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兩難的抉擇
——T11.5
特斯德未知的地帶。
矮小的男孩按着快被吹飛的帽子,艱難着往前步行。
“旺!”
聽到警告,黑髮墨瞳的男孩豎起雙指。一個紫墨色的結界包圍着全身,將從地底襲來的大型百足蟲一分為二。百足蟲的半身噴出綠色的漿液,像是膠水一樣粘住草木,臭味隨之而來。
但男孩絲毫沒有驚亂,理所當然地繼續往前走——江政忠溯已相當習慣獵殺這些靈獸了。
北風呼嘯,江政忠溯披着厚重的衣服,行走在一望無際的草原。回到特斯德已有數日,他就沒有見過人影。一邊陪着江政忠溯的,只有鉤在肩膀不願意走路的達茲,以及草原上源源不斷溢出的靈獸。
和前幾次通過世界門的感覺不同,此次通過江政忠溯感覺到被某種東西彈開了。最後落地的地點,便是這靈獸橫行的草原。
“達茲,你說我們離有人的地方還有多遠?”
“嗚。”
明顯,達茲沒有把握。而江政忠溯也沒把希望放在一條狗身上,他只是通過自問自答的方式緩解社交需求。
比起腳力,江政忠溯更擔心餓死和渴死。從倫敦採購的臨時糧食已經吃得七七八八,水尷尬到要和用“清凈”過濾的露水,就差沒試着喝尿液。無論哪方面都快到達極限。
“旺!旺!”達茲回頭大叫,讓江政忠溯感受到生存的希望。
“真的假的!哦,得救了!辛姆-古吽!”江政忠溯舉起手,往頭頂打出一擊超級亮的“閃光”,“怎麼樣?他們看到我們了嗎?”
“旺。”
“太好了!”江政忠捏着拳頭大叫。
站着原地等了好一會兒,一輛拉着貨物的坦克出現在邊緣。沒錯,就是坦克,至少外形是坦克。江政忠溯是個有見識的人,他不覺得開着坦克的人會有多友好。
江政忠溯捏着達茲的脖子:“你他媽逗我?”
“嗚旺。”
“我信你個鬼哦。”
江政忠溯想拔腿就跑,然而沒幾步路就放棄了。
江政忠溯實在是太累了。在草原上隨時防備被靈獸襲擊,雖然有達茲牌雷達在,但每時每刻都戰戰兢兢,根本沒得好休息。再加上每天都要走上六七個小時的路,肉體和心靈都到達了邊緣。
江政忠溯頗感無奈:“好吧,我再信你一次。”
“嘿!”從坦克露出頭的是皮膚黝黑的人種,“小朋友,你在這裏幹什麼?”
他說的是人種語,江政忠溯由此判斷,這裏至少不是魔妖國。
江政忠溯先是恭敬地鞠躬:“你好,我叫江政忠溯。”
“江政忠溯?奇怪的名字。你為什麼在這裏?”
江政忠開始編寫自己的設定:“我剛開始跟着商隊移動。但在半路被靈獸襲擊,隊伍半毀人也找不着了。迷失在這片草原三天有多,好不容易才徒步到這裏。”
“就剩下你一個人?一個小孩能在多巴拉走三天?”
“多巴拉?”
黑人點着頭:“這裏是多巴拉大草原,大型靈獸頻繁出沒的畜牧地。你一路上沒少見靈獸吧。”
江政忠溯注意到畜牧地一詞,全身不禁發抖。他不知道也不怎麼想知道,那些百足大蜈蚣和巨型毛毛蟲可以怎麼樣買賣。
“有,但都被我解決了。”
“你能一個人應付大型靈獸?”
