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柳河大隊和賀家大隊中間隔着座紅石山,顧名思義山上盛產紅石。
紅石山是座小山,山體不高,但因為地處平原,遠看還是有巍峨之勢。紅石山山體呈東西走勢,東部地處賀家大隊山勢陡峭,西部地處柳河大隊山勢漸緩。
賀嚴冬要負責的採石場就在紅石山山勢最為陡峭的東部山頂處。
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既然答應了書記,那這事就肯定要儘快落到實處。所以,吃過午飯,賀嚴冬就往山上走去。
原先通往採石場的路,已經被瘋長的雜草和荊棘所掩蓋,賀嚴冬只好隨手摺了根樹枝,一邊掃清障礙,一邊往上走。
採石場不大,只有一個採石坑,不算深,賀嚴冬在山頂饒了兩圈才找到,裏面被填滿了枯枝敗葉。
這樣看過之後,賀嚴冬心裏大概就有譜了,要想讓這採石場重新活起來,確實要費一番功夫。
於是,下了山賀嚴冬就直奔隊部,書記和隊長剛好都在。
他也不多啰嗦,直接開門見山,“叔,那採石場我剛去看過了,大問題沒有,小問題一沓。那坑裏都被枯樹枝填滿了,得給倒騰出來,還有咱現在工具升級了,有拖拉機了,那之前運石頭的路就走不了了,得重新開一條拖拉機能走的路。”
賀嚴冬一口氣說完,抱着茶缸子,咕咚咕咚喝了半缸子水,喝完扯着袖子隨便抹了把嘴,總結道:“就這麼多事兒。”
老書記渾濁的眼中冒出一絲精光,“挺好,採石的那些工具我都包的好好的,放在地窖呢。你看準備啥時候動工,隨時來找我拿,我就知道這事交給你,靠譜兒。”
“那肯定了。行了,沒事走了。”賀嚴冬說著站起了身準備往外走,結果剛走一半又被叫住了。
“冬子,聽前程他們說你娶媳婦兒了?”
賀嚴冬一聽人說他媳婦兒就樂,“叔,咋了?想給我隨份子了?”
“你啥時候辦酒,啥時候給你隨。”老書記就着桌子腿磕了磕煙杆子,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最近村子裏傳了不少閑話,你那媳婦兒,可看準了?”
“叔,放心,看得可准了。”賀嚴冬本來正打算出去,此時卻突然調轉方向,往屋內走去。
“叔,這廣播還能響嗎?”
得到肯定回答后,賀嚴冬又道:“我不會使,您給調調,我說點事兒。”
老書記一邊伸手調廣播,一邊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着旁邊的人,“你可別給我瞎胡鬧。”
“真有事兒。”賀嚴冬無奈笑道。
老書記調好廣播后,半信半疑的又坐了回去。
不多時,賀嚴冬的聲音通過廣播,傳遍了整個賀家大隊。
“那個,簡單說個事。我前兩天呢,是娶回來個漂亮媳婦,為啥不辦酒呢?因為新媳婦腿受傷了,不方便,以後肯定是要補上的。我也知道這幾天大家都在說我的閑話,沒事,大家儘管說,我攔不着。但有一點我要說清楚,我媳婦兒咋樣,我心裏清楚,我家裏人心裏也都清楚,用不着你們在那兒指手畫腳,說可以,但記得長點兒眼,別讓我聽到。”
“行了,就這點兒事。最後,家寶、前程、老三到隊部來一趟,找你們有事,麻溜的。”
賀嚴冬話音剛落,廣播就被老書記啪嗒一聲關掉了。
“胡鬧!”老書記瞪着眼,佈滿皺紋的臉氣得通紅。
老隊長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冬子,隊部的廣播那都是宣佈大事用的,你這確實有點胡鬧了。”
“叔,我保證就這一次。”賀嚴冬十分狗腿的扶着老書記坐下,忙活着給人沏茶。
“來,您喝口茶消消氣。”
老書記瞪了他一眼,伸手接過茶缸子,沒好氣的說:“以後給我注意點。”
“得嘞。”
——
江梨自己雖然不會做衣服,但她畢竟繼承了書中江梨的全部記憶。靠一己之力完成一件成衣,現在對於她來說,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打打下手這種小活計,她還是做得來的。
柳芳芝年紀大了,眼睛不太好使,以前做衣服的時候都是讓大兒媳給打下手。
但現在倆人關係鬧得這麼僵,別說邱秀華願不願意,就算她願意,柳芳芝也不樂得用她,一天天的也不知道給誰臉色看呢。
於是,江梨這個新晉二兒媳就順理成章的接下了打下手的活計。
先用油光發亮,一看就很有年代感的木尺在舊日曆的背面打板,然後將紙樣平鋪到布料上,用剪刀將布料剪出紙樣的形狀,做成裁片,這就是江梨要做的所有工作
最後的填棉和縫製工作,自然是由柳芳芝來完成。
不過,就在要做裁片的時候,江梨看着那塊頗為鮮艷的布料,陷入了沉思。
你說它是粉紅色吧,它又不夠粉,說它是玫紅色吧,但它又不夠紫。
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麼色兒?
