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兩年不見,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再相見會是什麼情景,我會對他說什麼。這一刻真的來臨了,沒有文藝片中的大喜大悲,很平靜,他的受傷令我根本沒有想到感情與離別這個話題。
袁朗微笑着搖頭,目光似乎可以穿透我的身體,直接到達靈魂深處。他終於開口了:“迎藍!”
終於又聽到這個略帶着沙啞的嗓音叫我的名字了。整晚的震動與衝擊一泄而出,我的嗓子眼被堵住了。低下頭,輕輕摸了摸他的傷口:“怎麼傷得這麼嚴重?”
“改錐扎的。”他的語氣很平靜。
看着他,想獲得更詳細的內容,他卻只是微笑。我知道,我不能再問了。
兩年不見,他的眼角眉梢多了幾分沉穩,雖然眼睛比兩年前明亮銳利了,但我看到了一絲茫然,從未在他眼睛中見到過的茫然。
剛才於洋在為袁朗開單子的時候,問到了他們的部隊番號:86749部隊,那是一個我安全陌生的番號。袁朗,這兩年你到底經歷了什麼呢?
擔憂與疑問在我的眼睛中,我知道他看得懂。只覺得他的上身微微一動,他的呼吸已經在我的耳邊:“別擔心,我沒事。”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退了回去,臉上又露出了那種久違了的狡黠的笑容:“行了,你們都別裝睡了,滾起來吧!”
我訝異的看向那幾個大兵,他們大笑着站了起來,一個個jīng神抖擻,哪象是累得睡著了的樣子?他們早就醒了嗎?“護士小姐好!”其中一個人笑嘻嘻的衝著我說。
袁朗轉向我:“別理他們,你先去休息吧,到拔針的時候我讓他們去叫你!”
“袁朗,想讓我們迴避你就直說,幹嘛讓人家走啊!”
真是佩服他們,剛才還緊張得要命,現在居然開起了玩笑。袁朗的部隊是換了,戰友的風格可是一點也沒改變。物以類聚?有了兩年前的經驗,我已經不會再臉紅了。輕聲地說了句:“到時候叫我”,就離開了急診室。
和衣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袁朗的出現太意外了,也讓我有太多的疑問了。瞪着鬧鐘上走動的指針,看它轉過了二十分鐘,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去藥房取了點消炎藥,然後回到了急診室。
他們正小聲說著什麼,我進來,所有人都看着我。不理他們的目光,我看到袁朗輸液瓶里的液體已經到底了,時間剛剛好,拔出針頭,把取回來的藥用口袋包好,放到了剛才和我打招呼的那個大兵手中:“按照說明吃就可以了,大夫給他開了三天的針,你們明天再陪他過來吧,下午三四點鐘來,那個時間人少”。我的口氣是公事公辦的。
他們已經走到了門口,袁朗忽然回身,在我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你比兩年前專業了許多,也專心了許多!”快得讓我只來得及看見他眼中閃過的讚賞與深思。
這個晚上我註定要失眠了。
第二天從早晨開始我就心神不定,大家問我是不是昨天值夜班沒休息好,我搖頭說不是。於洋一直注意着我,看到了我的魂不守舍,他的臉sè也很不好看。
劉岳討好的沖我一抱拳:“實在對不起,你這位兵哥哥太難對付了,交給你了”。不等我說話,她已經竄了出去,並帶上了房門。
袁朗端着他那條受傷的胳膊,自顧自的打量着我們的宿舍:“你們條件不錯啊!”
“你這位病號走錯地方了吧,這可是女生宿舍!”我冷淡地說。
袁朗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臉:“今天為什麼不等給我拔針就走了呢!”
“我不是你的專業陪護,下班時間到了當然要走了。”我的回答很客氣,同時也很疏遠。
袁朗收回了臉上的隨意,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
我戒備的站着。“迎藍,知道老a嗎?”
老a?我當然知道。我知道是因為在兩年前的聊天中,袁朗曾經提到過這個名詞。據他所說,老a是步兵的巔峰,是他的理想。至今仍然記得在提到這個名詞時袁朗臉上的表情:崇敬、嚮往與尊敬。那是他的夢想,會付出一切去實現的夢想。我怎麼會忘記?