幾天下來我干倒了不只20隻了。——江政忠溯默默吐槽。
江政忠溯看着眼前的人不怎麼信,便繼續補充:“我是長壺島的術者,會一定的防身術式。”
“哦,黑髮墨瞳,確實和傳聞中的長壺島人樣貌很相近。”
江政忠溯有點奇妙地望着黑人。他覺得眼前的黑人也算是黑髮墨瞳,心想僅用這個標準判斷是不是有問題。
“這位大哥,我想找能航海的地方。在這之前,我能不能去你們的城鎮休息一下。”
“當然可以,埃旭人歡迎長壺島的客人。請上車。”
說是上車,這玩意就是個坦克,根本沒有能坐的地方。坦克里坐滿了人,他只能待在坦克的通風口站着。
說話的黑人名叫瓦亞耶·德文·安布羅·阿齊茲·德文·安布羅·拉赫曼·曼特。記憶力強如江政忠溯,聽完名字后也只記得瓦亞耶這三字。倒不如說他嫌麻煩,直接把名字節省成單名和單姓——瓦亞耶·曼特。
按瓦亞耶的介紹,江政忠溯所在的國度名叫埃旭王朝,是個和人種聯合國區約密迪、魔妖國茲尤姆、海上王國亞特蘭蒂斯接壤的畜牧國家。儘管沒有地圖,江政忠溯能知曉這地方和伊格伯特隔了不止一兩個國度。
埃旭人以畜牧為主業。
而要注意的是,他們畜的不是普通畜生,而是活潑可愛、戰力拔群的各種靈獸。廣闊的大地凝聚着大量靈氣,埃旭所在的地方靈獸相當密集,成為了他們發展為主業的基礎。
但有利就有弊,靈獸多意味着危險多。為了克服這一點,埃旭人從人種科技最發達的國度瑞雷森斯採購了這些裝甲車(坦克)。裝甲車大有用處,比如現在也拉着幾噸重的靈獸屍體往城鎮出發。
“這東西好用是好用,就是不怎麼靈活。”瓦亞耶如是說。
這是打硬仗用的鋼鐵巨獸,靈活度自然比不上休閑移動的輕型汽車。
瓦亞耶的車停在了一個沒有結界包圍的城鎮。
與外圍綠油油的草地相隔一條河流,一邊是綠色,一邊是土地的棕黃色。和伊格伯特不同,此處的建築材料全是土,可謂沙土之城,整個城市像座光禿禿的小山。雖然是土房,但建築外形相當精緻,高度普遍有三四層,絲毫沒有落後的感覺。
“這些房子是怎麼建成的?”
這是江政忠溯最大的疑惑。他是個土木工程學生,知道泥土造房有多不穩定。下雨會軟化倒塌,大風會風化倒塌,地震容易撕裂倒塌,土造房就是這麼脆弱。然而眼前的房子沒有搖搖欲墜的感覺,有的甚至高達十幾層。
江政忠溯心想:莫非和主城區的建築類似,內部加置了維持結構的結界?
瓦亞耶搔着頭:“具體怎麼建造我也不清楚。在埃旭想房子得聘請練成術師,你想定居我可以介紹給你。”
江政忠溯笑着點頭:“謝謝你。但暫時不用,我得趕着坐船回家。住的話我找個旅館居住就可以了。哦對了,關於居住的旅館,希望瓦亞耶大哥能介紹一下。”
瓦亞耶聽到“大哥”一詞很是開心:“好,我認識一個好的旅館,那裏離商游隊很近。”
“商游隊是什麼?”
“就是跨城甚至跨國的商隊。不過除了商品,他們也有負責運人旅遊看風景。若小兄弟想去亞特蘭蒂斯,最好找商游隊預約同行的隊伍。”
“亞特蘭蒂斯……”
江政忠溯聽過這個名字。
在現實記載中,亞特蘭蒂斯是一個活在神話里的文明,至今還未確認其存在。而在埃斯瓦爾的時候,小夥伴盧修提到過這個地方,說是一個後人重建起來的海上王國。
“亞特蘭蒂斯有通往世界各地的船隻。要是小弟弟想坐船回家,那是再好不過的地點。”
“原來如此,謝瓦亞耶大哥提醒。”
“無須多禮。”
江政忠溯撫胸屈身,行伊格伯特的男性貴族禮。瓦亞耶見狀,也給出了當地的行禮——輕輕拍打三下胸口,然後與對方握手。
城鎮的人種大多是黑人,其他人種數量不算多,皮膚黃白色的江政忠溯走動顯得鶴立雞群。
經由瓦亞耶的介紹,江政忠溯在靠城口的旅館暫住下來。旅館是一家三層的土房子,別看外表很土,內部裝修井井有條,比現實的便宜賓館要好上許多。
單人房一晚50枚銅幣,內帶的叫餐服務也不算昂貴。以江政忠溯持有的金額,過上優質的生活綽綽有餘。但江政忠溯可不是來度假的,他還得趕回去伊格伯特。
放置下登山包,江政忠溯來到了商游隊。從店面和店員的氛圍,江政忠溯覺得這地方能類比現實的旅遊社。
前台的小姐姐禮貌地問道:“你好,請問有什麼能幫到你的?”
