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籌碼(上)
“倘若你認輸,我會給你個體面。”
“事已至此,我怎麼可能還需要你給的體面,”北堂列冷笑一聲,看準了機會,倏然伏下身,鼻尖就蹭着赫連恆的刀尖而過,“赫連家對我左丘家的做的事……”
到底是多年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人,北堂列蹲身快步走,竟就在須臾間繞到了赫連恆的後方:“難道講過半分體面?!”
他幾乎快出了虛影,赫連恆敏捷回身時,他的刀已經劈了下來。
在其他旁觀者的眼中,北堂列這一套行雲流水、改變局面的做法,不可謂不令人驚訝;但他的對手是赫連恆,一個不僅在身手上不輸給他,還對他十分了解的男人。
男人原就給他留了一線餘地,此刻見他反攻也無任何驚慌,側身躲閃的同時抬刀上挑,硬碰硬地與北堂列撞上。
激烈而又精彩的打鬥再度開始,誰也沒工夫再多說一句話,光是迎擊、防禦、反攻,就已經讓他們應接不暇。那些赫連家的輕騎兵,既緊張擔憂赫連恆的安全,又被眼前眼花繚亂的招式看傻了眼。隨着刀吟劍嘯叮噹叮噹,下足了倆時辰的滂沱大雨竟有了停止之勢。
雨勢漸小,他二人的交手卻越來越激烈。
哪怕是在這種生死搏鬥中,赫連恆依是神情自若,對比起來,北堂列的招架逐漸亂了起來。
就見北堂列抓住了機會,蹲身掃腿,要讓赫連恆失了平衡;赫連恆卻好似將他所有伎倆都已看穿,在最關鍵時倏然起跳。他這一下屈膝收腿,直接躍過了北堂列的頭頂;北堂列再警覺失策已為時晚矣,不等他收腿起勢,男人的腳尖竟在他腦袋上重重一踩。
藉著這一下的力道,赫連恆在空中滯留一瞬,躍到了北堂列身後。
而北堂列吃痛,還失了平衡,踉蹌着往前衝出兩步,疾疾回頭要再劈向赫連恆。
男人看得太透、猜得太准,他手才剛往上發力,赫連恆的刀便已經敲在了他手腕上。這一下確實是敲,而不是砍;只因男人用的刀背,而非刀刃。
看着赫連恆動作好似輕盈,實則這一擊能敲得常人骨頭震碎。
即便是北堂列,手腕上還覆著戰甲,也被赫連恆當即敲得鬆了手。
他手中刀自然而然地跌落,赫連恆趁勢而上,刀先一橫,敲在北堂列側頸,再往下,改用刀刃下劈,直接砍進了北堂列肩膀肉里。硬抗下這一擊的話,赫連恆將他小半邊身子削下來都不無可能;北堂列只能屈膝往下蹲,只為將力量卸去……甚至於跪地。
旁人只能看個招式,感受不到這其中一點一滴的博弈;在他們眼中,北堂列便是不敵赫連恆,甚至倉皇跪倒在了赫連恆面前。
男人刀也不收,再問:“你服不服?”
“不服,我不服,”肩膀血流如注,北堂列下意識用手抓住了刀刃,想將它推開,但只換來手掌也被割破,更多的血低落地面,在水窪中散開,“無論你的實力是否在我之上,我都不會服你。”
“為了左丘?”
“是。”北堂列決絕道,“今日你若不在此殺了我,來日我不管用出什麼下作手段,都必將手刃仇敵。”
過去的君臣,今日的仇敵。
男人垂眼看着他,他亦始終揚着臉,與男人對視。
許多話便無聲在二人目光中,傳到了彼此心間。
——若是北堂列真可以不擇手段,那何不像洛辰歡一般,下毒,暗殺……方法有太多了。
——可北堂列並未這麼做,也許是念了君臣之義,也許是念了“手足”之情。
那些暗地裏曾泄露給皇甫的消息,當真可以動搖了赫連的根基?不,動搖不了。利用景昭當真能殺了赫連恆?不,憑景昭的身手殺不了。那北堂列的所作所為,只不過是蠢笨之人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不,他今日站在這裏,願與赫連恆一較高下,就將許多複雜的心緒說得明明白白了。
仇,是世仇,報仇是為了對得起先祖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