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田氏土司
六個背篼客,停留在大院裏。官兵帶人去的方向不是正門,是偏門,豪宅第三道院門。正門兩條石巨龍盤繞,龍頭龍尾遙相呼應,龍鱗龍鬚龍爪,栩栩如生。
豪宅的每根柱子,都有石礎,雕刻各色圖文。台階上兩座大石獅,張牙舞爪,形象很威猛,足以彰顯,該豪宅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有石龍盤繞,不代表就是龍門,以前的大戶宅院,一般都建有龍門,類似於大型牌坊。不同的是,龍門不是連接宅院,有兩扇厚重的大木門,開啟的聲音很響亮,只有晚上才關閉。
一般根據地形,前面有一道寬敞的石梯。實力雄厚的土豪,在龍門前面放兩座大石獅,然後鍍金。打腫臉充胖子的人,沒有石獅那也叫龍門,不過石梯是少不了的。
建龍門,可不是小事,相當於建住房,要宴請高朋貴親。那玩意不僅是顯富有,是宅院風水不佳,用來彌補不足。
戰國時期的鬼谷子,風水學玩得爐火純青,逢火也敢建龍門。但必須算準建好的當天下雨,水能克火。不然,龍門建好了必遭火焚。
宣慰司府內院,數百官兵正在進行軍事演習,台上穿着盔甲的將軍,揮舞着手裏的長矛。寬敞的大院裏,排列整齊的方陣,吶喊聲響徹府邸。
外面四門大開,每座門都有六個官兵把守。府邸依山而建,前臨烏江,后靠五佬山,宅院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頗為壯觀。
大院外,十幾個官兵押着朱光明和他的三個下屬。走在最前面的朱光明表情冷漠,對眼前氣勢恢宏的宣慰司,沒有覺得有什麼高大上可言。更闊氣的豪宅都見過,一個小小的宣慰司算什麼。
進門后,裏面是一座很寬敞的四合院,足可容納數百人。清一色的雕梁畫柱,裝修得古樸生輝。地面打掃得也很乾凈,都是燒制的青灰色地板,錯落有致。
眾人在大院裏站定,上了些年紀的軍官,坐在台階的椅子,面前有一張條桌,沖院子裏的幾個人喊話:“都給我站好了,全部都要登記,列入花名冊。你,最靚的仔,跟我到後院,我家少爺有話要問你。”
前者說完直接走人,花名冊交給了士兵。朱光明也不多說,跟在後面,走過幾座樓閣,上了二樓走廊。
進入一道玄關,裏面是裝修得古色生香的大廳,這裏是宣慰司的桂香閣。
大廳里靠窗處的桌子上,擺放八個青銅茶杯,茶壺雕刻的是梅花圖紋。那地方一看就是招待貴賓的,而不是審問犯人的地方。
四周牆壁的格子裏,擺放有各種陶瓷和青銅器,其中還有三件唐三彩,有馬有駱駝,那色彩格外引人注目。
“在這裏等着,我家少爺馬上就來。”領路的中年軍官說完就走了,也不管來人是否願意留下。
朱光明倒一杯茶,形態瀟洒的坐了下去,慢條斯理的品茶,打量着整個大廳。椅子和茶几,以及桌案,都是高端大氣的傢具,不遠處的琴台,放着精緻的古琴。
這座桂香閣大廳,是田宗鼎用來接待重要人物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審問犯人的。大廳里的四周,全是大大小小的房間。其中一間四門大開,裏面擺着幾排書櫃,目光所及都是掛滿的字畫。
等人,是很無聊的,品了半杯茶,朱光明起身走到琴台,緩緩撫琴。身姿優雅,修長的十指拔動琴弦,時快時慢,彈奏的是一曲多變的《廣陵散》琴音由慷慨激昂,轉為憎恨憂傷,飄蕩在整座桂香閣。
廣陵散琴曲,是中國音樂史上,最傑出的琴曲,共45段,帶有殺伐氛圍。在歷史長河中,經過很多次改進,所以一曲多變。
一曲廣陵散完畢,朱光明臉上的悲傷,慢慢恢復了來時的表情,眼裏仍有恨意。
“公子,請喝茶。”琴台邊,穿着粉紅色長裙的少女,芊芊玉手。端着蓋碗茶器,說話的語音,讓人如沐春風。
端茶的女孩不是丫環,是田宗鼎的女兒田飛雪。氣質高貴,亭亭玉立,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朱光明沒有接茶杯,也沒抬頭,淡淡地說道:“喝過了。”
“公子,人生本就沒有一帆風順的,何必在意得失呢?”田飛雪放下茶杯,轉身走下琴台。從對方撫的琴曲,不難聽出此人內心充滿憎恨和憂傷。
朱光明跟在其後,沒有接話題,也沒有理會身邊的女孩,冷冷地問道:“姑娘,貴府公子把我帶來這裏,是何用意?”
