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一百五十九隻新一
工藤新一現在其實非常清醒,具體就表現在他頂着肚子上的大洞、滿嘴血腥味卻還能冷靜地在腦子裏計算自己還有多久失血過多上。
上回哭得肝腸寸斷的001這次反而沒了聲，安靜得讓工藤新一懷疑是不是又從自己腦子裏掉線了。
他心思轉了一圈，面上什麼也沒表現出來,仍舊掛着那副瘋得不得了的表情看着世界意識。
幾秒前他就整個人都因為脫力倒在了桌子上,幸虧世界意識鐵青着臉真的站起來給他治療了,否則工藤新一琢磨着自己還得把脖子扭過去才能保留威懾的氣勢。
按照工藤新一原本的計劃,剛才那一槍是不會這麼乾脆利落地打出來的，他還想着多開幾個口讓世界意識逐步相信自己是認真的，但在徹底認同BOSS的身份后，工藤新一心底作為‘軒尼詩’的那一部分對這個計劃進行了抗議。
為什麼要那麼謹慎地逼迫誘導世界意識相信呢？他本來就是認真的啊。
要麼花能量治療他,要麼大家一起死。工藤新一想着想着如醍醐灌頂,徹底悟了。
既然這樣,比起在不致命的位置開槍還不如直接對着致命的位置開槍嘛！
而考慮到開槍后他還想多說幾句,不能是頭部和心臟，所以最終變成了這個樣子。
真有趣。他用開始模糊的視野打量着世界意識的表情，這麼想到。
祂居然是真的在擔心他？不是因為他死了祂也得死,只是因為不想看見他死而擔心他？
世界意識不是不懂人心嗎,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給他知道。
工藤新一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無所謂,既然到了這一步,那就已經停不下來了。
他承認,自己是在賭，就像敢背着個道具做備選就從樓上跳下去賭怪盜基德會接住他的江戶川柯南那樣,工藤新一也在賭世界意識不會看着他死,贏了皆大歡喜，輸了就……他沒考慮過會輸的可能性,這是必贏的局面,也只能贏。
實話說,工藤新一覺得催眠這東西還真是好用，起碼他現在是非常冷靜，還有心情計算這個計算那個，要是換成原來的自己，絕對不可能這麼果斷地用其他人的命和世界毀滅的可能性去跟祂賭的吧。
原來自私地活是這種感覺。
世界意識的能量是有限的，這點在沒來這邊前工藤新一就和001分析過了。
對方把有限的能量花了絕大部分在同化全世界上是第一個錯誤；沒有在他發現這點前就殺了黑澤陣那些‘人質’是第二個錯誤；在他進入辦公室后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他身上，忽略外面的其他人是第三個錯誤。
在他開槍后選擇把能量都用來把他恢復得完好如初，而不是簡單吊住他的命卻不進一步治療，這是第四個錯誤。
工藤新一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明明殺了那麼多人……真是比想像中更天真，他們的世界意識。
這也從某種意義上證明了世界意識確實並不把工藤新一以外的人放在眼裏，所以殺死他們也毫無壓力啊。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世界意識按在自己傷口上的手掌把他們連接在了一起，托祂的福，他失血而逐漸冰涼的肢體也在回溫，根據這個進度，大約再保持四分鐘…或者更短，他就能滿血復活了。
那可不行。
【來了嗎？】工藤新一沒頭沒尾地在心裏問001。
小笨蛋意外的還是沒說話，但代替它的回復的是門口忽然出現的巨響。
工藤新一眼睜睜看着世界意識按在自己身上的手抖了一下，要不是催眠加持下他還記得自己是個組織BOSS，差點就丟臉地齜牙咧嘴了——嘶，也可能是會一口血噴出來。
不過這個反應足夠向他證明世界意識如今確實無法提前看見外面的情況了。
給他治療是個精細活，工藤新一看着世界意識根本沒打算搭理外面的動靜，只是加快了治療進度，嘴角不禁咧開一個笑，配合著血跡看還有點滲人。
畢竟，要是世界意識還能看見外面出了什麼事，就根本不可能這麼冷靜地繼續給他治療。
砰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從外面踹開，工藤新一趁着世界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要抬頭，果斷用恢復了些許的力氣高高舉起手。
下一刻，一本熟悉的黑色封皮筆記本被精準地丟到了他的手上。