很快柳芳芝就給了她答案,“這桃紅色還挺襯你,冬子眼光真不錯。”
江梨嘿嘿一笑,勉強道:“是吧”。
桃紅色,可真是夠直男審美的。
廣播中響起賀嚴冬的聲音時,江梨正對着手中的桃紅色布料默默翻了個白眼,心中正有一萬頭羊駝奔馳而過。
待聲音結束時,江梨再次看向手中的布料,不自覺地彎起嘴角,低聲呢喃道:“桃紅色,好像還不錯。”
在她未曾察覺的心房某處,一顆種子自此悄悄落地生根,靜待冬去春來,草長鶯飛,桃花滿枝頭。
——
老三、家寶和前程聽到廣播就馬不停蹄的往隊部趕,一個個進門的時候都支棱得跟刺蝟似的,他們可都是冬子哥的親信,冬子哥都敢用隊部的廣播放狠話,那他們自然也不能給冬子哥丟人。
賀嚴冬看到他仨梗着脖子跟個獃頭鵝似的站在門口,有些無奈的扶了扶額,從桌子上跳下來說:“你們仨帶上工具跟我走。”
“干架啊要?”前程那脖子瞬間縮了回去,說話都不太順溜了。
“干架用得着叫你?”賀嚴冬不輕不重的朝他大腿踹了一腳,乾脆道:“走人,幹活兒。”
家寶:“冬子,重開採石場這事兒可大可小,你可想好了?咱幾個今個兒可以白乾活,把採石坑給倒騰乾淨了,但之後呢,不管找誰來,你總得給錢吧!這錢從哪兒來?還有,就算咱真把石頭采出來了,怎麼賣呢?”
“放心吧!這事兒是老書記親自開口說交給我來辦的,工錢由隊部來出,包括今天也不會讓你們白乾活,至於之後的銷路問題,我還要再想想,不過,你們放心,不管怎麼樣,絕對少不了你們的,前提是你們得好好乾。”
有了賀嚴冬這話,三個人心裏瞬間都有底了,渾身都充滿了幹勁。
山路不好走,他們得在天黑之前下山,這採石坑看着不大,但清理起來卻極為麻煩,一下午的功夫,四個人才清了不到三分之一,賀嚴冬決定明天再多叫幾個人過來。
江梨一下午都在彎腰做活兒,臨近傍晚的時候覺得腰酸得厲害,索性就拄着拐出來走走,順便看看小白兔。
誰知道她才剛在小白兔窩前站定不久,賀嚴冬就風塵僕僕的回來了。
他幾個大步走到江梨身邊,突然想起來自己幹了一下午活,身上髒得很,又往後退了兩小步。
江梨心明眼亮,一眼就猜透了他的想法。
說起來,賀嚴冬這人還真奇怪,有時候細心得很,有時候又神經大條到讓人無語。
“謝謝你。”江梨突然開口道。
“嗯?”
江梨伸手隨便朝上指了指,說:“廣播,我聽到了。”
賀嚴冬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突然有點害羞是怎麼回事?
“那個,小事,我還是先去洗洗,實在太髒了。”
看着賀嚴冬逃也似的走了,江梨沒忍住輕輕笑出了聲。
藏在角落裏的小白兔,謹慎地豎起尖耳,關注着身邊的風吹草動,不知道它是否有傾聽到深埋在少女心房中的種子,破土而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