“我想去亞特蘭蒂斯坐船。”
前台的小姐姐很是驚訝,她再次確認:“小弟弟想去亞特蘭蒂斯坐船?一個人?”
江政忠溯點着頭:“我也是沒辦法。出行的隊伍全軍覆沒,如今只能一個人趕回去。”
“全軍覆沒……”小姐姐覺得為難了,“也就是說,沒有人能證實你的身份,對嗎?”
江政忠溯料到會有這麼一出:“沒錯。”
“前往亞特蘭蒂斯不難。但小弟弟沒有通信證,也沒有保證人,恐怕他們不會讓你進入海上王國。”
“關於這點,有其他解決的辦法嗎?”
“有是有,但我覺得小弟弟做不到。”
江政忠溯自覺,自己很少事情是做不到的:“說說看。”
“像小弟弟這種情況,我們可以幫你申請埃旭王朝名義的通信證。但費用相當高,大約1枚金幣。”
江政忠溯差點沒有吐血。1枚金幣,也就是1萬枚銅幣,換算住宿能住200天。江政忠溯固然有錢,也不捨得如此開銷。
誰叫形勢比人強,江政忠溯只能含淚答應:“我有足夠的錢,請問申請要多久?”
小姐姐眼前一亮,她難以置信這個小孩身上有1枚金幣。
“快的話半個月,慢一點要一個月。簽下‘契約’,屆時我們會用術式通知你。”
“好,那今天就簽吧。”
爽快地給了1枚金幣,在契約紙上打上血印,江政忠溯回到房間等候能離開的日子。
——T11.30-12.2
在埃旭生活了好幾個星期,江政忠溯有一個深刻的體會——不算不方便,但確實沒有伊格伯特方便。生活用品大多用普通資源,比如照明用煤油燈,煮飯大多用柴火。由此對比,大多以靈氣為能源的伊格伯特城地是很特別的存在。
當然,有必要的話可以買靈晶燈——一種以靈氣為能源的導具,術者充能之後能照亮很長一段時間。導具是方便,但價格不低,所以一般民眾還是喜歡便宜的煤油燈。
在埃旭的生活很平常,而沒有意外也就沒有值得述說的冒險。江政忠溯長期停留在旅館,偶爾會繞着城鎮走一圈,除此之外他沒出去其他地方。人生地不熟,亂走只會增加風險。
江政忠溯接觸的人也不多。除了每每來回旅館都能見到的老闆娘,便是邀請過自己吃飯的瓦亞耶。
別看瓦亞耶開着坦克,他是當地的正兒八經的畜牧民,本質上是個農民伯伯。或許正因如此,瓦亞耶有幾分鄉村的熱情,遭遇到江政忠溯會積極地走過來問候幾句,甚至邀請去自己家做客。寒暄兩句還行,但江政忠溯不自來熟,所以沒有接受過瓦亞耶的邀請。
來到通信證批下來,商游隊準備出發的日子。
江政忠溯扛着登山包,被商游隊的設備嚇到。不虧是運貨又載人的商游隊,使用的車輛是大型卡車。卡車前面是全包圍的車頭,後面是開放的空間。明明不是地球,卻有和地球類似的東西。這種和異世界有出入的畫面,屢屢讓江政忠感到不適應。
在等候之時,江政忠溯注意到了商游隊持有世界地圖,他借了一張仔細地查看了一陣子。在伊格伯特,江政忠溯只從書上的簡圖中大致了解特斯德星球的海陸分佈。而如今他手上是一份專業的地圖紙,信息詳細許多。
特斯德星球有一塊大陸地,沒有海洋分割開。形狀上看,大陸有點像不規則的蝙蝠。埃旭位於大陸的中部靠東南,伊格伯特位於大陸的西部,路程的遙遠有眼可見。
有意思的是,地圖不止顯示人種的國家的分區,還顯示了魔種的國家分區。魔種和人種不同,他們生活在大陸的東部。除去南邊靠海的的埃旭和亞特蘭蒂斯,東部區域被視為一個巨大的國家,即魔妖國茲尤姆。茲尤姆和人種的各國以中間佔地四分一的緩衝帶隔開,此處便是人種聯合國區約密迪。
此外,大陸邊也有很多島嶼。最大的島嶼位於亞特蘭蒂斯的南部,一個馬西尼的大島,裏面擠着三個小國家。眾多島嶼中,最大的標記點是位於西南海中下方的中型島嶼,用虛線標誌並註明是中立無國界的不可入地帶。
“長壺島……有點想去啊。”
地圖看了一會,車隊做好了出行的準備。出行的卡車有三輛,有兩輛是載貨,有一輛是載人。前往亞特蘭蒂斯的人有12人,江政忠溯早早霸佔住車尾的風景位。
最後一個人上車時,江政忠溯吃了一驚。褐色皮膚火紅的頭髮,此人正是在埃斯瓦爾相遇的神秘女人,吉。
達茲和江政忠溯一起提起警惕,兩人懷疑的氣息一下子被吉捕捉到。而與吉相見的是華桃墨素,此時她不曉得江政忠溯是誰。
“怎麼了?我得罪過你們嗎?”
