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女伊婭
葉曉藝呆立了一會兒，隱約看見東邊路上，有許多村民的影子，往這邊趕來。事已至此，心想還是走為上計，免得多生事端。就胡亂地在昨晚堆柴火的地方，扒了一些灰土之類的，撕下褲褪上的一塊衣布，包了起來，有一點慌不擇路似地，往昨晚壯漢逃遁而去的方向鑽入山林。
這一片地方的山路葉曉藝沒來過，但是認得東南方向那一塊形如元寶的山頭，目測離此不過十多里路。元寶山頭的東下后側方，就是通往東鄉的小路，蛤蟆嶺西側嶺腳，大白天的，又不背負、挑擔東西，葉曉藝當然不會怕，隨便找一根粗點的樹棍，就可以防備野獸之類。
在山林里繞了一段路之後，隱約能聽見，屠場那邊人聲嘈雜，似乎有胡麻子等人議論的聲音：呃！難道葉釜沒死？聽說昨晚有黑熊怪鑽出山來，從烈火中叼走葉釜屍身，劫走葉曉藝，還傷了一些官兵。又好像有人滿臉的驚疑狀：噓！小心，別大聲講話。天微微亮時，有人說遠遠看到一個花臉神怪，嗖一下子，就點燃了這個場子邊上的土房子。就在剛才我們往這邊趕過來時，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再遠些，彷彿聽到王赫等官差人員呼喚葉曉藝，找尋的聲響。
葉曉藝一路小跑着自顧趕路，心想胡麻子等人的仇，到時候肯定要清算。七繞八拐的，直到早上7點來鍾，才到達離蛤蟆嶺不遠處，一個名叫小仙渡的山崖下，憬鄰縣最大的水域練溪主幹，就從此處繞了一個大彎流經縣城。
一條小路依山傍溪，蜿蜒盤繞，兩岸青山挺立，水質清澈透明，練溪在此處山崖下，形成一個葫蘆形的溪潭。憬鄰縣腹地是一個形如大葫蘆的山川盆地，分佈其間的溪流、以及四面的山谷中又坐落着，多個大小不等的葫蘆形狀的小盆地和小溪潭，小仙渡只是其中一個較大的溪潭。
有兒歌云：“憬雲峽、葫蘆天，葫蘆肚裏駐神仙。憬鄰縣，東鄉尖，葫蘆嘴上吐水仙。葫蘆腰間鼎湖軒，葫蘆縣上糊塗官！為什麼呀啊！為什麼！葫蘆肚底乾坤巔，五千英雄下凡間......麻車路上少趕腳，阿瑪嶺邊莫停歇。”
葉曉藝折騰了幾天幾夜，一路趕來實在是困極了，心想歇息一會兒，等下好一口氣，翻過前邊不遠的蛤蟆嶺，就是東鄉地界。
路邊有一個小破廟，以前葉曉藝和父親有幾次路過此處，就走了進去，坐到不高的案台上（許多鄉間小廟不塑泥身、木刻之類形像，而以壁畫代之），本想靠着牆壁坐一會兒，可沒想到一閉眼就打盹，睡著了。
夢中，曉藝流淚了，夢見高大粗壯的父親，說是因為灌溉農田水路一事、以及賣菜擺攤位置等等諸事，在街上被鄉里權勢、及其暗中指使的無賴地痞們當眾揮拳追打，邊上站着一群看熱鬧或故作傻冒的人們。父親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只是用寬大的身軀，護住還是幼小時節的葉曉藝，不讓雨點般的拳頭落到他身上。
只聽見父親口中喃喃道：“曉藝，我的兒，別害怕！別哭！要忍住，別還手！你天資聰穎、機敏過人、骨骼勁健、相貌清奇，學文能中壯元，從武亦能光宗；不要責怪為父我軟弱，只是為了不讓壞人落着污造的口實，不讓破壞我們世代耕讀為本，立足於人世間的緣由；挨過這凡人之不能忍耐之事，躲過破壞你命理機緣之業障，你定能成大事，就算有再多磨難，文能遺世、武能安邦......。”
哎！真不知造反來造反去，到底誰得益，誰埋單？不知造反到頭來，能否出青天！
