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天涯有恨
時宇站在海灘上，看着赤柱灣平靜的海面，又看了一眼地圖上畫上的第十一個×，嘆了口氣。
毛家天才傳人何有求親自下的封印，天書都推算不到具**置，愛麗絲的所在之處找起來完全就是海底撈針。也不清楚真實世界裏的愛麗絲是不是還是在一家廢棄酒店裏，時宇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托毛憂依靠警方資料庫鎖定了一些位置，哪裏有過靈異傳說就往哪裏去。已經第十一個地方了，依舊是只抓到怨魂小妖三兩隻，愛麗絲的音樂盒連根螺絲都沒見着。
難道真的只能等劇情開始再處理？連何有求自己都覺得棘手的靈異武器，這麼多年又殺戮了千百人，那殺孽和怨氣積攢在一起，哪裏是那麼好相與的？反正時宇覺得她肯定不像電視劇情里那麼弱。要是不提前準備把她給安排了，到時候撞上說不定得大家……不對，除了主角和重要配角之外的大家都一起死。
時宇又嘆了口氣。能怎麼辦呢，自己選的路，跪着也要走完。看看時間，應該天黑之前還來得及去下一個……
時宇正要抬步，突然靈覺一動：他在香港島各處佈下的空間監測符文被觸動了一枚。與此同時，原本萬里無雲的晴空突然烏雲密佈，雷聲在雲層後面咆哮，電蛇在天際穿梭，狂風捲動，烏雲慢慢形成一個旋渦形狀延伸下來。
“空間穿梭，還有這陣勢……對了！”時宇眼睛一亮，急忙掐指推算被觸動符文的位置，然後迅速揚起一張神行符，趁着路人被天象吸引，飛速地穿行在大街小巷。
“就是這！”時宇在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口停下，正好看見一道手臂粗細的電光一閃而過，空間的波紋慢慢淡去。堆積的雜物堆里，一道嬌小的身影扶着腰緩緩起身，拍拍灰塵慢慢站直，仰起頭，似乎在感受烏雲散去后重新灑下的陽光。
時宇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了。他雙手插在口袋裏走過去，煙霧后的人臉逐漸清晰。那是一張精緻的娃娃臉，帶着一點嬰兒肥，秀氣之中透了一點嬌憨可愛；眉尖若蹙，眼波盈盈，一雙黑亮的大眼睛裏含了幾分茫然和懵懂，讓人見之憐三分。她未施粉黛，身上穿着也偏着中性可說老土，但卻絲毫不能掩蓋她的猶如上蒼精雕細琢的顏色。
真·小仙女。時宇果斷地下了結論。
時宇打量着她的時候，少女已然回過神來看見了他，不等他說話，少女便開口，銀鈴般的聲音落入耳中：“請問現在是什麼年份？”
“是2004年哦，小姐姐。”時宇笑道。
聽到“小姐姐”這種有些奇怪的稱呼，少女愣了一愣，但也沒有在意，嘀咕了一聲“果然沒錯”，一邊拎起地上的背包拍了拍灰，又問道：“再請問一下，waitingbar怎麼走？”
“waitingbar？這麼早，酒吧可還沒開門，你去做什麼？”時宇故意逗她。
“問你就說，少廢話。”
嘖，果然和老闆娘一樣的脾氣。時宇攤手，“你一開口就要去我家的酒吧，我當然要問一下了。”
“你家的？”少女微微仰起頭看了他一眼，“切”了一聲：“你騙誰呢，waitingbar可是……可是……那個人的。”
“哦？那個人是誰？”
“……少管閑事。你不說算了。”少女說著就往外走。時宇也不攔着，任由她從身邊走過，只是在她背後喊道：“出去右拐，第二個路口左拐，經過一個大廣場，再往前走到下一個紅綠燈路口你就可以看到了。”
少女的步伐頓了一瞬，然後又繼續走出了巷子。再然後……往左邊走了。
時宇一臉無奈，搖着頭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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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十一點。
時宇看着前面的人影歷經千辛萬苦、繞着整個香港島南區走了一圈、問了無數個警察路人之後，終於站在了waitingbar的大招牌前，嘴角抽搐，大腿小腿腳後跟也都跟着抽搐。
十五分鐘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六個小時四十二分鐘十七秒！這路痴屬性，一！點！都！不！萌！
少女看着大大的招牌出神。似乎有點踟躕，幾次想邁步，抬起腳又放了下去。
時宇嘆了口氣走上前，拍了一下她的頭，“走了那麼久，到了又不進去？”
少女被驚了一下，抬頭看見時宇，面露驚愕：“你……”
“你什麼你，你這路痴簡直是沒救了。”時宇一臉沒好氣。
少女可愛地瞪大了眼睛，口中說出的話卻讓時宇瞬間破防：“你……不會就是傳說中的變態吧？跟了我一路？變態都這麼有毅力的嗎？”
系統在時宇的心裏笑瘋了：“哈哈哈哈哈哈宿主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
