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受了氣的李飛齊一回去便把事情說給倪子涵聽了,只不過版本和真實發生的不同。
“你說什麼!我姐有男朋友了?我怎麼不知道??”倪子涵崩潰地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捂住頭,“不對啊,我家人沒有一個知道的。你確定我姐不是騙你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說我姐喜歡騙人……”
“什麼?還去接她了?”
又過了良久,倪子涵倒吸了一口氣:“誰??季以川?那個空降兵?”
大嘴巴奉行着別人給他起的這個外號,這件事以最快速度傳到了家族群中。
倪言看到群里的消息時,楚晴憐的電話已經同時抵達。
不僅僅是電話,她甚至開了視頻聊天,屏幕的另一邊坐着父母和舅舅。
“你哪裏找的不三不四的男朋友?”
倪言:“相親認識的。”
楚晴憐冷哼一聲:“你不是說你不要相親?”
倪言反嗆一句:“既然我無論如何都是要被逼着相親的,我為什麼不自己找一個?”
“你找,你眼光好嗎?”
父親倪段在一旁附和:“子涵給你找的不是蠻好的嘛,工資高,知根知底的。”
倪言聽見知根知底兩個字就莫名想笑。
曾經他們也是這麼說林則睿的。
倪言說:“我的男朋友當然是要我選擇。”
楚晴憐問她:“你這一生中做過對的選擇嗎?你要讀的專業不好找工作,你害死你弟弟,你找的男朋友也和別的女人好了,你怎麼就不能聽聽大人說的話呢?我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還多。我們能害你嗎?”
她的話像冰錐刺進了倪言的痛處,她方才高漲的氣焰頓時消失了,目光失去焦點地坐着,微微張着的嘴始終沒有出聲。
舅舅在旁安撫楚晴憐:“你講話太重了……年輕人肯定有自己的想法的呀……”
“她的想法對嗎?”
聽着他們的聲音,倪言掛斷了視頻電話。
其實楚晴憐說得不全錯。
她人生中做過的重大決定,沒有一件是正確的。無論開始如何,結局都一發不可收拾地走向了悲劇。
可也正因如此,倪言不想做選擇了。
如果她又選擇了一個男人,又錯了,怎麼辦?接下來的一生都要聽父母的嗎?她不想失去自主權,不想將就地找一個人結婚。
她或許就是李飛齊口中要求太高的那種人,但一生僅一次的事,怎麼可以將就?
她想着想着,蜷縮進沙發中。
有關於倪安平的回憶,即使閉上了眼也還在她眼前。
她此生最為後悔的決定,發生在三年前她生日的前一天。
至今,沒有原諒自己,也沒有原諒父母。
-
工作日的上午,倪子涵早早到了公司,不先到自己的座位上,反而跑去季以川的部門打探消息。
“帥哥,我問你,你了解你們部門的季以川嗎?”
被他問到的職員懵懂的抬起頭:“不怎麼了解,怎麼了?”
倪子涵撇撇嘴:“沒什麼,就是出於點私人原因,我想向你打探點消息,你說說你了解的唄。你別告訴他我問過啊。”
職員想了想:“好像挺有錢。”
“這個我知道,肯定是個富二代唄,還有別的嗎?”
“很少出現,我平時都不太看得到他。”
倪子涵記上了一筆:“他居然曠工!”
職員困惑地看着不知為什麼像在生氣的倪子涵,小心翼翼地繼續說:“挺大方的,經常請我們喝咖啡。”
倪子涵:“嘖,我要聽缺點。”
“缺點……我想不到。”
“怎麼可能!”倪子涵感到無語,哪有人沒有缺點的。
倪子涵逼問他:“那你知不知道他有女朋友?男女關係怎麼樣?是不是個花花公子?”
職員靈光一閃,拿着原子筆在空中點了點:“我想到他的缺點了!”
“什麼?”
“他有時候不近人情。”
倪子涵:“展開說說?”