我迅的失去了戒心,被他的這個話題吸引了。
“我是老a了。”袁朗轉過身來直視着我。
他是老a了?我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還記得那天師長來接我嗎?就是因為演習結束了,對於那些表現突出的戰士,老a要在他們中間進行選拔。選拔之前有集訓,要求所有參選人員必須到位,師長就直接將我從醫院拉到了老a駐地的醫院。因為手術,我只參加了三個月的集訓,比同期的少了一個月。選拔的過程……”袁朗深吸了口氣,又轉過身去看着外面,“很艱苦,但我被選上了。選上了之後正式進入老a駐地進行封閉培訓,培訓時間半年。就這樣,我們分開一年後我終於成為了一名老a。隨後我被派去其他軍區學習,參加演習參加對抗參加拯救人質行動,整整的一年時間。然後我回來了,開始在這裏正式工作。”
“這次受傷是我回到這兒的第一次行動。一個亡命徒,我全副武裝,他只有一把改錐“。袁朗苦笑。“當時我忘記了我有槍,也忘記了一切戰鬥技能。但他記得他有改錐,也記得他要殺人。善一旦遇上惡,總是善良先受傷。”
他轉過身來:“這就是我兩年來的全部。”
他的故事不在我的意料範圍。看着他,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知道嗎?老a的集訓、選拔與訓練都很苦,有很多次我都覺得堅持不下去了。每當這時候,我總會想起你。”他的目光專註的在我的臉上。“會想起當初那個被師長罵了三十分鐘但一滴眼淚也沒掉的你,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會盡全力去爭取,同時也敢於承擔責任。想着你,我就會咬牙對自己說再堅持再堅持。很想給你打電話,但我不敢,怕聽到你的聲音我緊繃的神經會鬆懈。老a的訓練太緊張了,鬆一口氣就會完蛋。”他笑了,“你會讓我堅強也會讓我軟弱,這樣截然相反的兩種感覺,讓我不能來找你。次見到你,你專心也專業了,你會讓我堅強但不是讓我軟弱,而是讓我放鬆。是我自己綳得太緊了,太專心於當一名老a了。見到你的那天晚上,我就知道自己錯了”。
他直直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迎藍,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下午三點半,袁朗來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陪他來的人比昨天還多,而且也沒有見到昨天和我打招呼的那個大兵,似乎換了一撥人。他們也不象是陪護的,眼睛一直圍着我轉。我明白了,我又出名了。
這讓我好氣又好笑,現在的我可不是兩年前面對他戰友的目光只會落荒而逃的小丫頭了。索xìng轉身面對這群大兵,一本正經的說:“陪護用來這麼多人嗎?都回去吧,留下一個就行了。你們人太多會影響其它病人,也會影響袁朗休息的。”
那群大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了看袁朗又看了看我,不情願的留下一個人,其他的都走了。後來聽袁朗說:這次交鋒我成了他們全隊的名人,所有人都知道袁朗有一個又聰明又漂亮但很兇悍的女朋友。
回過身來,袁朗用他受傷的左手對我挑了一下大拇指,眼睛中滿是戲虐與讚賞。白了他一眼,還想像兩年前一樣讓我出糗,想都別想了。我不再理他。
靜點結束,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剛給袁朗拔完針,正好劉岳過來叫我去食堂,看到袁朗她的嘴巴半天沒合攏,指着袁朗但說不出話來。
“又見面了!”袁朗站起來,笑着打招呼。
劉岳看看他又指着我:“你…”!
“好了,明天還是這個時間來就可以了。”我打斷了劉岳的張口結舌,對袁朗的戰友說。然後推着劉岳出了病房,向食堂走去。
劉岳的嘴巴現在才靈活起來,像現新大6一樣興奮得直跳:“天啊,是袁朗,你等的人終於出現了!天啊天啊,迎藍,你們你們……”
“姐姐,你別再天了行嗎?”我真是要背過氣去了。
“他是專門來找你的吧!和你說什麼了嗎?你們到底怎麼了?”劉岳的問題連珠炮似的來了。
“他受傷了,是來看病的。”我悶着頭回答。
劉岳的腳步停住了,興奮的表情消失了:“他不是來找你的?”
來找我?我真希望他是來找我的,可他不是。兩天了,他的行為已經明確地告訴了我——自己兩年等待的答案。
袁朗第三天是自己來的醫院。來得很晚,他點到一半我們就已經下班了。當晚值班的不是我。下班時間到了,我就收拾東西走了。
袁朗出現的這幾天,我一直都期待着他能夠對我說點什麼,但期待的是什麼呢?我們沒有任何承諾任何約定。曾經很想知道當初他沒有出口的那句話,但現在兩天過去了,他沒有一點暗示沒有一點想要和我深談的意思,這讓覺得很害怕也很失望。一切或許真的只是我的自作多情,是我太傻。這兩年是對他的堅守,也是對我自己的堅守,現在答案就在眼前,似乎再也沒有守候下去的必要了。
回到宿舍栽到床上,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堅持着跑了漫長的兩年,只為了能夠觸摸到終點那晴朗的天空。真的到了之後才現那裏的天與別處沒有任何不同,只是因為距離太遙遠自己想得太好了而已。忽然之間時間與生命都失去了目標,失落與茫然籠罩着我。
有鑰匙開門的聲音,是劉岳回來了。我閉上眼睛裝睡。感覺到她走到我面前,扯了扯我的耳朵:“跟我還來這套,趕快起來!”
對於這位長我一年畢業的學姐,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她想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沒睜開眼睛,我懶洋洋的問:“姐姐幹什麼,我悃了想睡覺了”。
“你還睡得着,袁朗的傷口出問題了。”
這一句話讓我張開眼睛跳起來看向她:“他怎麼……?”
我的話啞住了。我看到了袁朗,就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