“閉嘴！！！！”時宇在心中咆哮。
時宇正想着怎麼收拾這丫頭，酒吧大門打開，箭頭、mars、sky一行人走出來，箭頭朝着時宇點點頭，其他人都紛紛向時宇問好：“時教官好！”
“你們這是去？”
“今天馬教官讓大家見鬼，結果大家都嚇壞了，所以況長官就提議大家晚上去墓園跑步練膽。”mars苦笑道。
時宇點點頭，“直面恐懼之後再說戰勝恐懼，挺好。我做的護身符帶着沒有？”
“帶着！”眾人齊聲。
“那就好，要是遇到有惡意的東西就丟出去，最不濟也能給你們爭取跑路的時間。”
“yes，sir！”
目送着眾人遠去，時宇扭過頭，手在看着箭頭背影出神的少女面前一揮：“回神了！”
少女回過神，看着時宇，表情古怪：“你真的是waitingbar的人？”
“你不都看見了？”時宇挑眉。
“你叫什麼名字？”
“時宇。時間的時，宇宙的宇。”
“……不應該啊……為什麼印象中沒這個人……”少女一臉糾結。
時宇心中一動，面上不露聲色推着少女進了門，“好了，有什麼事，進來說。”
少女進了門，環視着酒吧內的裝潢，走到每一個角落，摩挲着牆上的紋飾，眼神一點一點變得複雜，嘴裏低聲地喃喃：“這就是……這個時間的……waitingbar嗎……”
時宇也不打斷她。對於一個生活在末日的人，這一切對她來說衝擊是巨大的。
“哎，阿宇！我剛想打你手機呢，你這不聲不響跑哪去了這一天！”況復生從樓上下來，看到時宇眼前一亮，隨即又看到吧枱前沉思靜立的陌生少女，皺了皺眉：“那是誰？”
“不知道，不認識，別問我。”時宇否認三連，“我路上遇見的，她說要找waitingbar，所以就帶回來了。不是你們熟人？”
少女聽見聲音轉過身來，看見況復生明顯露出喜色，但又在看見復生背後的馬小玲瞬間面色一沉，眼底的冷意迅速升騰，前一刻還欣然的眼眸里洶湧的恨意和敵意滔天而起，就像血口巨獸要把眼前人吞噬。
到了馬小玲和時宇這種修行程度，哪個不是對氣息情緒感知敏銳的？馬小玲只一瞬間就感覺到面前少女情緒的變化，看着她眼中幾乎滿溢的仇視，心中疑惑的同時，卻又有一種莫名的酸澀。
這是……怎麼回事？她是誰？她為什麼，這麼恨我？更重要的是，她明明充滿敵意，自己卻沒有哪怕一絲一毫想要和她針鋒相對的想法，反而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憐惜？
馬小玲壓下恍惚的思緒，看向面前的少女，況復生則是打量了一通少女，問道：“你來waitingbar，有什麼事嗎？”
少女死死看着馬小玲，開口：“我來找工作。”
“這裏不招人。”馬小玲和她對視，心中的奇怪感覺越發強烈。
“我什麼都可以做，不要求薪水，只要包吃包住就好。”
“為什麼要包吃包住？你家不在這裏嗎？”況復生疑惑道。
“……我的家，不在這裏。”不在，這個時空……
“你家人呢？”
“……我爸死了，臨死之前，讓我回來找我媽。”說到父親，少女的眼底蔓延出一絲溫情和哀傷，旋即又被更強烈的恨意覆蓋，“但是，我不想認。她，不，配。”
馬小玲突然感覺胸口不明來由地疼了一瞬。
時宇暗暗嘆了口氣。
“……你叫，什麼名字？”馬小玲開口。
“況，天，涯。”少女盯着馬小玲一字一句，清脆的聲音飽含冷意。
況天涯……況天涯……況……巧合嗎？
況復生也感覺到氣氛的微妙，轉向馬小玲，“算了，小玲姐姐，就留下她好了，小姑娘親人不在，無家可歸，也怪可憐的。再說了，任勞任怨、什麼都做、還不要求薪水，這種人不要白不要啊！”
“讓她當酒保吧，剛好我最近也忙得很，總不着家。”時宇打了個呵欠，“就這麼定了，也不用擔心多一筆支出，把我那份薪水給她就好了。”
“那你是準備要搬走？”馬小玲瞥了他一眼。
“喂，waitingbar有我10%的股份，我不工作就不能在這住了？”時宇一臉警惕，“我們剛把waitingbar撐起來的時候況復生答應的，你敢說一句不，我立刻擱這撒潑打滾。”
那你滾吧。要擱平時馬小玲肯定這麼說，但她從剛剛開始就感覺心情思緒混亂，所以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況復生，又看了一眼少女，哼了一聲就走了出去。
況復生吐了吐舌頭，朝着少女況天涯招了招手，“走吧，我給你登記一下，順便也給你說說工作的內容還有一些注意事項。至於住的地方……”
馬小玲一走，況天涯又恢復了那副初見的軟萌乖巧模樣。她跟着況復生上樓，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聲音：“住的地方的話……盡頭那間卧室歸你了，裏面的被褥和洗漱用品都是全新的，另外還需要什麼再跟我說。”況天涯回頭，正對上時宇黑亮如深潭的眼睛：“最後，晚安。以後，請多多指教。”
況天涯咬了咬嘴唇，輕輕點頭，消失在樓梯口。
時宇食指輕叩檯面，慢慢綻開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