忽然，彷彿遠在天邊響起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曉藝猛然驚醒，只見正對着廟門口，臨溪的一塊岩石上，站着一位身披五彩錦服的小仙女，粉紅色的臉龐、飄逸的姿態；早上絢爛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折射出七彩籠罩的光芒，以及水潭中泛起一圈圈波光鱗鱗的漣漪，與山邊野花含苞欲放的嫵媚交相輝映，在一陣陣初秋清涼的微風中婀娜搖曳。
曉藝不覺得站起身來，伸手說：“你是—”。
岩石上的“小仙女”睜大眼睛，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啊！別過來別過來，真得有鬼啊......。”一下子驚慌失措，沒有站穩腳跟，仰身掉進身後的溪水中，用力撲騰着，喊救命呀！救命呀！
曉藝揉了揉眼睛，愣了一會，才知剛才又做夢過，門口的仙女只是個小姑娘罷了，就縱身跳入潭中救人。少女不會游泳，拚命地亂划亂撞，可能是因為葉曉藝這幾天過於奔波勞累和倍受驚嚇，居然好長一會兒還不能推舉她上岸，心想再這樣折騰下去，到時候，弄不好倆個人都沉溺水底。
就捏着拳頭，看準時機，想用力擊打，她頭枕骨上的穴位，可以使人暫時昏厥鎮定，反而好施救。可是瞥見她後腦勺，似有一塊於血，而且已有點點血跡，染紅這碧綠的溪潭。當這一發愣功夫，少女因為求生本能的驅使，雙臂死死地抱住葉曉藝，這讓他好難動彈；少女好像有了點安全感，睜了下緊閉的雙眼，才瞥見展現面前的是一張俊俏無比、稜角分明、帥呆少年的臉龐。
在這樣生死攸關的情形下，居然是那股難以名狀的觸電般的暖流，控制和佔據了這少女的心房，近在咫尺，水靈靈地面對面相擁着，一片蔚藍色的水影天光。葉曉藝一邊撐盡全力，一邊柔聲說道：“姑娘，別慌，這裏水不深，離彼岸又近，只管放鬆，用手從后側一邊抓着我腰身，別死抱着，主要讓我用力拉扯你，就能游上岸。”
少女變得異常平靜，放鬆了許多，曉藝這才把她推上岩岸。幸好倆人都沒大礙，少女也只是多嗆了幾口純凈水。曉藝這才看清，這女孩子長得真漂亮，潔嫩的肌膚在浸水之後，又在陽光的折射下，如同凝脂般香滑透明，唇紅齒白，長着一雙烏黑閃亮的大眼睛，和一頭柔順飄逸的長發。身材跟平常的美女有不同之處，寬肩束腰，筋脈體格有着一股英姿俊翹之氣，又不失嫵媚風流之態，乍一眼看上去，又有點像個舞台上練家子的巾幗英雄。
稍坐平息，少女格格笑了起來，指着曉藝和破廟說：“剛才我醒來，看見廟中有一尊泥胚脫落、身披錦甲的花臉神像，正想拜見，神像卻突然站了起來，嚇了我一大跳，以為真得遇見了他們說起的火神怪，一不小心掉進了溪里，謝謝小公子搭救之恩。”接着又忍不住地笑了起來，站起身來想行感謝禮，作揖狀。
曉藝這才想起，自己只顧趕路，錦甲塑衣未脫，滿身滿臉泥巴未洗，才有了剛才一幕誤會。少女又看着他，微笑着說：“你臉上，頭髮上，身上都還有泥巴，來，到水邊，我幫你洗一洗。”
曉藝愣了一下，說：“你說他們說起的火神怪，是哪些人說起的？”
少女也愣一下，有點茫然自言自語道：“對呀，是誰說起的呀，是哪些人哪。”
曉藝不禁問道：“請問姑娘尊姓大名，家住何村，芳齡幾許？”
少女更加茫然失措，睜大眼睛自問：“我叫......我叫.......，我哪裏人？我哪裏來.......？”一會過後，痛苦地抱着頭，叫着：“我是誰呀？我叫什麼來着.......怎麼想不起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