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阿波克斯防禦戰(四)
但崔斯塔在這裏,在阿波克斯的大橋上,她似乎感到了這些人的存在。
在六百年前死在了這裏,他們華貴的光輝沒有讓他們躲過死亡。他們死在了這裏,只是因為他們踏入了戰場,將生命放在了那天平之上,現在的她亦是如此。
「還有那些無數沒有名字,也無法留下名字的士兵!」
伯明翰怒吼道,這一聲怒吼驚醒了崔斯塔。
崔斯塔突然明白了自己真正所憂懼的東西。
「我到如今,才知道,在生命之間的博弈中,自己真正畏懼的並不是生死,而是在命運中,早已註定的,天平所朝向的方向。」
她明白了,她所恐懼的,並不是衰落和崩潰所帶來的死亡,而是當那結局到來的時候。縱使再強大的力量也無法扭轉的,所有人終究會到達的,最終、唯一的末路。
在這雙方都因身處迫境而帶來的短暫的平靜之中。
崔斯塔看着面前的伯明翰。她的頭髮在風中飄揚着。
她想起了一個人的身影。現在那人已經離自己而去。
崔斯塔合閉的唇,緊緊扣着雙齒,平靜流着淚,她從未感受到自己的視線如此清晰,能去看清楚一切的一切。崔斯塔知道了緣由:
因為這就是……
「命運啊!」
崔斯塔再次持劍沖向了伯明翰,而伯明翰也使劍迎擊。
「即使隔絕了六百年有餘,如今我又要在同一個地方,斬殺茵羅斯的血脈,然後倒在這裏么?可能因為這就是……」
兩兵對接,迸發出一聲冰冷清脆的響聲。
「命運啊。」
崔斯塔凌厲地揮舞着手中的聖劍,她的神情冷靜而充滿殺意。
「我只抱憾於我手中是一把鈍刃,我傾其所能,就算刺穿心臟都無法讓你殞命於此,用盡辦法,也無法於方才就將你斬殺。但現在,為了我身後的生命,我也要用這愚鈍的劍刃斬下你的頭顱。」
伯明翰正在衰弱,即使是鈍刃,崔斯塔手中的劍也無數次地切割着他身軀,逼得伯明翰連連後退,並操劍反擊。
他的一劍劈下,被崔斯塔甩劍彈開,他又揚起左臂,又被崔斯塔一劍順着手掌貫穿。
崔斯塔沒有抽回聖劍,而是放開雙手,赤手空拳打在伯明翰的身軀之上,接着她將手掌穿刺進伯明翰的左腹,硬生生撕開對方的傷口,她用暴風驟雨般的打擊,意圖直接撕碎眼前的怪物。
然而即使接受着連續不斷的攻擊,甚至因此不斷被擊退着,伯明翰依舊屹立不倒。
最終,他被崔斯塔打進了一塊大橋崩塌所凸起的岩石之中,
伯明翰的手顫動着,他鬆開左手的五指,任憑劍刃撐開撕碎自己的手掌,生生的將他那被切為兩半的手拽了出來。
然後伯明翰將那隻殘破的右手顫抖地攥緊。
他的左手已然破碎,只剩下半截殘肢,鏈甲的殘鏈和伯明翰左臂的血肉交織着,這時的伯明翰顯得無力,竟然無法立即從岩縫中脫身。
但他依舊頑強地用左手撕扯着他的右臂,骨與肉,以及石與鐵,都被他扯碎。
崔斯塔飛身奔過來,一腳踏在伯明翰的胸膛之上,抄起被伯明翰拔出的聖劍,奮力扭轉着劍身的方向,讓聖劍直衝着伯明翰的頸部而去。劍尖劃過岩石,迸發出的火光四射着,但伯明翰奮力用自己殘破的左右手阻擋着聖劍,不讓崔斯塔砍下自己的頭顱。
伯明翰揚起一腳震碎地面以此發力,從岩石中拔身而起,又一記肩撞將崔斯塔撞飛。
接着他拽住劍身,低頭怒吼一聲,硬生生地直接從自己頸部拔出聖劍。
崔斯塔翻身又起,直衝向伯明翰。
伯明翰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聖劍扔出,直接刺穿了崔斯塔的腹部,崔斯塔連人帶劍再度飛出。
因用力過度的伯明翰連連後退,直到撞在岩壁前才勉強停下,他右手狠狠地扣入岩石之中,捏碎了堅硬的岩壁,將其變得遍佈裂痕。
他以此勉強站立着,然而伯明翰依舊以不滅的意志支撐着自己,怒吼着:
「站起來!」
崔斯塔倒在了遠方的血泊之中,她被聖劍完全貫穿了腎臟,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血液從她的傷口汩汩地流出。
崔斯塔開始顫抖了起來。此時她側着身子躺在地上,自己聖劍貫穿了她的腹部,正往外淌着血。
她微閉的眼睛,看着河流的方向,微張着嘴。
崔斯塔的手指顫動了一下,接着她再度緊握住自己拳頭。
「殿下還活着。」特約爾身旁的一名士兵叫道。
特約爾的耳朵正流着血,他看着這一切,雖然表面上他依舊秉持鎮定,但實際上已然心急如焚。
那名帶來聖劍的護劍官走了過來,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特約爾見了,便微微招了下手讓護劍官過來。方才的音爆讓特約爾的耳朵近乎失聰,需要別人大聲說話或者湊近才能聽見。
