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戰場與思索
“喀嚓”
時宇抬起的腳落下，將一顆半埋在土裏的慘白骷髏頭踩得粉碎，抬頭看了看塵霾遮蔽的天空，長出了一口氣。
這是一片不知道邊際何在的荒原，常年籠罩着奇異的濃重霧氣，數尺方圓之外便是人獸不辨，連妖識也無法發揮作用。荒原的土壤呈現暗紅，像是被鮮血浸泡了一般，連空氣中都是揮之不散的腥臭。荒原之上不見草木，不見蟲豸，入目所見儘是密密麻麻的骸骨，以及散落各處或完整或殘缺的刀劍斧戟等兵器，烈風吹過，隱隱似乎還能聽到不知何處傳來的低吼怒嚎的聲音，讓人很難不毛骨悚然。
“哥……這是什麼地方啊……”冰涼的縴手扯了扯時宇的衣服，時宇回頭，正對上白素貞煞白的小臉和驚惶的眼神。
摸摸她的頭，一邊注入一絲妖元為她安神靜心，時宇一邊回憶着剛剛系統的話語，苦笑道：“這裏是太古時期，神界與魔界最終大戰的地方。”
“神……還有魔？”白素貞對神魔並沒有什麼概念，只是覺得似乎有一座大山一直壓在頭頂上，心中惶惶不安，連呼吸都艱難的感覺，“哥……我覺得好難受……我們快走吧……”
“我也想……前提是，我們能走得出去……”時宇苦笑。
其實也怪不得旁人，時宇和白素貞是自己送上門來被困住的。時宇自從來到這世界，便隱隱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呼喚，血脈覺醒之後這種感覺越發明顯。由於距離“主線劇情”開始還有很長時間，時宇本身也不知道何去何往，閑着也是閑着，便領着白素貞沿着這來自血脈的呼喚一路溯源尋去。兩人走走停停過了數年，也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界，這日在路過一塊殘破石碑的時候，“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突然被一股吸力吸入碑中，再睜開眼，已經身處在這方奇異的戰場之中了。
系統對周邊環境掃描分析之後說，這片戰場乃是太古時期的神魔大戰戰場，屬於一方獨立空間，遊離而又依附於外界的主空間存在。大約是由於大戰的緣故，這片戰場的時間和空間極度不穩定，充斥着無數或大或小的時空裂隙，混亂的時空特性導致這個獨立空間難以錨定，出口也在不斷變化方位。讓系統帶他們倆進行空間跳躍倒是可以，但是就會存在進入不知名時空裂隙的可能，還有可能直接被混亂的空間撕碎，畢竟時空間一道，系統並不是專業的。
如果系統在眼前時宇一定給它一個鄙視的眼神，“你說說你還能幹點啥？”
系統表示很委屈：“現在的世道，當個遊戲機也這麼難了嗎？要求這麼高的？”
總而言之，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往前走了。
古戰場茫茫無邊際，抬頭也不見日月星城，完全無法分清方向，兩人只能是漫無目的地沿着隨意一個方向前進。肅殺和空寂的氣氛倒是其次，一路前行卻是遇到了不少四處飄搖的危險“荒靈”。據系統所說，“荒靈”並非殘魂，而是煞氣、執念與真靈碎片糅合之後的產物，它們沒有意識，沒有交流的可能，它們存在的意義只有破壞，唯一的行動就是攻擊毀滅感官範圍內的一切“動”物。
作為無數歲月過去唯二來到此處的生靈，時宇和白素貞簡直就是落入鯊海中的血餌，數之不盡的荒靈無聲嘶吼着蜂擁而至，猙獰的面目讓人直頭皮發麻。要不是荒靈移動頗慢，彼此之間還自相殘殺，時宇和白素貞在遭遇它們包圍的第一面就可以打出gg了。饒是如此，一路衝出包圍圈下來，不過才半天功夫時宇渾身上下也是遍佈了大大小小傷痕。白素貞由於被時宇抱在懷裏裹住跑，傷勢倒是可以忽略不計，只是臉色隨着時間推移越發蒼白，時宇也覺得懷中的少女本就沒有什麼體溫的身軀似乎越發冰寒了。