江政忠溯按着達茲的狗嘴:“不不,認錯人了。”
“認錯人?我看不像啊。”
“真的認錯而已。對不起,惹你不快了。”
吉倒是沒所謂:“隨便了。”
車隊出發,江政忠溯正式離開沙土之國,向著海洋邁進。
由黃土到綠草,由綠草到山脈,由山脈到丘陵,到達海洋需要3天的時間。卡車的行程顛簸,不拉着鐵邊容易被甩出去。
當然,鐵邊還有更重要的作用。大多數人強忍不住往外嘔吐時,會把頭伸出高度恰當的鐵邊。嘔吐物隨風飄落在外面,免得污染車廂。
車廂寬鬆,站起來可能被甩出去,所以坐久了大多選擇躺下來。儘管如此,江政忠溯也非常難受。他經歷過埃斯瓦爾東城口區的爛路,抖得肺腑震蕩,而如今的路況比當時還差。
若有人想大小便,敲一敲前節的車頭,司機會停下來供大家方便。大小便當然是露天了,荒山野嶺還能搞個廁所出來就太神奇了。
在下車的時間,江政忠溯會吃一點備好的乾糧。在車上吃的話,他覺得自己會吐出來浪費掉。順便一提,商游隊事先說明清楚食物和水源自備,所以大多數人都會自帶。當然沒有帶也沒關係,緊急的時候可以向商游隊採購。不過價格嘛,大家都懂,肯定比行情貴許多。
兩天過去,趁着停下來的時間,江政忠溯找到了陰涼的地方坐下休息。腸胃蠕動嚴重,他相當難受。不久,赤紅髮的吉也走到了同一個地方盤腿坐下來。
兩天下來,整個車隊只有吉一人沒吃沒喝,沒吐也沒方便。江政忠溯十分好奇她這變態的身體素質。
吉注意到了江政忠溯的視線:“怎麼了?”
“我只是佩服閣下,這一路上能不吃不喝不解決生理需求。”
“種族問題,我可沒有普通人種那麼脆弱。”
江政忠溯追問道:“閣下不是人種嗎?”
“看我的外表,像是人種嗎?”
“人不可貌相嘛,打扮一下人種也能有類似閣下般的模樣。”
江政忠溯可不是危言聳聽,現實中靠打扮技術脫胎換骨的大有人在。
吉捏了捏頭髮:“真的假的?現在化妝術這麼厲害。”
“畢竟是邪術,我也挺熟悉的,憑我的手藝也可以給你整得不像同一個人。”
“有意思。”吉伸出手,“我叫吉,是個九黎族人。”
江政忠溯目瞪口呆,腦海里閃過了希克斯的身影。
“怎麼樣,嚇到了吧?”
江政忠溯握住吉的手:“不,我只是想起了我的朋友,他也是九黎族。哦對了,我叫江政忠溯,是一位術者。”
“你和九黎族交朋友?”
“是啊,我曾經是奴隸,在奴隸場認識過一個六臂的九黎族。因為他,我還以為九黎族都是六隻手臂的呢。”
江政忠溯想着過往忍俊不禁。
但吉就沒有那麼開心了:“六臂的九黎族?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我給他取了個名叫希克斯。怎麼了?六臂的九黎族有很大問題嗎?”