門外的人正是黑羽快斗，他現在正邊和庫拉索纏鬥邊抽空看幾眼幼馴染的情況，忙的不得了，更是在發現幼馴染被壓在桌子上后一個走神，險些被庫拉索踹飛出去。
“東西給你送來了！”桌上的小孩接住筆記本的同時，黑羽快斗高聲喊道，聲音里滿是堅定，“一定、一定要給我活着回來，大偵探！”
桌上的工藤新一邊在心裏腹誹自己如今才不是什麼偵探是BOSS，邊在世界意識真正驚恐起來的視線中，用力將筆記本拍在了對方的身上。
“不，你不可以這麼做，新一！”祂慘白如紙的臉上裂開了更多流出金色血液的傷口，出口的聲音慢慢扭曲，帶給聽見的三個人類大量精神衝擊，尤其是距離最近的工藤新一，神色都恍惚了一瞬間。
——然後立馬又變回冷靜的樣子，空着的手往前伸，緊緊地和世界意識還按在自己身上的那隻手十指相扣，阻止祂的動作。
明明認同的是屬於組織BOSS的身份，工藤新一的臉上還是出現了他那個招牌的、燦爛又自信的笑容。
“不好意思。”他說，“這局是我贏了。”
—
腦內靜悄悄，001不說話。
001沒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它的創造者工藤博士和後來的持有者工藤警官，其實它一直知道自己是為了殺死並代替世界意識而生的。
它不說，因為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必須那麼做，即使在那之後它會‘死’——人工智能，或者說單純是它這樣的人造產物，真的能理解什麼是死亡嗎？別的001不清楚，反正它覺得自己理解。
死亡是失去意識，永遠無法再看見新一先生的臉，是自己的聲音再也沒辦法被聽見。
死亡是它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001覺得自己不應該恐懼死亡的，甚至它都不應該‘恐懼’，程序到底是哪裏來的人類情感？它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慢慢地有了嘛。
所以它想，只要不對工藤新一產生感情，它就可以自私一點，不用為了什麼命運和自己的責任去死了。
但是它發現自己做不到。
哪怕用更高的視角俯視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不把這裏的任何人當成真的，它也沒辦法真的不產生感情，對此001試圖為自己辯解：那可是工藤新一誒，誰能拒絕工藤新一呢？
於是在第一次因為工藤新一受重傷而哭的那個時候，001就知道自己的命運註定了，逃不掉了。
它恐懼死亡，但它更恐懼工藤新一死亡。
001沒告訴過任何人，其實它知道為什麼本體會變得一片空白，看不見未來，那是因為二十分鐘后的它已經死了，所以不會再傳遞未來的畫面，就這麼簡單。
腦內靜悄悄，001不說話。
筆記本接觸到世界意識的一剎那，001就遵從本能，從他們相貼的地方嗖地竄進了世界意識捏的那具軀殼內，它‘看’着世界意識龐大的精神體，悄悄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
對不起，新一先生，它不是故意不說話的，它只是擔心自己多開口說什麼的話，最後就會捨不得離開的，誰讓它膽子可小了。
現在，001準備好了。
……
外面的工藤新一快要無奈死了。
再次接觸到筆記本的時候，工藤新一的腦海里浮現了一些東西，讓他莫名其妙地就知道了001該怎麼做才能徹底殺死並取代世界意識。
既然知道了，他也就不會這樣干看着了啊，是什麼讓001覺得他能毫無芥蒂地接受它去做什麼犧牲？
工藤新一再次無聲嘆氣，狠狠地擠壓之前被自己故意扎破的手指，讓血珠再次冒出來。
隨後，他義無反顧地撲進了腳步都有點踉蹌了的世界意識懷中，把冒着血的手指貼上了世界意識臉側的傷口。
金色和紅色的液體交纏融合，最後從世界意識的下顎劃過，落在工藤新一的臉上。
工藤新一朝擺不出表情的世界意識笑了笑，將自己的意識也從交融的血液那裏沉入世界意識的軀殼。
徹底沉進去前，工藤新一腦子裏還有着不少亂七八糟的想法，比如他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黑羽盜一會出現在這裏了，又比如，還好剛才沒答應黑羽快斗那一聲囑咐，不然他就得失約了。
他假裝沒聽見背後門外的黑羽快斗彷彿有心靈感應知道他要做什麼一樣丟掉撲克臉，驚慌失措地大喊他名字的聲音。
抱歉啊，快斗。
工藤新一這時候在苦惱：好像沒辦法分出第兩萬零二次勝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