職員:“上上次我們同事向他表白,被他說不要搞辦公室戀情拒絕了。上次那個同事又告白了,他說他暫時不談戀愛,一點也不委婉。”
“……就這?”倪子涵跺了跺腳,“我姐和他認識還沒多久吧,怎麼就被他給迷惑了。他肯定是花花公子。空降兵工資居然那麼高,像話嗎。”
他嘀嘀咕咕的也沒敢讓職員聽去。
“那個……倪子涵,你後面。”那根原子筆又指了指空氣,職員一臉尷尬。
倪子涵順着他指的方向回個頭,被嚇一跳,小碎步跳了幾下。
季以川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了他身後,手裏夾着文件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面帶微笑。
“你,你好。”倪子涵打招呼。
季以川走到自己的辦公桌放下文件,手指撐在桌面上抬起眼淡淡說:“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來問我。”
“也——沒什麼問題了,”倪子涵認慫,“我先走了。”
倪子涵灰溜溜地回到辦公室開始仔細復盤剛才聽到的消息。綜合判斷,這季以川除了走後門以外,似乎不是個壞人。
但他還是覺得倪言和季以川開始得太快了。
上周相親,這周就說是男朋友,這麼快的進度哪是他那位慢熱的姐姐的風格。
這季以川定是情場老手,才會將他的姐姐騙得團團轉。
也不知道說了哪些花言巧語。
李飛齊按時打卡上班,倪子涵見了他就撲上去說:“你再和我形容一下季以川昨晚除了接我姐,還幹了什麼?”
李飛齊神色不太高興地瞥了眼他:“也沒什麼,就是開着邁巴赫Landaulet去接的,現在女的不都喜歡這種。和他在一起一點也不奇怪。”
“邁巴赫Lan什麼……?”
倪子涵驚掉了下巴。
原來季以川富到了那種程度嗎……
倪子涵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扭頭看着李飛齊,有點生氣:“我姐不拜金!她和季以川交往那他肯定是有別的優點。”
倪言要是拜金,當初就不會挑挑揀揀選了個林則睿。
從學生時代起,追她的富二代可不少,林則睿是最窮的那個。
中午在員工食堂吃飯的時候倪子涵都還在想着邁巴赫的事。
他搜了下邁巴赫,眼尖地看見了邁巴赫Landaulet。
網站介紹說它是全球限量20輛的頂級豪車,售價兩千多萬。
倪子涵晃了晃頭,被數字閃花了眼。
這不是兩千多萬的問題,這是限量的問題,就算有兩千多萬也未必買得到。
嘴裏的紅燒肉忽然就不香了。
他覺得自己的拜金之魂好像崛起了。
季以川要真是他的堂姐夫,好像不是什麼壞事。
不過,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居然能買得起這車,該不會是車迷李飛齊眼花認錯了?
倪子涵一邊苦思,一邊嚼着嘴裏的肉,對面座位忽然來了一個人。
季以川端着飯走過來:“倪子涵。”
“咳咳——”倪子涵沒有防備地被嗆到了。
季以川淺笑着看他,直到他緩過氣來才開口:“你對我很好奇?”
“我沒有。”倪子涵的頭搖成了撥浪鼓。
季以川看着他手機屏幕上的邁巴赫信息不說話。
倪子涵:“好吧,我有……”
他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才問:“你昨天開的真是邁巴赫Lan什麼的啊?”
季以川平靜地回答:“嗯。”
嗯??
倪子涵的世界觀崩塌了,巨富竟在他身邊,而他居然還一直不喜歡他。
倪子涵在心裏祈禱自己沒有得罪季以川。
正當他在想要怎麼讓季以川明白他沒有惡意時,季以川嘆了口氣。
倪子涵連忙問:“怎麼了!”
季以川說:“其實,我有個秘密。”
倪子涵吞咽了一下:“你是打算告訴我嗎?”
“嗯。”季以川點了點頭。
倪子涵睜大了圓溜溜的雙眼:“請說。”
季以川注視着他:“我聽說你保守不住秘密是嗎?”
“絕無此事!”倪子涵心虛地避開他的眼神,改口道,“其實是有一點,不過你的事我保證不和別人說。”
“嗯,”季以川欣慰地點點頭,“其實是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只要我能辦到,我必將在所不辭。”
倪子涵聚精會神地準備傾聽這位巨富的秘密。
“其實我不是你姐男朋友。”
“嗯?”
倪子涵的大腦忽然宕機了。
什麼意思?
“我是她的擋箭牌。”
倪子涵有一點點理解這狀況了。
假扮情侶的遊戲。
“我喜歡她。”
嗯?這又是什麼意思?
不是男朋友,但是喜歡她?
倪子涵的大腦內存不足,因忽然過量的信息量而過熱無法運行了。
季以川定睛看他,眼神真摯:“所以,我想追求她,請你幫我。當然,先不要告訴別人我們是假扮的。”
“等等!”倪子涵緩了口氣,“你想成為她真正的男朋友是嗎?”
“嗯。”
倪子涵激動地站起身:“我幫你!我一定幫你!”
季以川微微抬起眉梢,不動聲色勾了勾唇角。
“謝謝。”
“姐夫!不客氣!”