另一方面,特約爾隱約覺得這名護劍官有什麼話要說。
「恐怕殿下不能再使用進一步的力量了。」
「先前定下的規矩,已經在現在的情況下不適用了,先生。」
「我說的並不是規矩之內的事情,而是限制之外的隱患。」
特約爾的瞳孔短暫地放大了一下,他只做了略微的思考,便又向護劍官問道:「殿下現在會有性命之憂么?。」
「現在聖劍能所引出的力量中,既能讓殿下延續自己生命,也有着徹底殺死伯明翰的力量,但二者是矛盾的。在現在的情況下,如果同時使用,則會使她喪命。」
「你的意思是……」
「如果要達成這場戰役最終的目的——在現在殺死那個黃昏騎士,殿下要同時用盡神淵力恢復自己的軀體到能重新戰鬥的狀態,並且使用強大的力量殺死伯明翰的話。恐怕皇女殿下會為此獻出自己崇高的生命。」
「你說什麼!」特約爾有些窒息。
「並且,她已經準備這麼做了。」
特約爾連忙向崔斯塔的方向看去,崔斯塔此時跪在地面上,慢慢從腹部拔出那把聖劍。
叮地一聲,染紅的聖劍劍尖滑落在地面上,崔斯塔捂着不斷往外涌血的腹部,昂着頭看着暫時沒有行動的伯明翰,眼中儘是殺意。
崔斯塔,在燃燒着,血液在她神淵力中沸騰蒸發著,她的周際彌散着由她自己血液蒸發所產生的紅霧。
護劍官又語重心長地說道:「作出決定吧,第四禁衛軍團長,你要清楚你們的職責和來到這裏的目的。如果皇女殿下倒在了這裏,一切都會白費的。」
特約爾咬了咬牙,摒住了氣:「我明白了,老先生。第四禁衛軍團會肩負起它的責任。還請你先離開這裏,我要指揮士兵們了。」
「全體士兵聽令,皇女殿下已經擊垮了黃昏騎士團團長,但殿下已經暫時沒有能力去斬殺那個惡魔,現在由我們來接下擊殺伯明翰的任務,所有人放棄和黃昏騎士的纏鬥,向大橋中後段轉移。
你們只有兩個任務!
保護皇女殿下!
殺死伯明翰!
擊敵至潰。」
沒有任何一個士兵去質疑特約爾的決策,他們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戰線向大橋中後段轉移。
然而艾略特和翼依然陷在和黃昏騎士的纏鬥之中,他們由於一時間無法理解特約爾的調令,而顯得對特約爾的指揮有些反應不及。
「發生什麼事情了?」艾略特向一旁問道。
「特約爾軍團長正在調集士兵進攻伯明翰。」那個士兵僅僅只是回答了一句便立馬奔赴那個方向。
艾略特一個冰錐刺穿了一名黃昏騎士,還不等她問下一句,禁衛軍士兵就從戰線撤離的所剩無幾。
「難道就把我丟在這裏么?」艾略特又急又氣,「早知道就不要牽扯這麼深了。」
一名黃昏騎士衝來,眼見逼近艾略特的身前。
艾略特向後一仰,黃昏騎士手中鏽蝕的劍在一瞬間便掃過了她的發梢。接着另一名黃昏騎士持劍從右方刺來。
艾略特一跺腳生成數支冰錐刺穿了那名黃昏騎士。然而由於艾略特的慌亂,她生成了冰錐數量過多,導致佔有了她向一側躲閃的空間。
霎時又有數名黃昏騎士從左方一擁而上,艾略特沒有躲閃的去處,她急忙舉起左手遮擋在自己的身前。
忽然一塊巨石從天而降,砸在了艾略特的面前,那幾名一擁而上的黃昏騎士瞬間葬身於岩石之下。
衝天的灰塵稍微散去一些,艾略特踢掉身後的冰柱,然後走遠了一些,她定睛一看,從岩石上的地磚才發覺那塊巨石其實是一段破碎的橋面,而巨石之上,是她有一會都沒見到的翼。
「看來你這裏的士兵也放棄了戰線。」翼在那塊巨石上掃視着戰場。一邊對下面的艾略特說道。
「你這登場的方式可真夠嚇人的。」艾略特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衣服領口已經結冰了。
接着艾略特抬頭對翼喊道:
「我們被牽扯得太深了,是時候稍微離這個戰場遠一些了。」
但翼搖了搖頭:「對於那個軍官,這是最正確的選擇,皇女殿下已經重傷了。但伯明翰還沒有被殺死。」
「皇女殿下受到傷了?」艾略特有點慌張地問。
「沒錯,」翼憂心忡忡地說道「那種傷口對於普通人來說就是致命傷,但皇女似乎還能撐得下去。雖然伯明翰也被暫時擊倒,不過,要殺死他,就顯得力不從心了。崔斯塔她……已經沒有餘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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