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登山

自古以來道家聖地，不僅僅是風水好，而且風景也是怡人出眾的。

只見小道士們帶着鎮遠鏢局的一行人沿山路而上，一路上所見的風景讓一輩子經歷過不少風波，捫心自問不算是沒有見識的林遠山都嘆為觀止。

只見遠遠望去，山上以正中心的玉珠峰上的宮殿為中心，八十一峰圍繞此峰做垂首傾斜狀，形成著名的八十一峰朝大頂，千百年來無數的求道者歸隱真武山上，或是與風水聖地坐而悟道，自此相忘於人間。或是自此醉心於山水之樂，混不覺身在人間。

一路上看着霧騰雲涌山清水秀，聽着耳邊梵音仙樂，年長一些如林遠山之流還能勉強穩得住心神，但是像是第一次出門的竇輕靈和林建邦此刻就被面前的一切震驚的無話可說，微張的嘴巴無不顯示着內心的震動。

便是徐傑雖然面上不顯，但是望着眼前的一幕還是嘆為觀止。前世徐傑不是沒有去過祖國的大好河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止一次的讓徐傑震驚。但是不論多麼驚人的美景與眼前的景象相比還是差了一些，雖然很難用言語去形容兩者之間的差距，但是差的就是那麼一分神韻，就是這一分，兩者之間就是仙與凡的區別。

一行人山上路上雖然林遠山有心制止，但是少年心性不是你說一句，他們就能聽得進去的。所以一路上免不了顯得有些鬧哄哄的，而在山路的終點此時已然有着一位相貌清逸的年輕道士在此等候了。

只不過看上去不像是有個正行的樣子，站了沒一會就開始環顧左右了，最後就直接乾脆的躺在石龜背上曬太陽了，一手付於腦後，一手放於胸前，翹着腿，一副散漫至極的樣子。

不過顯然這樣也不能讓年輕道人靜下心來，想起師父不久前跟自己說的話，道士內心更是一陣不安。自己只是想在這真武山上上無災無禍，無憂無擾的修行百年然後駕鶴西去怎麼就這麼難呢。

就在道士好不容易決定找點事情做，準備把偷藏起來的言情小說拿出來再回顧一番的時候，卻好似天人感應一般，忙得略一掐指，跳下龜背，尋了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密密麻麻的天支地干，臉色微變，不停的自言自語，最終還是無奈的已嘆息收尾。

道士認命般的細緻理了理道袍袖子領口，整了整道冠，好一個天生道骨！隨後揮了揮衣袖，只見之前地上密密麻麻的圖畫一瞬間就消失不見，地面上又重新恢復到一開始的整潔如初。

隨後便是一步邁出，清風微拂。道士便出現在了山路盡頭之處。鎮遠鏢局的一行人本來眼見要到達山路的盡頭，步伐都不由得快了幾分，但是幾乎一眨眼的功夫。視野盡頭就出現了一個人影，雖然還不是很能看清面目，但是就是光看那在山間清風中微微搖晃的道袍，便讓人不由得心神搖曳。

待眾人終於走上真武山之後，真武山百年來最被寄予厚望的年輕道士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在離眾人不遠的地方，道士便鄭重的打了個稽首，滿面春風道：“小道見過諸位。”

眼見年前道士遠遠稽首，林遠山眾人還在糾結該怎麼還禮的時候，一路陪同上山的三個小道士則是連忙恭敬的還禮道：“見過小師叔祖。”鎮遠鏢局眾人一聽，眼前的這個看上去比竇輕靈林建邦大不了兩三歲的年輕道士竟然是真武山上輩分如此之高的長輩，也是趕忙還禮道：“鎮遠鏢局林遠山拜見天師！”

徐傑不起眼的呆在人群中看着已然五十齣頭的林遠山一臉恭敬的朝着眼前這個不過二十左右的年輕道士行禮作揖，內心竟然荒唐的升起不由自主的認同感，彷彿就該如此一般。

“師傅吩咐，鎮遠鏢局的諸位就由我來領路，諸位小師侄孫可以先行休息了。”

“多謝小師叔祖。”三位一路陪同上山的小道士便就此退去了。

“諸位請。還有在下只不過是僥倖入門早一些罷了，當不起天師的稱呼，還請諸位施主莫要如此稱呼在下。”

林遠山不愧是這些年一直走南闖北的人物，見得眼前天師不喜歡自己的稱呼，便趕忙換了稱呼：“是在下疏忽了，還請道長見諒。”

年輕道士眼見改變不了什麼之後，便略一伸手，示意眾人跟上。

鎮遠鏢局的眾人只見這個真武山上的小師叔祖轉身瀟洒前行，一身道不盡的出塵氣，身後的眾人只得在林遠山的帶領下跟隨着拾階而上。

一路上，眾人的心神都是緊緊的系在眼前的道士身上。而道士卻是渾然不覺的樣子，而是做好了一個嚮導的本分，不時的指着沿途所見的風景，與眾人分說此處的淵源，一時間便是林遠山這等走南闖北的人物，也只覺得大受裨益。

