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狹路相逢勇者勝（1）

卻說王衡帶着惜蕊從右城門出來，找了半天，因為庭州府四周比較空曠，又有一些工事，極易埋伏，所以一開始並沒有發現敵人的任何蹤跡。靜楓他們也是這樣。王衡找得仔細，未走出離右城門很遠，可是靜楓他們卻繞來繞去，居然和王衡繞到一處。王衡見兩處人馬都聚齊，便仔細聽周圍的動靜。習武之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原來，是達度、烏質勒和隸移涅在遇到賀魯派來尋找他們的將領之後，歸到一處，打算一起回統葉護的大本營。他們雖然離得很遠，但是馬蹄聲在寂靜的深夜也足以讓王衡分辨得清清楚楚。王衡帶着眾人朝馬蹄聲傳來的方向追擊了一陣，幸好追擊上了。

夜色中王衡騎着馬，看不大清楚。達度、隸移涅和烏質勒卻知道唐軍已經到來。兩股力量在漆黑中遭遇，幸好有火把發出月色般微弱的光，否則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達度把長桿彎刀的柄一橫，向唐軍將領們高喊：“對面可是王衡？”

王衡說：“賊人休走，快快下馬投降。”

達度說：“啈，王衡匹夫，你早晚是我們西突厥的階下囚！”

王衡冷笑：“倒行逆施之徒，還敢口出狂言。”

其實王衡也沒有布下什麼天羅地網，但是的確現在唐軍的將領都差不多聚齊，數量比達度他們三人還是多了一倍有餘。

達度看看對面，哈哈大笑：“你還是慣用的招數，喜歡以多欺少。”

王衡居中，其他人都在他兩側幾乎站成一排，左邊是靜楓、純陽真人、子虛，右邊有惜蕊和紫雲道人。隸移涅和烏質勒以為這回完了，就要大難臨頭。因為這麼多人如果一起上，任憑西突厥的人再厲害，也仍然會寡不敵眾。他們覺得頭皮發麻、手腳發涼。因為他們的武力其實並非多麼神奇。他們在草原偏安一隅，已經安逸慣了，失去了游牧民族該有的戰鬥力。主將尚且如此，又如何能讓騎兵甘心為他們拚死一搏呢。

眾人以為王衡會令他們一起出擊。但是王衡感覺沒這個必要。他只要一人就能對抗和解決敵軍的三員大將。他告訴身邊的唐將和道士們不要動，然後抽出玄通寶劍，不是準備使什麼妖術，而是這次他可以將此劍作為武器。這柄劍在夜晚會發出幽藍的光輝，正好能夠照明。王衡抽出寶劍，只看見凜寒的劍光，就足以讓對面的三人感覺心驚膽戰。他們知道只有賀魯能對抗王衡，何況王衡手中還有寶物。王衡說：“我一人與你們對陣，這回能封住你們的口了吧？”

烏質勒問達度怎麼辦，達度沒理他，卻對王衡說：“王衡，你又要使詐，陰險小人！”

王衡問：“怎麼，不敢迎戰？你們西突厥的人不是能征善戰嗎？”

達度看躲不過去，便對身邊的二人說：“我們三個一起圍攻他。”

隸移涅和烏質勒只得跟隨達度硬着頭皮向前沖。這回不是唐軍以多欺少，而是他們自己犯規了。他們三個人哪裏是王衡的對手，即便王衡用的只是短兵器，應付他們也十拿九穩。幾招下來，三個人都覺得胳膊似乎要被震斷，渾身被震得骨縫就快裂開。隸移涅眼看拿不住武器，被王衡用劍輕輕一擋，他的兵刃從手中掉落，登時愣在馬上，不知如何是好。烏質勒一看，根本不能匹敵，便對達度說：“少汗，我們還是逃吧。”達度說：“逃，往哪裏逃？你沒看見前後都有王衡的人在埋伏？”

果然，在夜幕的映襯下，一縱唐軍的身形隱約可見。他們中有些士卒高舉着火把，照亮他們的臉，原來是齊天磊帶領一隊唐軍在待命出擊，想前後夾擊達度和西突厥的人馬。一股恐懼的情緒頓時湧向烏質勒和隸移涅的心頭。達度的感受此時也好不了多少。在兩軍對峙的關鍵時刻，千鈞一髮，如果擒拿住這三個西突厥將領，可以大大削弱西突厥的力量。達度聽見王衡在對面說：“知道你們為什麼天黑了也轉不出庭州府的地界嗎？”

