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救贖
亘古時空，蒼生渺渺。
卻道是：今宵宿醉歸故里，春風掀起蒙頭紅；萬古痴情化執念，何處仙家渡良緣？
記憶中的影像如霧般散去，紅衣女子目光獃滯的看着面前的蔣丞。或許是執念太深，又或許是怨念沉重，兩百多年來，她不入輪迴，不斬前緣，整日忍受相思之苦，苦苦尋找着劉二柱。
“天道不公，我一生秉持善念，卻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我何錯之有？”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不甘和凄涼，這一問，讓蔣丞心神一震。
“陳心怡，你觸犯陰律，本應押送冥府受罰，但念及你命運多舛，我會給你一個機會。”
蔣丞話音一頓，看着紅衣女子，隨即開口。
“你需散盡修為，以渡化因你而死的無辜村民。你要知道，若這些村民對你的怨氣太重，你會受反噬之苦，並且魂飛魄散。若你渡化成功，則需跟在我身邊，將功折罪。若是將來能悔罪自新，或許尚能再見到劉二柱，你可願意？”
蔣丞負手而立，靜靜的看着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尚未言語，但卻聽到她身旁的陳小二和陳有亮跪伏在地上，朝着蔣丞深深一拜。
“我二人願意一起受罰，渡化那些村民，只求大人可以給我們一個機會。”
一旁的陳心怡也收回了心神，聽到可以再見到劉二柱，她連忙開口。
“我願意。”
得到了回應，蔣丞倒也沒有拒絕陳小二兩人的請求，算是默許了。
山谷內，紅衣女子和陳小二陳有亮三人並排盤坐。他們的面前，站着一群虛影，正是死去的村民亡靈。
村民們看到三人，眼神中充滿恐懼和幽怨。蔣丞站在一旁，取出一張符紙，符紙緩緩的飄在半空，一道白光從符紙中散出，將所有人籠罩在其中。
蔣丞立於白光之外，聽着裏面呼嘯不斷的鬼音，微微的搖了搖頭。
“這是你應有的懲罰，但也是你莫大的造化。”
山林上的天空漆黑一片，一道淺淺的亮白在天邊緩緩浮現。隨後，隨着圓月逐漸變得黯淡，天色開始變得朦朧起來。
一聲聲清脆的鳥聲出現在山林深處，那道白光也慢慢消散了下去。
村民們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了三道若隱若現的虛影，三人的鬼體正在逐漸的崩塌。
蔣丞見狀，立刻雙手結印，身旁的鐮鉤不斷的顫抖，似乎想要阻止他。但蔣丞目光一凜，將鐮鉤死死壓制。隨後，一股淡黃色的光團將三人托起。
一天後，蔣丞坐在尚左典當行的大廳，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手中的報紙。
大廳里，那夥計依舊面無表情的站在櫃枱后。門口，一個瘦弱的青年正在和身旁另一個胖胖的男子鬥嘴嬉笑。
一名身穿紅衣，身材姣好的女子端着一個茶盤放在蔣丞身邊，手腳笨拙的斟茶倒水，時不時緊張的瞥一眼櫃枱后的夥計。
看到女子神色慌張，蔣丞玩味一笑，隨即朝着那夥計擺了擺手。
“阿七，我交給你個任務。”
夥計聞言，朝着蔣丞微微頷首。
“你看你整天板着個臉，客人都被你嚇跑了，不如給你找個徒弟，你把店裏的生意都教給她。就這麼定了，我有點累了，上樓休息一下。”
蔣丞話罷，起身便往樓上走去，留下那夥計張着嘴巴，愣在原地。
片刻后，夥計無奈的嘆了口氣，帶着紅衣女子來到櫃枱后，冷眼看着她。
“雖說主人讓我教你，但是七爺我也不是那麼隨隨便便就收徒的，以後你要是偷懶，我可饒不了你。”
狠狠瞪了女子一眼，夥計便開始給女子介紹櫃枱后擺放的各種物件。
陳心怡心裏委屈啊，那蔣丞給她找的師傅，不光看着橫眉怒目，而且身上還一直透出一股陰森詭異的煞氣，讓她渾身不自在。
好在夥計倒也沒有為難她，將氣息收回了體內。只是想起蔣丞那日耗損陰德救回三人，就心裏暗自不甘。
人們常說，舉頭三尺有神明。無論你是行善或是作惡，都會被記錄在冊，在死後一一清算。
冥府有賞善司，持善薄，專記生靈行善之事，並在其死後按善行大小、多少進行獎賞。或修成果業，或重投凡胎。
但賞善必有罰惡，罰惡司則專門記錄生靈所犯之惡行。按照惡行給予相應的處罰，或投畜牲道，或打入冥獄受盡酷刑。
除卻賞善罰惡，還有察查司和陰律司，各司其職，保證生靈去留輪迴的秩序。
而典獄司，則是由四部同設，專查厲鬼行兇之惡行，有拘魂鎖魄，緝拿處罰厲鬼的權利。
無論是肉體凡胎，亦或是陰司鬼差，都有陰德記錄在冊。尤其是身為典獄司的蔣丞，若陰德積厚，將來回到冥府便可論功行賞，享受陽間香火。
但若是陰德虧虛，則會被剝奪神位，嚴重的甚至會被打入冥獄。
一般來說，陰司鬼差如果行惡事，逆天行事，處罰都會增加數倍。正所謂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阿七雖不知蔣丞為救三人損耗了多少陰德，但陰德的獲取，非常不易，哪怕只有一絲，在阿七眼中都覺得不值。
不知不覺，時間過去了三個多月，天氣漸漸轉寒。店裏多了幾個人，倒也變得熱鬧了起來。
蔣丞每日都喜歡坐在大廳里看會報紙，有時候也會聽一旁的陳小二和陳有亮鬥嘴。而且兩人常常還會打起來，陳小二口齒伶俐，能言善辯，陳有亮說不過他的時候，就會揮舞着拳頭在他面前示威。
不過這陳小二不光嘴皮子溜，還有一個優點便是皮厚。雖說每次都被陳有亮摁着打，但偏偏每次都迷之自信的率先挑釁。
“胖子，你該減肥了。”
此時的陳小二正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氣，陳有亮坐在他的背上，肥碩健壯的身軀死死地壓着他。
“你這賤皮子，鬼是不用減肥的，還有，你那呼呼哈哈什麼聲音？你還需要喘氣？”
“噗嗤。”
一聲清脆的笑聲從櫃枱那邊傳來，陳心怡看着打鬥的二人，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阿七依舊在一旁冷眼旁觀，彷彿和其他人除在兩個世界。
看着眼前的一幕，蔣丞微微的搖了搖頭，又繼續拿起報紙，報紙后他的嘴角微微掀起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