-
倪言的叛逆致使楚晴憐直接趕到了杭州,衝進她租的房間就開始檢查房間裏有沒有男人進來過的跡象。
“你是騙我的吧?”楚晴憐冷哼一聲,看穿了自己女兒。
倪言的性格她還不了解嗎,叛逆、固執,她說什麼,倪言就要反着做。總之就是不會順她的心意。
找個男人裝成男朋友的事,她完全有可能做出來。
倪言坐在沙發上,閉上眼:“我沒騙你,我有男朋友了。”
楚晴憐陰陽怪氣地問着:“哦?長什麼樣?照片給我看看。”
倪言說:“還沒拍。”
“誰談戀愛手機里沒有男朋友的照片啊?”
倪言緊緊掐着自己的指骨:“我們剛在一起,還沒時間拍。”
楚晴憐坐到她身旁,笑着說:“那你現在打個電話給他,我和他談談。或者問他要張照片。”
倪言蹙眉:“他在上班。”
楚晴憐兩手一攤:“沒事,我等到晚上,等他下班。”
“他經常加班到天亮。”
“那我就等到他下班為止。”
楚晴憐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倪言低頭打開手機,猶豫地劃了划列表。
「你在忙嗎?」
她發給了季以川。
沒想到他秒回了。
季以川:「沒有,怎麼了?」
楚晴憐的眼神黏在倪言的手指上,即使她看不見屏幕上的信息:“怎麼樣,在忙嗎?你打不打?要視頻電話。”
倪言本想和季以川串通好,打一個電話也無妨。
可楚晴憐的步步緊逼下,她忽然不想了。
“這麼快見家長你不覺得太急了嗎?他會緊張。”
楚晴憐翻了翻眼:“這次戀愛是玩玩而已嗎?”
“當然不是。”
“那早晚要見父母的,現在見了能怎麼樣?還是他很拿不出手?長得丑?還是和你一樣是無業游民?”
楚晴憐聲聲都很尖銳:“你會和他結婚嗎?會結婚為什麼不讓我看看?我作為你母親,應該了解吧。萬一你又像上次一樣碰見渣男了怎麼辦?”
倪言的喉頭哽咽了一下,忍着沒有發作:“他不醜,也不是無業游民,我只是不喜歡你這樣的逼問。”
楚晴憐說:“你還沒回答我呢?是玩玩還是會結婚?會嗎?”
“會。”
倪言的聲音很篤定,連一絲顫抖和猶豫都沒有。
可她自己知道,她只是為了賭氣,她只是不想按照楚晴憐想的那條路走。
倪言發了一條消息后,一直沒有回復季以川。
等待中的季以川撥打了電話。
倪言昂着頭沒有看手機,楚晴憐垂眼瞥了下:“喲,他不忙嘛,主動打來了,接電話呀。”
楚晴憐眼疾手快接通了電話,倪言搶回手機貼在耳邊。
電話里季以川的聲音沉靜緩和:“你發信息給我,應該是有事找我?”
倪言的嗓音很清冷,冬風那樣冷冽:“你在公司嗎?”
“嗯。”
季以川聽出了她語氣中的不對勁,放下了手頭所有東西擰着眉走到窗邊。
“你回家一趟,然後帶上戶口本來我這裏。”
季以川斂眉:“什麼?”
“你來了就是。”
倪言二話不說掛斷了電話,翻箱倒櫃地開始找自己的戶口本。
楚晴憐不解地看着她:“你在做什麼?”
倪言眼神木空洞悶頭翻着柜子:“結婚去,你不是讓我結婚嗎?只要我結婚了你就可以閉嘴了嗎?”
“你瘋了?!”
“對,我就是瘋了!你看我做不做得到!”
對於倪言來說,父母是她人生中不開心的源頭。
她一次又一次地忍讓,一次又一次地自己在家無聲吶喊。
沙發上的抱枕被她摔過一回又一回。
她和楚晴憐根本無法正常溝通,兩三句話后必開始互嗆對方。
倪言做任何事都得不到她的肯定,反而會得來一頓奚落。
她不想再沉默了。
倪言歇斯底里地叫喊了出來:“你就是想控制我,擺佈我。我告訴你,不可能!你越說什麼,我越不會做什麼!這就是我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
良久,門外傳來腳步聲,隨之而來一聲敲門聲。
倪言大步飛走到玄關,拉開那扇門。
門外季以川穿着純白襯衫,手裏捏着戶口本,看到了她凌亂四處支棱的髮型和崩潰后的平靜。
倪言抬起頭看他,微微笑着。
“季以川,我們去結婚。”
樓道里的季以川沒有回應,他靜靜看着面前的倪言。
身後楚晴憐還在喊着什麼,倪言根本聽不見,忍着眼眶裏打轉的眼淚迫切地想聽到他的回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