“我就知道,是我哥把你強行帶來的,公子請別生氣。”田飛雪轉過身來,略帶瓜子臉,雖然稱不上國色天香,但也絕對是一代佳人。語言溫和地說道:“我哥在接待貴賓,公子稍等。”
“是你!為什麼在大街上強行把我帶來?”正面接觸,朱光明發現對方雖然是女孩,和大街上見到的少年軍官,長相一模一樣。
除了說話溫柔一些,不論身高、皮膚和臉型都是一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田飛雪急忙解釋道:“公子誤會了,你在大街上遇到的是我哥,我們是雙胞胎,所以……”
不待對方說完,朱光明瞪了她一眼,很生氣地說道:“你當我傻呀!還雙胞胎,男人會長得像你這樣細皮嫩肉的嗎?在大街上我就看出你是女人了。我出去問,你沒有雙胞胎哥哥怎麼說,你要賠我今天的損失。”
“好,明白的告訴你,是我強行把你帶來的,我就是喜歡你了,怎麼樣?”田飛雪在椅子上坐了下去,有了在大街上的軍官模樣,那麼盛氣凌人。
“我的大小姐,你把我的人都帶來了,我那麼多貨誰去賣呀!我就是一個小商人,這時間我浪費得起嘛?”
朱光明很是詫異,一個高官的子女,怎麼會有這樣的行為呢?彼此都是初次見面,怎麼好像逼婚似的,這也太瘋狂了吧?
“誰讓你遇上我了,你那點貨值多少錢?我買了。”田飛雪臉上,頓時出現朵朵紅雲,滿是羞澀的轉過頭去。
她自己也不明白,第一次在大街上見到此人,怎麼就突然喜歡他呢?真是奇怪了,難道是所謂的一見鍾情?但願不是自己一廂情願。
“那好,五百兩銀子,只要你買我的貨,我今天被你強行帶來,也不算冤枉了。”朱光明在田飛雪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去,自己是一個商人,只要有人出錢,沒有必要和錢過不去。
“現在可以把你的姓名告訴我了吧!五百兩銀子是高了些。”田飛雪面帶微笑,提壺倒了兩杯茶,繼續說道:”連免費算命你都不算,就當是我花錢,買我知道你的姓名吧。”
“朱光明,山西人,常年在外四海為家。”似乎知道對方要問戶籍,朱光明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索性把戶籍一遍說了出來。
“我比較喜歡丹青,你應該出生名門,可以幫我鑒定一些字畫呢?”
知道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田飛雪起身往大廳的書房走去。銀子還沒有給,也不怕朱光明不跟來。
宣慰司府一樓北大廳,一個身材魁梧,濃眉大眼,面相兇惡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大廳里,很悠閑的喝茶。從外面進來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彙報道:“大人,小姐出去巡邏,帶回來一個小夥子。”
“帶回來一個小夥子!在哪裏?”中年男人放下茶杯,臉上很是驚訝,此人正是思南府土司田宗鼎。兼職思州宣慰使,管轄這片蠻夷之地,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威。
彙報的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宣慰司的管家趙坤,恭敬地回答道:“回大人,小姐讓我把那小夥子帶去桂香閣了。”
“這丫頭真是難得啊!看不上任何富家子弟,倒是把一個陌生小夥子帶回來了。走,和我去看看。”田宗鼎很高興,起身走了出去,趙坤緊在後面走出大廳。
桂香閣書房裏,掛着不少名家字畫,有唐宋著名書法家,顏真卿蘇軾等人的書法、字畫等等。
“哎,公子。這些字畫,怎麼樣?給我鑒定幾幅唄。”田飛雪問道。
朱光明百無聊賴的跟在後面,打量着滿大廳的字畫,無精打采地說道:“不怎麼樣,我不善於丹青,也不喜歡名家字畫,鑒定怕是有心無力了。”
田飛雪打量着朱光明,說道:“這些字畫,都是一些地方官員送給我爹的,公子不必謙虛,鑒定一下又何妨呢?”
“最近的生意不好做啊!我正為生計發愁呢。”朱光明沒有看字畫,卻看着天花板,不以為然地說道:“鑒定字畫沒問題,一幅字畫三百兩銀子。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鑒定一半的字畫。”
朱光明看着大廳里的字畫,雖然只是大概看了一下,估計一半字畫的來歷還是了解的,但也只是說一下罷了,不想真的給她鑒定。
作為地方上最高官員的宣慰使,這些字畫和大廳里的古董,估計都是土司收的賄賂。無論是字畫和古董,絕對清楚每一件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