詢問了系統才知道，時宇由於修習《皇極驚世書》這種高維度功法的緣故不懼神魔戰場的氣息侵蝕，白素貞卻是不行，在這片戰場上待久了會被殘留的神魔威壓會傷及妖魂，加上荒靈的攻擊也飽含煞氣業力，對妖魂真靈傷害極大，如此下去魂飛魄散恐怕只是時間問題。
時宇倒不是不想把《皇極驚世書》傳給白素貞，只可惜前些日子他嘗試過，堪堪才傳了半句，一絲紫色的劫雷就無聲無息落在時宇頭頂，直接把地面砸出一個大小深淺各十數米的巨坑，時宇躺在坑底被雷了個外焦里嫩，只有一旁的白素貞雖然灰頭土臉，卻是一點事兒也沒有。系統說，這是此方天道的警告，大概意思是，你丫開掛就算了，還把掛給別人的話，勞資直接就紫霄神雷掀桌子，送你gameover。在那之後，時宇就絕了傳授白素貞具體功法技能的想法。
按系統的意思，異世界功法的引入會帶來與此世界大道完全不一樣的法則，就像外來物種入侵一樣，很容易導致世界之基崩潰，所以即使天道不阻止最好也別做，不然有個萬一，那世界破滅的業力即使是系統之主那樣的大能都會很難受。
那現在……
時宇沉吟片刻，手掌一翻，現出一根黑金色的長羽，時宇盯着長羽，眸中烏光一閃，羽毛上燃燒起漆黑的火焰。黑羽在火中慢慢變化，時宇手指一點眉心，引出一滴淡金的血珠，又輕點白素貞的眉心，引出一滴血珠，兩滴血珠一前一後落入火中，不多時，黑羽便變成一支發簪的形狀，非金非玉的質地，微微閃爍着烏金色的光芒。
時宇臉色微微發白，長出一口氣，將發簪插在白素貞挽起的髮髻上，白素貞只感覺一股溫熱的氣息從頭頂沖刷而下，迅速流轉全身，壓抑難受的感覺頓時消散無蹤。
“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時宇看着白素貞慢慢緩過來，笑問道。
白素貞點點頭，隨即看着時宇微微發白的臉色，臉上又露出一絲懊惱，“哥，對不起，都怪我……”
時宇彎起手指敲了一下白素貞的頭，“又說什麼傻話呢？”
“哥……”
“唔……這東西，勉強說是簪子吧，是由我的本命翎羽所化，我不會煉器什麼的，就粗略變化成那個形狀，你要不喜歡也可以不戴，不過現在要隨身攜着，上面我的氣息可以一定程度上庇護住你，同時如果我們失散了，我也可以根據它去追蹤你。剛剛煉化的時候融入了你一滴血，所以它只專屬於你，別人奪不走也用不了，看起來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簪子。”揉揉她的頭髮，時宇笑道，“好啦，走吧，趕緊找路，離開這鬼地方。”
白素貞摸摸頭上的“發簪”，只覺得心裏熱熱的。對於妖族而言，所有“本命”一類的東西，都是與自身的本源相關的，不是說取就取說煉就煉的，從來都是好好保存着不被人察覺發現防止被針對，更不要說送給別人了。是什麼樣的信任，才會讓人毫無防備地把自己的弱點交給別人呢？
時宇沒有注意到白素貞的神色，心裏在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系統，你說，這世界的天道，甚至說那時空修正力，真的會讓小白出事嗎？按照原時間線，或者說天道‘劇本’，在目前的時間和劇情進度，小白身上應該是這方世界擁有最多氣運的吧？那她就應該是跟小說中的主角一樣，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絕境之中也能刷一波經驗值，賺個盆滿缽滿。如果是這樣，我做的這些，是不是多此一舉？”
“宿主有話不妨直說。”
“我想知道，”時宇咧了咧嘴，心底對着系統說道，“如果小白有危險，甚至是掛掉，時間長河是會選擇放棄小白，讓這方時間線的天道將氣運轉到下一個對象身上，製造出另一個‘黑素貞’之類的角色來替代原來小白的所有戲份，還是會選擇製造各種各樣的巧合救下小白，甚至讓她起死回生，目的就是讓一切按照原劇本繼續下去？”
“這時間長河，到底有沒有自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