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世子籠中雀（8）
檸熙在祥瑞茶樓聽了三天說書，才給姜沅等來。
姜沅身邊跟着老夫人派來把關的徐嬤嬤，檸熙便裝作偶遇姜沅，將她們叫上了茶樓二樓的雅間。
徐嬤嬤向檸熙行了個禮，又頗有些疑惑地問道：“三小姐怎會在此？”
“我平日都在這裏聽曲兒。”
檸熙語氣很有幾分理所應當，聽得徐嬤嬤一愣一愣，直想說嫁為人婦怎可日日在外聽曲玩樂，這會叫夫家不喜。
但想着這位三小姐連世子都敢打，她默默閉上了嘴，候在姜沅身邊。
檸熙卻像是突然想到一般，對徐嬤嬤道：“嬤嬤現在沒事的話，幫我去城北買些豌豆黃吧？”
徐嬤嬤聽此微微皺了下眉，她好歹也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三小姐怎能拿她當跑腿的丫鬟般使喚？
“徐嬤嬤，你怎麼不動啊？是不知道城北在哪兒還是不知道豌豆黃是哪家賣的？我記得祖母很愛吃那家的豌豆黃啊。”
檸熙微微挑眉看着徐嬤嬤，不緊不慢地再次開口：“還是說因為我嫁出去了，就叫不動你了？”
徐嬤嬤眉頭一動，當即道：“沒有的事，三小姐，我這就去買，您等着。”
說罷，她又看了眼姜沅：“表小姐也請暫且等等。”
姜沅低眉頷首。
待徐嬤嬤離開，檸熙也讓自己的丫鬟出去在外面守着。
等雅間中只剩她們二人，檸熙給姜沅倒了杯茶，裊裊熱氣騰出，模糊了人的眉眼。
姜沅雙手拿着茶杯，低頭看那澄亮明黃的茶湯，忽然為自己竟如此信任檸熙而感到疑惑不解。
三表姐向來對自己不假辭色，自己還害得三表姐嫁給了陳世璟，按理說她們本該老死不相往來才是，可她們如今卻心平氣和地在這裏喝茶。
姜沅怔怔抿了口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發現三表姐似乎沒那麼針對她，也沒那麼不待見她了，雖然仍然與她並不親近，但比以前讓她心安許多。
“姜沅。”檸熙喊了她一聲，目光看向窗外，下巴微微抬了抬，示意對方也看過去。
她選的這間雅間窗口正對着大街，能夠一眼攬盡街上風景。
姜沅不明所以地側頭低眸看過去，街上車水馬龍，攤販叫賣，與她來時並無不同。
“對面那個殺豬的，攤上站着老闆娘的，看見沒？”檸熙問她。
姜沅聽着她的話，目光逡巡，很快找到了檸熙所說的豬肉攤，攤后真的站着一個利落裝束的女人。
“看到了。”她點頭，但不明白檸熙為什麼讓她去看那個人。
“她叫武三娘，兒子才三個月大時丈夫就去世了。”檸熙支着下巴，語氣漠漠，“婆婆一身病，公公斷了腿，她只能一個人撐起這個家，出門經營着丈夫留下的豬肉攤，忍受着地痞流氓的刁難。”
姜沅聽得愣愣，不由道：“可是，她的生意好像很好。”
檸熙不說，她根本想不到那個武三娘那麼慘。
“對，因為她在一次被地痞刁難時，拿起殺豬刀砍掉了那地痞一根手指，自此之後，就沒人敢來她攤上鬧事了。”
姜沅略有些遲緩地眨了眨眼，頓了頓，她問：“那位武三娘……沒有被告嗎？”
“怎麼說呢，她砍的這人是個有名的地頭蛇，私下裏胡作非為的事多了，加之聽說武三娘發狠說死也要拉着人一起，他就沒敢去報官。”檸熙說完，若有所思地加了一句，“也許武三娘早知道他不敢去報官。”
“她很聰明，”姜沅再次看向那個豬肉攤，這次心情大有不同，“也很勇敢。”
“的確。”檸熙淺淺揚了下嘴角，“所以說，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前方是萬丈深淵，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姜沅似有所悟，低着頭沉默半晌，忽然抬頭看向檸熙，眼中噙着淚水：“三表姐，我、我不願與世子扯上干係，我該怎麼做？”
“首先，你要拒絕他。”檸熙換了個手支着下巴，眸光清亮。
程桉現在畢竟只是個世子，在家中長輩都不同意的情況下，他想和姜沅親近也只能暗地裏來。
只要姜沅敢鬧，程桉總歸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姜沅眼睫顫了顫，思慮良久，才下定決心般重重點頭：“我不會再讓他碰我的！”
此刻的她心中一腔孤勇戰勝了對程桉的畏縮，一口決定此後再不逆來順受。
“嗯。”檸熙點頭，繼續道，“其次，你得了解程桉的性格，對症下藥。”
姜沅臉上露出了茫然，性格，她只知道程桉表面端方君子文武雙全，對她很霸道很苛刻，至於其他，她不知道。
“他這人很小心眼。”檸熙面不改色地陳述，“比如他左右了我的婚事，我打了他一棍，他就剋扣了我接近一半的嫁妝。”
姜沅：“……”
她睜大了眼睛，似乎是恍然大悟，此前她只是對三表姐感到愧疚，卻從未想過，這一切都是程桉造成的。
他真的很小心眼。
“他也很自大自我，做事但憑自己享受，從不顧及別人。”檸熙繼續道。
姜沅沉默，她發現檸熙說的都是對的，程桉真的一點也不顧及她的感受。
她承認是自己先招惹的他，可她根本沒來得及努力，程桉就對她動手動腳，絲毫不顧及她的名節。
“這種人，你說什麼他都不會聽的，所以還是得做出行動。”檸熙加以總結。
姜沅一臉求知慾：“我該怎麼做呢？”
“下次他再失禮，直接朝他最脆弱的地方攻擊。”檸熙語氣平靜地說出解決方案。
系統：“！！！”
它似乎檢測到了屏蔽黃？
還有——
“宿主！到底為什麼要跟女主說這些啊！我們不是來刷仇恨值的嗎？！”
“男主的仇恨不是恨？你是不是看不起女頻文的男主？”檸熙面不改色地在心裏回懟了它。
系統沉默了，因為它發現檸熙說得居然挺有道理。
而姜沅聽到這話也沉默了，許久才微微顫着泛白的嘴唇，輕輕點頭，語氣甚至有種英勇就義的味道：“嗯，我會的。”
檸熙意外地看了一眼姜沅，孺子可教啊。
隨後她又跟姜沅說了一個她在這裏幾天物色到的不錯的讀書人，以便姜沅回去好向老夫人交差。
不久，徐嬤嬤買豌豆黃回來，檸熙順勢與姜沅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