行到一處青石板的羊腸小道，望着不遠處懸於峭壁的宮殿。道士緩緩開口道：“這座宮殿便是紫雲宮。宮殿中最為知名的便是三百年前而建的一座用於祈雨祭祀的七星壇。這座七星壇仿照北斗七星出懸崖而建，道教典籍中相傳百年前的紫雲真人曾在此處舉霞飛升。不過紫雲宮尋常不對外開放，一些個尋幽探僻的文人雅士都只能在宮外無功而返。不過今日師傅有言，諸位都是貴客，除卻山上幾處前輩閉關修行的地方，無不可觀者。諸位要是感興趣，貧道可以領諸位上去看一看。”

林遠山今日第二次聽見貴客的稱呼還是覺得一陣恍惚，捫心自問，鎮遠鏢局或許在江湖有些名望，但那也是要分地方的。若是之前有人告訴他說，真武山將鎮遠鏢局當做貴客，林遠山說不得要當面啐對面一臉的吐沫星子，拿人開玩笑也不是這麼開的。

但是當這樣的情況真真切切的發生在眼前的時候，林遠山不由得陷入了恍惚之中。不由得心中升起一絲難以抑制的喜悅之情，但是隨之而來的就是巨大的不安。林遠山一遍遍的在腦海中過濾隊伍中所有人的情況。一遍遍的確認不會有任何的問題，隊伍中的都是鎮遠鏢局的老人，便是帶着的幾個學徒也都是可以信任的。要麼是家生子，要麼就是已經在鏢局好幾年的大好青年，這些都是鏢局下一代的中堅力量。

隨後林遠山猛地想起了路上順手救下的啞巴少年，到如今林遠山都不知道對方的姓名，更是和少年沒有多少交集，除了偶爾在路上見過幾面，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畢竟你總不能指望一個啞巴和你用言語交流的。

林遠山知道這趟真武山之行的重要性，所以在第一眼看到昏迷在路邊的少年的時候，並沒有打算帶上對方，只是打算放下幾個脆餅，留一壺水，便算是盡了心意。非是他冷血心腸，實在是不願意橫生波瀾，但是竇輕靈卻怎麼都不同意，或許是少女一直生活在被大家保護好的環境中，所以少女並沒有見識過多少的江湖險惡。但是望着少女眼中的堅持，林遠山一時間動了惻隱之心，不得已暫時就將少年帶上了。

在竇輕靈的照顧下，少年不多時就蘇醒了過來，不過經過林遠山悄悄的觀察，少年好像失憶了一般，對於周圍的一切都表現的好奇且謹慎。而且自蘇醒之後沒有同任何人說過一句話，甚至連“啊”“喂”之類的擬音詞也沒有聽到過。

林遠山也不是沒有試探過徐傑，不過通過自己的試探，林遠山確定徐傑只是個身手矯健的普通人罷了，甚至沒有習武，連後天都還沒有入門，而且看上去確實是失去了記憶的樣子，林遠山之前想着既然已經救了，那就好人做到底。等這趟真武山之行結束之後，就把少年帶回鎮遠鏢局哪怕是做個鏢局中的普通人，至少也能落得個溫暖管飽。

現在看上去此行中的眾人沒有有問題的，那麼唯一的可能就只能出在這次運送的貨物上了。因為鎮遠鏢局的老字號，不少走南闖北的豪商士紳會托鏢局幫忙運送一些重要的貨物。有些貨物事先知道運的是什麼，而有些是不知道的，就比如這次的。林遠山本着良好的職業操守，並沒有中途查看自己運送的究竟是什麼，因為他們一輩的老人守的就是一個規矩，最看重的也就是一個規矩。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林遠山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儘快的見到真武山上能接收這趟鏢的人，雖然他明知道在這真武山上不可能出現什麼意外，但是心底就是冥冥之中有一道聲音在不斷的提醒他，儘快的完成貨物的交接，否則遲則生變。

想到這裏，林遠山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小道長的邀請，但是剛準備開口，就看到自家孫子和比孫女還要親的竇輕靈懇切的眼神。老人上了年紀之後，有很大的相同之處，一個就是開始喜歡回憶以前，還有一個就是拒絕不了晚輩的要求，尤其的是直孫輩的，哪怕很多要求看上去都是那麼的不合理，但是老人還是會習慣性的心軟。

林遠山微微搖了搖頭，將心底的那抹沒由來的不安深深按下，誠懇的開口道：“那就麻煩道長了，還請道長帶路。”