“這倒不是,或許是不同的人。”吉陷入深思。
噗——噗——
是車輛出發的提醒。
江政忠溯結束了交談,回到車上準備又一天的折磨。
——T12.3
海上王國亞特蘭蒂斯。
說是海上王國,實際上分有一半陸地一半海洋。不過江政忠溯等人的目的是坐船,商游隊自然繞過陸半國,直接前往海半國。
江政忠溯查過現實世界亞特蘭蒂斯的傳說,他覺得兩者同名同姓不是偶然。
或許是古代亞特蘭蒂斯住址有世界門專門通往這個國度,所以才流傳着傳說卻又看不見亞特蘭蒂斯的蹤跡。現在的考古大多以出土的文物考證,不在地球的亞特蘭蒂斯便成為了記錄上的存在。
以上是江政忠溯的猜測。
靠近海半國邊界,看到海上的亞特蘭蒂斯,江政忠溯第一感覺就是奇幻。
海半國名副其實,是由海水構造成的國度。城牆是海水,建築是海水,連裏面的山都是海水。水靈靈的國家在陽光照射下晶瑩剔透,人群在透明的水上行走生活。
亞特蘭蒂斯水域廣闊,特斯德的大部分海下種族和雙棲種族都聚集在這裏。進入國度的結界邊緣,城牆地下站着皮膚黃綠色的人種。據商人介紹,他們是名為海蛙族的種族。此外還有人魚族、蛟龍族、海皇族等等生活在這附件。
“出示通信證。”
江政忠溯等人排成一列,一個個檢查通過。
輪到江政忠溯,守衛皺着沒有眉毛的眉,掌握般青蛙的大嘴:“你是長壺島的人?”
通信證上沒有寫着出生,江政忠溯知道守衛完全是出於常識判斷。
江政忠溯試着拱手行禮:“是的,此次前來亞特蘭蒂斯,就是為了乘船回島。”
“吼吼,消息真靈通,過去吧。”
江政忠溯很是在意守衛的話,但也不敢留下來詢問。
進入亞特蘭蒂斯海半國,江政忠溯很是興奮。人民乘着船移動,但船劃過的地面人也能用腳站着。江政忠溯仔細觀察,海面上浮着一層特殊的結界,發揮着這種神奇的作用。
街邊和山脈種着樹木,樹木像是懸浮在水面生長很是茂盛,低頭可以看到在水中蔓延的樹根。在海半國里生活的大多數是守衛的海蛙族,偶爾能看見人魚和章魚之類的海族。
江政忠注意到,同個種族有的在水面走,有的在水面游,有的在水下游。
“同個結界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作用?”
江政忠溯試着用力踩踏地面。海上僅僅產生了些許波紋,並且很快恢復平靜。海半國覆蓋的整個海域都是這般平靜。
建築都是水做的,而水是透明的。這意味着,從外面能看到建築內的人的生活情況。
江政忠溯一邊觀光一邊自言自語:“達茲,你說他們生活得如此透明,就不怕被人看見私事嗎?”
“旺嗚。”
“也許吧,人文習俗每個地方不一樣。”江政忠溯搖着頭,“還是別想這麼多了,今天還得解決生活問題。”
生活問題可簡單分為衣食住行。衣服江政忠溯自己有,那麼要解決的是食和住。
海半國的街邊大多數銘牌上刻有兩種語言,一種是諾瑪語,另一種江政忠溯不認識,他推測這是魔種用語。順着路牌,江政忠溯很容易找到了旅館。
看到江政忠溯進沒有門的門口,前台的藍發女人魚順着牆壁游到門邊。
“歡迎光臨‘天藍旅館’,請問客官是要住宿嗎?還是要用餐呢?”
人魚使用的是人種的諾瑪語,江政忠溯能聽懂。
“我想住宿,多少錢一晚?”
“客官住單人房的話,普通單人房98枚銅幣一晚,豪華單人房168枚銅幣一晚。本店服務齊全,若是有用餐需要,也可以看看我們提供的餐單。”
江政忠溯接過人魚給的硬紙片。水靈靈的旅館一晚98枚銅幣,和埃旭相比明顯更貴。不只是住宿,食物物價都比埃旭小鎮高差不多一倍。
在離開埃旭之前,江政忠溯打聽過亞特蘭蒂斯的行情,他知道這就是正常的價格。若是以前,江政忠溯會貨比三家之後再做打算。但現在的江政忠溯不同了,他自覺有足夠的資金。只要價格合理他便接受,不會像以前一樣到處跑一天才做決定。
“我要住一晚,普通單人房即可。”
“請問需要用餐嗎?”
