又回去睡，冬眠期間它不願意離開洞，除非餓得必須出來找吃的。於是獵人就再敲，翻來覆去幾次，把熊膽氣得鼓鼓的，獵人再趁它迷糊，一槍崩了它。這樣能取到鼓鼓的熊膽，多賣些錢。

雖然不是打熊的季節，紅新他們還是打了幾次野豬野鹿過過癮。但用了幾次獵槍后他們發現，老獵槍很不安全，因為常常在開槍的后坐力下，後膛上子彈的位置會崩開，散出火藥渣子！這對眼睛來說就太危險了！最後打了一次野豬就不再用了，不如跟着老獵人直接下套，逮兔子、敲狍子。這些都好吃，野豬和熊，肉糙得根本不好吃。

紅新他們打回來的第一頭野豬，就獻給全連包餃子了。本來是大家排隊等着餃子煮出鍋，可總有幾個不願意守規矩，到鍋邊看着，餃子沒熟也嚷嚷着給大家試試生熟，撈了就吃。而且還沒完沒了，一會兒一撈，自己還念叨給人聽：“嘿，燙是燙了，就是還沒熟！再等等，再等等。”於是這種佔便宜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圍着鍋，餃子沒下一會兒就開始搶，搶到就是賺到的架勢，弄得根本沒有熟餃子出鍋。結果大家開始互相罵，搶到的人就得瑟，嚷嚷：“嘛不公平？老子就是吃生的，你能吃你也吃啊！非等熟的你等不着你怪誰啊！你就等吧，一會我吃飽了屎都拉出來了，那個熱乎，你吃嘛？”這損嘴直接招來一碗醋底子扣他臉上，然後就是踹倒劈里啪啦一頓抽嘴。

再後來就都懂了，甭搞什麼集體主義大鍋飯，有好吃的都自己做，吃小灶，跟朋友們一起，開心又熱鬧。

紅新他們當中有個朝鮮族兄弟，一直嚷嚷狗肉好吃。連里的狗是不能動的，打狼吧，又太警惕太危險。最後，終於有人去別的村兒辦事兒的時候，看到不知道誰家的傻狗在溜達，就給套了回來，一路用麻袋套着狗頭，開拖拉機開得飛快，然後喊自己人過來弄狗肉。棒子兄弟一看是只短毛大黃狗，高興的直嚎，說這是最好吃的，趕緊就組織大伙兒忙活起來。

人家不愧是專門會吃狗肉的，流程非常清楚。

先是得弄個足夠大的大鐵鍋和大灶，燒開水。這事兒不想讓連里其他人知道，紅新他們就找了個要好的老鄉家裏弄，說好完事兒一起吃。然後把狗嘴綁好，免得被咬。等水開，就兩個人拿着大木頭鍋蓋準備着，另一邊幾個人把狗一人一條腿兒拎起來，直接扔進開水裏，然後兩人用木頭鍋蓋死死壓住，讓狗在裏面撲騰。其中竅門兒是，水不能太多，很快把狗嗆死就不好了，要讓它在裏面撲騰，等一會兒沒動靜了，它自己就把身上的毛撲騰乾淨了。。。有些殘忍，但人家說就得這麼吃。要是用火燎毛，臭味太大；要是用刀剝皮，費勁不說，等剝完皮肉就不鮮了！

這樣燙完毛，再撈出來破膛處理，再換水煮。棒子兄弟還自己弄了神秘調料加進煮肉，去腥臊。等煮熟了，就一塊兒塊兒割下肉來蘸料吃，醬油和蒜汁兒，有人沾大醬，或者你愛沾啥沾啥，老香了。再弄瓶二鍋頭，一人一口酒一口肉，吃飽喝暈了往炕上一躺，別提多滋潤了！而且人家還有個說法，喝酒能消毒，吃完不剔牙！不是說狗有狂犬病么，喝酒就消毒呀；剔牙容易出血染狂犬病么，不剔就沒事兒！

藉著這股子饞勁兒，一群小子把山雞、野兔、野鴨、野鵝都吃了個遍兒！狼肉也嘗了，不好吃。連梅花鹿都打了一頭！因為打的時候沒看清，以為是麂子，當走近了看才發現，那鹿身上有斑點兒。甚至還有人不知哪裏搞了仙鶴吃，紅新沒去吃，覺得那東西都是在年畫上的祥瑞，不能吃。再後來梅花鹿和仙鶴就不讓隨便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