“好說，好說。諸位跟在小道的身後，小心路滑。”

一行人跟着真武山小師叔祖大搖大擺的來到了七星壇。

山風凜冽，眾人立於山峰之上。衣角獵獵，山頂之上的風確實顯得有些喧囂，眾人只得眯起眼睛，眺望遠峰雲海。此情此景，只更襯托的道士更加的遺世而獨立。望着眼前謫仙模樣的年輕道長，忍耐了一路的竇輕靈終究還是開口詢問道：“道長，你的功力如何呀？可以在這雲海之上飛檐走壁嗎？”

“輕靈！”林遠山也沒料到自家小丫頭有這樣的膽量敢於如此詢問眼前的道長，看樣子這些人真是把她給寵壞了，連最基本的方寸都沒有！

正當林園上準備狠下心來狠狠斥責竇輕靈的時候，年輕道士卻是先開了口，讓林遠山未及開口的斥責就這麼胎死腹中。

只見道士帶着一臉輕柔的微笑，柔聲回答道：“道士我倒是上山這些年學過些武功，但是遠遠稱不上勤習。說出來施主可能不信，但是在下確實是個天生憊賴的性子，雖說爹娘給了上好的皮囊，但是根骨委實說不上上佳，在這真武山上只能算是中等。至於道法嘛。畢竟小道入門這些年，倒還算是說的過去。不過在這騰雲駕霧的本事，小道暫時還沒有學會，讓姑娘失望了。”

竇輕靈本來在聽到林爺爺的那聲呵斥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暗地裏有些後悔了，畢竟自己只是個小小鏢局中的沒出過遠門的小丫頭罷了，面前這個好似話本中神仙人物的道士怎麼會理睬自己呢。也暗暗埋怨自己的唐突，已經做好了挨批的準備了。

但哪想到意料之中的斥責還沒有等到，只聽到神仙哥哥竟真的開口回答了她的問題，至於那些言語中的自嘲則被少女自動當成了自謙之詞，更是不由得對眼前的神仙哥哥傾慕幾分，一時間美目心神都聚焦在面前的道士身上。這一幕只叫一直留心少女的林建邦師兄暗暗心傷。

自古師妹都是師兄的，師姐都是師弟的，奈何都敵不過天降的呀！

就在眾人言語間，一直在人群中默不作聲的徐傑此刻才真正的心驚。自蘇醒以來，望着周身一群古人裝扮的人群，徐傑心中自是滿心疑問，但是他的性格註定了他不會去主動詢問別人什麼，他只是默默的裝作失憶和啞巴，就像他以前的樣子。

通過這幾日的默默觀察，徐傑自是發覺自身依然不在原本的世界，但是他一直都只是以為魂穿到了某個古代罷了，還想着看看有沒有什麼發財的門路能好好的發展一番，將來也好做個富家翁買幾畝田地，每日三兩杯美酒，日子也算美哉。

哪能想到今日竟然還能聽到道法二字！雖說徐傑對於道法只是粗粗的了解，根本不精通，但是作為一個中華五千年文明孕育出的生命，自是知道中國的本土道家所流傳的最基本的道法，不說威力最大的雷法，就直說道家廣為人知的兵解和飛升便一時間足以讓徐傑的內心震蕩不已了。

一邊回憶着此前偶然看過的道家書籍，徐傑此刻再看道士的眼神與之前明顯起了幾分變化，只見年輕道士雙手插入道袍袖口，立於祭壇邊緣。瞧他身形，既不是不動如山，也不是搖搖晃晃，只是隨風擺動，一搖一擺，幅度不大不小，正好風動我動，竟然有幾分天人合一的韻味。

一時間徐傑的眼神也隨着道士身形的擺動而不由自主的移動起來，就在徐傑不自覺的心神沉浸其中之時，卻猛地突然一下驚神，只見面前的道士正一臉含笑的看着自己。徐傑不由得心下大駭，雖說自己來歷不該有人知曉，也不該有人能夠猜出這等驚世駭俗的真相。但是一想到面前的道士會道法，也就是前世所說的仙法，徐傑不由得心生恐懼，這種害怕被人察覺到內心深處最大秘密的感覺真是讓人坐立難安。

但是好在道士只是淺笑致意之後，便調轉了目光，讓徐傑緊繃的心神暫時的放了下來。恰逢這時，數十隻充滿靈氣的紅頂仙鶴盤旋鳴叫從道士頭頂飛過，將他襯托的宛如人間仙人。

一行人參觀完紫雲宮之後，林遠山急着想要交接貨物，便與道士示意希望能夠帶他們直接登山，年輕道士自無不可，便緩緩轉過身去，朝着玉珠峰的大殿走去。眾人也跟在他的身後，寸步不移。

徐傑就在人群之中隨着道士的身影緩緩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