“等我餓的時候再做打算,現在不需要。”
“好的,謝謝客官。請到櫃枱登記一下,這邊請。”
付了錢獲得了鑰匙,江政忠溯上到旅館三層。
果不其然,門也是水做的。水做的大門沒有固定鑰匙打不開,像直接穿過會被被布丁一樣的牆彈出來。洗澡的地方配有全方位的帘子,睡覺的地方則是個帳篷,裏面放着保暖用的墊子和被子。
“還挺新鮮的。”江政忠溯如此評價。
放下登山包,江政忠溯下到櫃枱再次找上人魚小姐姐。
人魚看到江政忠溯的樣子問道:“你好,是要用餐了嗎?”
“不,我想坐船,請問在哪裏可以購買船票?”
人魚有點小失望,她想了想抬手指着遠方。
“如果是想坐跨國的船,還挺遠的。海半國的邊緣線是巨大的港口,到達邊緣線大大小小的船家不下一百間,想去哪裏和他們商量就行。”
“這裏離港口有多遠?”
人魚想了想:“乘坐快艇的話,應該3到4天。普通客艇可能要一個星期。”
“那艇的票在哪裏嗎?”
“街邊就有。你可以舉起手,若是有意向的會主動停下來。”
所以就是海上的士。——江政忠溯如此判斷。
“小弟弟是想去長壺島嗎?”
江政忠溯拉着下巴:“好多人都這麼問我。莫非長我這樣子的人都是去長壺島的?”
人魚皺着眉:“難道小弟弟不知道?”
“知道什麼?”
人魚不懷好意地作笑,悄悄地捏着幾根手指。江政忠溯知道人魚的意思,拿出10枚銅幣放在桌面。
“好久沒遇到大方的客人,蘭菲樂意拿出珍藏的小道消息。”快手快腳地把銅幣塞到腰包,人魚非常高興,“眾所周知,沒有得到長壺島的允許,沒有船能開往長壺島。而近期剛好有前往長壺島的船在,我還以為小弟弟是收到風聲才想着過來坐船的呢。”
“前往長壺島的船?”江政忠溯一下子迷住了,“在哪裏?”
人魚搖着頭:“這我就不知道,而且告訴你也沒用。你必須找到帶頭的人,得到他的允許才能上船。”
“那帶頭人呢?”
“我一屆打工的怎麼可能知道。若是讓人知道了,想去長壺島的人能排滿整條海線呢。要是小弟弟想去找人,我得給個勸告你。長壺島的人來去無蹤,要找到他們不容易。”
江政忠溯點了點頭,心想這消息到底值不值10枚銅幣。
正如人魚小姐姐的提醒,江政忠溯也知道茫茫大海找個不認識的人很困難。然而,他想前去長壺島的想法半點沒消減。
——T12.6
接下來幾天裏,江政忠溯除了吃飯就是在移動。高價搭快艇,到達當天能去的最遠地點再選擇臨時入住。用這種日夜兼程的方法,江政忠溯來到亞特蘭蒂斯的第三天便到達了海半國的邊緣。
如此焦急地趕過來當然是有理由的——江政忠溯想趕在長壺島的船隻出發之前到達港口。
找到帶隊的長壺島人很困難,相比之下,找出發去長壺島的船隻會容易很多。船隻數量少,體型又大,總不可能完全隱蔽起來。如此作想的江政忠溯趕到了港口區域,然後心情頓時複雜起來。
現實世界的江政忠沒見識過大船,哪怕一艘都讓他大開眼界。所以,眼前上百艘船看得他眼花繚亂。嘆為觀止的同時,他也很是煩惱。船多得離譜,這意味着找起來難度會很大。
“壯觀是壯觀,找人不好找啊。”
“旺。”
達茲望着江政忠溯給出自己的勸告。
“我知道回埃斯瓦爾的事重要,但有這麼個能早點去長壺島學習的機會,我怎麼能不把握住呢?況且個人覺得找不到的可能性更大,屆時老老實實回伊格伯特便是。”
江政忠溯按着帽子先去附近的旅館就住。走到一半,達茲突然叫了起來。
“旺旺。”
“也不是無論如何都想去……”江政忠溯猶豫了一會,“好吧,我是真的很想去。”
“旺。”
達茲用爪子拍打江政忠溯,示意他轉頭。眼前的是一家水造旅館,從大小和內部居住的人數,江政忠溯知道相比其他旅館要遜色。
“住這裏?”
