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書生
“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多人……”
無能心裏疑惑的很。不過這次無能漲了經驗，並沒立刻回頭應答來人，而是緊着快搖了兩下轆轤。
將盛滿水的水桶小心翼翼地放下后，無能才雙手合十地轉過頭。
“方才怠慢了施主，小僧深表歉意。”
“哎，不礙事的不礙事的，小師傅太客氣了。”
來人回應道。
無能這才抬起頭打量起面前的人。
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無能如此評價來人。
來人一身書生打扮，綸巾正正的繫於頭上，手中一把摺扇輕輕搖着，一身長衫很是熨帖合身，腰間掛着一塊玉佩。
正在無能打量着來人稍有發獃時，來人將摺扇“啪”的一聲合起。雙手疊放作了一揖，接着問道：“請問小師傅，山上這座廟可有一名法號為八戒的高僧？”
“八戒？”小無能聽聞，疑惑的重複了一句，摸了摸光頭。
“噢……”書生點點頭似乎知曉了什麼，略加思考之後，說道:“那……凈壇使者？嗯……天蓬元帥？”
“噢噢，施主說的想必是小僧的師傅吧。師傅經常對小僧自稱凈壇使者。”無能答到。
“對對對，就是這位高僧。那……能不能勞煩小師傅帶我去見見這位高僧呢？”
“可以，請施主隨小僧前來。”
“好的，謝謝小師傅。”
“施主不必客氣。”
說完，兩人各行一禮。無能回身提起水桶率先走去。
書生“唰”地一聲盪開摺扇，一邊輕輕的搖着一邊跟隨無能向寺廟而去。
一路上無能都在納悶這位施主怎會知曉自己師傅的身份。雖然師傅每次吹牛說起“凈壇使者”“天蓬元帥”的時候，都會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好像大有來頭。但是無能向來以為師傅都是不知從哪淘來的頭銜硬往腦袋上按的，畢竟真正的牛人哪會有住在這種連耗子都嫌沒油水可偷的破地方的。
可是今天竟然有人道出了師傅自稱的身份，還無意說起了師傅從沒提過的法號。這不禁讓小無能大感意外，難道自己的師傅真的有些身份？
想了想依舊覺得不大可能，無能覺得還是師傅的故交來此拜會的可能性更大。
“可能又是一位被師傅哄騙忽悠了的可憐人。”無能邊想邊偷偷地打量着身後的書生，沒忍住偷偷的嘆了口氣。“看您這位也不像個沒見過世面的普通人，怎得還能被師傅給忽悠了？唉，還是年輕阿……”
書生並未察覺到小和尚的打量，更不知此時在無能的心裏早已把自己當做了一個富家傻子弟。而是興緻勃勃的看着周圍的景色，嘴中不經意的輕輕念叨：“都沒變……還是原來那樣子……真好……”
得，無能瞄到了書生自言自語的可笑姿態，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待到能清楚地看到山廟大門時，書生似乎終於忍不住了有些沉悶的氣氛，率先提起了話頭。
“小師傅，請問你的法號是什麼呀？”
“額……”無能頓覺尷尬之氣撲面而來扼住了自己的喉嚨，頓了頓，只能臉色火辣辣地蹦出幾個字：“無……無能……”
“無……”書生漫不經心重複了一個無字，才發現了其中的貓膩。噗嗤一聲噴了一下，而後覺得好像有所不妥，愣生生將後續的反應咽回了腹中。
“嗯……沒關係的。施主，想笑就笑吧……這本來就是小僧的法號……”
書生得到了小無能的寬容之後，
終於是放開了自己，捧腹大笑。“哈哈哈哈”的大笑聲彷彿響徹山野震動木葉，甚至有些許回聲淡淡傳來。
無能突然特別後悔說了剛才的話，只想扇自己兩個大嘴巴。
“嗯……抱歉……”笑出眼淚過後，書生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些不當，但是又覺得真的很好笑，於是一邊強忍着笑意一邊做了一個很沒有誠意的賠罪。
無能只能以後面跟了一個傻子為由，聊以慰藉。
“小師傅，嗯……你在這所寺廟裏待了多久了？”
書生笑夠了之後，終於恢復了正常的樣子，大扇了幾來回摺扇，想緩解一下方才的尷尬，於是問道。
“回施主。小僧在此出家半年有餘了。”
“噢……那，小師傅你當初為什麼出家呢？”
“嗯……小僧出家前是一個乞丐，整天過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無能想了想，說道。
不過剛說了個開頭就被書生打斷了。
“所以說小師傅是為了能吃飽飯出家的？”
“不是！不是這樣的！”無能想都沒想，急忙做出反駁，接著說道。“我從小就一直在四處流浪，受盡了人們的白眼嫌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見到我這種乞丐都會覺得污了眼，所以經常會有人無緣無故衝上來打我一頓，將我扔在角落裏，好一點人的事後還會朝我臉上撇幾個銅板……後來，我聽人家說佛門是視眾生皆平等的地方，每個人在佛祖面前都是一樣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我就想來看看……我過慣了那種活過今天就算萬事大吉，對於明天從來不知道要怎麼辦，還能不能活下去的日子。我想，可能我成了佛家弟子，佛祖能教我一些除了整天想怎麼吃飽怎麼不死之外，更多的東西……”
小無能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
書生沒搭腔，只是靜靜地跟在小和尚的後面。
無能沒發現。
兩行淚水從書生的眼中滴落，緩慢地無力地淌在白皙俊秀的臉龐之上。
“悟空……苦了你了……”
“如來，這次你或許真的錯了。”
“如來，當年我因欲為佛道兩家的思想尋找共通點，尋找可以相融互證之處。被你打入輪迴重新取經證道。”
“如來，我一己之私我獨自承擔。那五行六界呢！眾生的責任誰來擔！”
“這一次，我站在孫悟空的身後。”
“沒錯。依舊質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