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局

胥朝雖不強調男女大防，但也是有着規矩的，宴席之上男女座不共邊，本來作為周家庶女的周顯之該坐到右邊女賓的中間位，但她滿心是與殷姚再敘知己話的心思，便乾脆和她一塊坐到了前面的位置。

對面的周琅瞧着妹妹一去一回，便與太師獨女親昵起來，眉頭一動投去詢問的目光，周顯之則眨了眨眼，一切讓周琅自己意會了去。

隨着絲竹管弦奏響，一身丹紅衣衫的和敬公主謝遼與駙馬一同入座主位，金玉堆砌在謝遼的髮髻上，但這稍顯誇張的髮飾數量絲毫沒有奪去她半分美麗。

主人已到，周顯之隨着眾人請身行禮，再入座時，聽見上面謝遼與代傳話的太監一句。“閬華多謝諸位賞臉。”

周顯之離主位近一些，能聽見謝遼原本輕柔的聲音，與以前並無什麼差別，只是隨着歲月流逝，少女也多了幾分成熟的韻態。

接下來不過是什麼歌舞之類的，毫無心意，周顯之和殷姚一邊聊一邊吃，將面前碟子裏的點心都吃的乾乾淨淨，甚至還想伸手去拿殷姚碟子裏的，被殷姚用無奈的目光看着。

她倒也不是覺得公主府的點心有多好吃，只是坐在上位邊緣的謝戎總是時不時的抬眼看她，整的周顯之都不敢抬頭去看舞蹈，只能低着腦袋猛吃一頓。

只是她不就山，山卻要來就她。歌舞都是老樣式的東西，大多數世家子都意興闌珊，卻還要裝作有意思的樣子去看，畢竟總要給公主一個面子在，只是有人卻沒有這麼小心翼翼。

“嫂嫂，總是這些人表演多沒意思呀，小妍有個新想法！”

聲音的主人是蘇將軍家唯一的嫡出小姐，蘇妍蘇聆安，她的庶出長兄就是謝遼的駙馬，蘇逢春，蘇大將軍總是溺愛慣着這個獨女，也只有她敢對謝遼耍小女孩脾氣。

“本宮也覺得無聊沉悶的緊，小妍，你有什麼想法？不妨說出來聽聽。”蘇大將軍手握軍權，少有人敢得罪，而謝遼也果真給了蘇妍面子，牽起笑容應答。

蘇妍圓溜溜的杏眼一轉，似有若無的看了看周顯之這邊，隨後從她身後侍女手裏抱出來一個簽桶。“在座的都是大家貴女，想必都沒有什麼不會的東西，不妨每位姑娘都來抽個簽，按簽上的東西，給大家展示一下世家風采。”

這並不是什麼輕慢人的提議，謝遼無從拒絕，再加上她也確實覺得每每如此實在無聊，並點點頭答應了蘇妍的提議。

“就讓小妍第一個來吧。”蘇妍早料到謝遼不會拒絕，牽起袖子在簽桶中攪了幾下，拿出張紙條來向眾人展示，上面寫着劍舞二字。

蘇妍作為將門虎女，自幼也是常與兵器打交道的，縱然不如幾位哥哥武功高強，在眾小姐間也是佼佼者，劍舞對她來說，不在話下。

一旁的侍女為她送上佩劍，蘇妍反手拔劍隨意舞了個劍花，目光一瞥奏樂的幾人，便隨着重新開始的音樂踏出了舞步。

堂間身影矯如游龍，一點劍芒先到，隨後舞態生風。蘇妍不愧是將軍之女，雲劍與擰身翻轉混為一體，原本柔美的舞蹈動作被她展示的凌厲而野性。

配合十面埋伏的緊張鼓點，蘇妍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的停頓或是延展，眾人皆看的入迷。只是樂鼓漸消，蘇妍卻慢慢地轉到周顯之的方向，琵琶聲猝然結束，蘇妍抬腿踹燕，劍尖直指周顯之面門。

來者不善。

蘇妍頓了幾秒才慢悠悠地收回佩劍，轉頭往謝戎的方向投去含羞帶怯的一眼，施施然回了座位。

周顯之對這種挑釁卻沒什麼反應，慢吞吞地喝了盞茶，悄悄附耳到殷姚身邊八卦。“這蘇小姐喜歡端親王啊？”

“周小姐你不知道嗎？圈子裏早已傳開了，蘇小姐說，非他不嫁。”殷姚聳了聳肩沒有回答，反而是她身後的那個侍女回答了周顯之的話。

又是謝戎這傢伙做的孽。周顯之長嘆一口氣，癟起嘴老成地搖搖頭。“真是無妄之災啊……”

那廂謝遼笑着打了個圓場，蘇妍輕哼一聲，讓侍女把簽桶放到女賓席位最後的小姐面前，從身世低的一直到身世高的，讓她們抽籤各自表演節目去。

換了位置坐的周顯之變成了壓軸，她左手邊的殷姚則是壓台，最後一位上去。

周顯之像吃了苦瓜一樣愁苦地看了一眼被自己連累的殷姚，對方則笑着搖了搖頭。

“她是不敢對我做什麼把戲，怕着吐沫星子淹死她呢，你倒應該更擔心你自己。”

“是哦。”周顯之焉焉地靠在殷姚的身上，長吁短嘆着。

其餘世家小姐抽到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寫詩作畫、樂器舞蹈之類的，大多數中規中矩，幾個出彩的也是京都早有才名的姑娘。周顯之只當看尋常表演，偶爾和殷姚說些評價的笑話。

這場別有用心的劇目進行到一半，周顯之突然聽見一聲輕咳，她轉過身來，發現身後陰影里站着的是謝戎的那個小侍衛東玄。

東玄朝她笑了笑，隨後悄悄地塞給她一柄未開鋒的短劍，雙掌合十笑眼彎彎地轉達了謝戎的話。“王爺說，他很期待！”

“……”周顯之面色無語地目送東玄溜回謝戎身邊，看着謝戎注意到她的視線投來的淺笑，咬牙切齒地做了個謝謝的口型。

蘇妍要讓周顯之出醜，必然會讓她也抽到劍舞一項，她此時是養在深閨的周顯月，不可能會與劍有什麼干係。有蘇妍的珠玉在前，也就更能襯得周顯月一無是處。這一點，周顯之和謝戎都想到了，所以謝戎送來的劍確實是對她有用的。

只是，這事不本來就是謝戎惹出來的嗎？

要不是謝戎大張旗鼓的表現出自己對周顯之的興趣，蘇妍就算因為和周顯容是好友，覺得她搶了周顯容的位置，也不會太注意周顯月這個庶女的存在。

“月妹妹，這個東西……你會用嗎？”殷姚也明白蘇妍的用意，扶着周顯之的肩膀悄聲詢問。

“完全不會。”周顯之回答。

這是大實話，前世的周顯之照大家閨秀去養，雖然什麼都有涉獵，但卻唯獨不會和武功刀劍扯上關係，而如今周顯月的身體又太孱弱，也不可能支撐她完成像蘇妍一樣優秀的舞蹈。

看起來，這是一場死局。

－－－－－－題外話－－－－－－

小戎多少有點見了。（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