“旺!”
江政忠溯隨着達茲的意見走進旅館。進門的同時,他感覺到了某種異動,某種範圍術式展開影響着這個空間。轉動眼睛,江政忠溯捕捉到一群人,一層結界隱藏起他們的身影。
術式藏起身影不稀奇,江政忠溯無比驚愕的原因是碰上了認識的人。迷茫大海找個不認識的人很困難,但若是認識的人,找起來便容易不少。
想好了應對方法,江政忠溯筆直地走向人群。人群里,金髮碧眼的外國面孔青年注意到有人目視到自己,向一旁領隊的男人彙報。
領隊的男人穿着構成特殊的衣服,一種類似漢服,但比漢服緊縮的服裝。這是長壺島的服裝,江政忠溯見過。
眼熟的不僅是服裝,還有男人的樣子。
江政忠溯先是恭敬地敬禮:“江政忠溯,見過各位。”
帶頭的男人,林·南圖·奧茲頗為感興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孩。
“我設下了‘避人結界’和‘幻影結界’,兩重結界互相協助,隱匿效果非常強才對。居然能被看穿……小朋友,你的能力很稀有嘛。”
“謝,林·南圖·奧茲閣下誇獎。”
“哦,你還認識我?”
“鄙人,江政忠,溯是也。”
江政忠溯故意拆開名字,希望能引起奧茲的注意。
“沒聽過。‘江政’這姓氏貌似也不是名家,我們在哪裏見過面嗎?”
江政忠溯為奧茲的健忘感到無語。不過對於奧茲來說,與江政忠結識僅有一晚,而且還是兩年前的事情,不記得也是正常的事情。
“異界,商店,手機,電腦,江政忠。”
江政忠溯持續打着暗號。
奧茲先是迷惑,隨後逐漸恢復了記憶:“你是江政忠閣下?哈哈,你過來特斯德了啊?”
“不錯,就是本人。”
“大家不用慌張,這位是我的朋友。”奧茲很是歡喜地介紹江政忠溯。
江政忠溯拱手鞠躬:“江政忠溯,再次見過各位。”
聽說江政忠溯是導師的朋友,在場的各位面面相覷。
跟着奧茲身邊的有15人,其中8個是人種,7個是外形奇異的種族,即魔種。7個裏面有兩個長着狐耳的、兩個長着鹿角的、一個有長着鱗片的、一個有下半身是馬身的,還有一個半透明的。除去狐靈族,其他人的種族江政忠溯統統不認識。
書到用時方恨少。江政忠溯相當後悔,當時沒在埃斯瓦爾的閱覽室把介紹世界各種種族的《山海錄》看完。
“江政忠閣下,你這樣子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來日再談吧。”江政忠溯想找個能商量的地方,“南圖奧茲閣下,我們能單獨談話嗎?”
“我不能離隊,這樣吧。”
奧茲在空中轉動手掌,又一層結界包圍住他和江政忠溯。
“現在只有我和你能交流,其他人說不來話也聽不到我們說話。”
“其實,我有一事想求閣下。”
奧茲望着江政忠溯的樣子,不多不少猜到了一點:“江政忠閣下,莫非你想讓我通融你進長壺島?”
江政忠溯為奧茲未卜先知撐起眉間:“正如閣下所想。”
奧茲笑着搖頭:“真對不住,江政忠閣下。南圖奧茲好歹是個導師,不能做這種私下的勾當。不然,我也不用全天候開着結界避人。”
江政忠溯不想放棄:“那若是給導師金幣呢?”
“區區錢財,何足掛齒。”
“那異世界的知識呢?”
“哈哈哈。”
奧茲想笑着敷衍,但江政忠溯感覺到奧茲明顯動搖了。
江政忠溯試着開價:“我手上有一台新的手機,恰好可以送人。”
奧茲失去了聲音,笑容也僵硬了。
“僅此一台而已,將來我若回不去地球,便是唯一一台手機。”
此乃謊言,江政忠溯持有兩台手機。一台是他本人攜帶的手機,另一台是莉佳送給他的蘋果。
南圖奧茲呆住了,但還是沒給出讓江政忠溯滿意的反應。從小吝嗇到大,江政忠精通了講價的要義。他緩緩搖頭,很是可惜後撤。
“好吧,既然導師如此清高,我也不勉強了。告辭。”
“江政忠閣下等等!”奧茲一把叫住了江政忠溯,猶豫了好一會才說的出口,“手機和使用方法,我都要。”
“謝導師特許。”
奧茲皺着眉:“江政忠閣下,這次算你技高一籌。”
“技藝高,我不敢當。而且導師身份比我高,閣下就不必加了,叫我江政忠溯便可。”
奧茲攤開手:“手機呢?”
江政忠溯不是個蠢貨,自然不會立即把東西送出去。
“只要導師遵守約定,一旦鄙人到達長壺島,兩物皆會雙手奉上。”
“好吧,那就說定了。”
奧茲揮手去掉了最後施展的結界,拉着江政忠溯的手宣佈:“各位,這位江政忠溯是最後最後一位同行的成員,之後的路上都會跟着我們。”
“南圖導師,導師之前不是說那個穆靈族是最後一個了嗎?這麼又多了一人?”
發出質疑的是最先發現江政忠溯接近的金髮青年。
“之前是口誤,這是最後一個沒錯了。”
儘管疑惑的聲音隱隱浮現,導師一口咬定的事情,其他人沒有質疑的權力。由此,江政忠溯獲得了前往長壺島的船票。順理成章,為了方便跟着奧茲他們,江政忠溯也在旅館住了下來。
——T12.6
和奧茲一行人住進的同一家旅館等次比第一天住的要差一點,不過基本設備是相同的。鬆了一口氣之後,江政忠溯倒在帳篷里尋思着之後的事。
“旺。”
“還好說,不是你指示我過來嗎?現在這個結果,要說是誰的錯。”
江政忠溯轉眼盯着達茲,達茲非常不滿地用爪子拍打他的臉。
“旺旺。”
“行了行了,我知道是我衝動了。但是達茲,我來特斯德不是為了做貴族,也不是為了當護衛。我是想學習深造,乃至有一天能成為出色的術者,到現實世界發揚光大。這才是我的追求。”
江政忠溯思索着閃過一個念頭:“不過,我與古雷簽下的契約不知道會如何判定現在的情況,若是算我違約會有什麼影響嗎?”
“嗚。”
“既然不知道,那就當沒事發生,現階段只能這樣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先不想,這是江政忠溯高效思考的秘訣。但讓思想自由漫遊,各種不安又會由心而生。
江政忠溯回想起古羅和梅里斯的面孔。他在臨走時以華桃墨素的名義寫下信件,說自己會在半年左右回到埃斯瓦爾。然而,若是出髮長壺島,去到極其難進的術者聖地,江政忠溯不覺得一兩年能出島。
對於自己,是去夢寐以求的求學之地,但對於不知情的他人而言,便是失蹤了。
江政忠溯皺起眉頭:“古羅他們不知道會不會擔心我……不,若是他們知道我擅自做決定去長壺島,肯定會生我的氣。”
“嗚旺。”
“不至於吧。梅里斯可能會生一兩個月的氣,古羅的話應該也就一兩天。埃斯瓦爾是個好地方,古羅是個負責任的人,古雷城主是個聰明人,梅里斯也不用再去神宮。這樣的狀況即便我不在,裏面的人也不會出事。”
江政忠溯突然想到疑點:“對了,若是長壺島真的那麼神聖和嚴格,你會不會進不去?”
“旺。”
“誰說我想你了,我是當心你。要是在船上被丟下海,我可不回去救你。”
達茲咧嘴笑着:“旺旺。”
“真的假的,這麼自信?”江政忠溯安下心來,“不過既然你這麼說,應該還是有辦法的。達茲,在長壺島也要好好跟着我啊,別讓別人把你捉去燉了。”
“旺!”
江政忠溯和達茲一起在帳篷里攤開四肢:“按奧茲所說,還有4天就出發了,長壺島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話說,我還是第一次坐船,不知道要準備些什麼……這幾天要不要到處逛逛備點東西?”
“旺。”
“呵呵,直截了當。”
江政忠溯閉上雙眼。不知為何,埃斯瓦爾的人和物歷歷在目,江政忠溯想着想着心裏多了幾分感傷。
“肯定沒問題的。”
像是說服自己,江政忠溯苦笑着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