達度問：“難道你有迷魂陣？”

王衡反問：“你說呢？”

到底有沒有迷魂陣，不得而知。可是此時一件事情發生了。在王衡和達度中間隔着的不足三丈的狹長戰場，突然衝進來一頭奇怪的猛獸。它巨碩無比，大腦袋搖晃着，比戰鼓還要大，兩隻眼睛像王衡的護心鏡一樣圓，只是更加的突兀。這明顯是那隻貔貅。它怎麼會跑出來？王衡意識到城內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不可預知的事情。當貔貅橫衝直撞闖進戰場，它背上馱着的李淳風也就愈發清晰可辨。王衡一看全都明白過來。只是城中除程咬金，並無其他守將。看來，吳王恪脫不了干係。當然他那個狗頭軍師子羨肯定是幫凶。

李淳風被貔貅顛簸的奔跑嚇得魂飛魄散。他在貔貅背上大呼小叫，樣子十分滑稽。可是這次他跟貔貅把陣法又完全沖亂了。貔貅是十分有力量的怪獸，它攪起的煙塵將幾乎所有人的眼睛蒙蔽。風是向南吹的，加上貔貅的衝撞，對王衡這邊的人影響大得多。而達度他們由於是要逃回北方，所以反而給了他們一個機會從西面衝出去折返。達度畢竟也是有一定經驗和天賦的將領。他抓住這個機會，趕緊對身後的騎兵大喊：“快點撤！”

騎兵聽見他的命令，全部都跟着他向西逃竄。這當然躲不過在北面攔截的唐軍的眼睛。他們剛要阻擊西突厥軍隊，李淳風和貔貅居然站定在一處地方。貔貅不再跑，李淳風卻不停擺手：“不要再打了！你們別再追了！”

齊天磊哪裏肯聽他？李淳風急得跳下馬，一屁股坐到地上。齊天磊對他這個舉動十分詫異。李淳風卻盤上腿，口中念念有詞。齊天磊想：“不好。這道士還是會一些法術的。他又想搞什麼鬼？”

李淳風說：“佛家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道家太上老君的旨意是，夫唯不爭，故無尤。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我要化解這場恩怨紛爭。不要再爭鬥了，別再爭鬥了！”

他發了一道陰符。只見刺眼的光芒乍現，無比炫目。齊天磊下意識地用手去捂眼睛。烏質勒回頭一看，心想：“大唐有這樣的蠢材，何愁我們逃不掉？”

烏質勒想着想着，不覺從腰間抽出箭，搭上弓。雖說他平時不太習武，但射鵰還是很厲害。他一箭瞄準李淳風射過去。這時貔貅由於停止了瘋狂的奔跑，煙塵已經褪散。紫雲道人眼神很好，看見烏質勒想射殺李淳風。畢竟是同道中人，紫雲覺得不能袖手旁觀。他勒馬跑過去，對李淳風喊：“李道長，當心箭！”

李淳風一回頭。箭已經快射中他了。紫雲在千鈞一髮之際，勒馬跑到李淳風身邊，伸手一把將他拽出老遠。箭這才躲過去。可是達度也有暗器。他知道不偷襲唐軍的將領，西突厥很可能還是逃不掉。這些將領可以說都比較厲害。所以他暗地裏發了一排鐵鏢。齊天磊看見有許多鐵鏢射向紫雲道人。他想起紫雲在庭州府城內與他一起切磋武藝時的交情。他覺得這個老道有一顆愛國之心，讓人敬佩，他不能不救。他衝過去拿盾牌阻擋，又用手中的槍擊打鐵鏢。大多數他都攔截並擊中，但是還是有一支鏢射中他肩膀。血頓時流下來，他手中的盾牌也墜落在地。紫雲看見齊天磊受傷，連忙下馬，將齊天磊從馬上扶下來。王衡他們都圍過來，靜楓和惜蕊皆來看齊天磊的傷情。一片混亂之中，達度、烏質勒和隸移涅倉皇逃跑。

靜楓提議她去追擊，王衡一擺手：“不必了。現在去追，黑燈瞎火，恐怕還會有主將受傷。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我們不幹。”

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李淳風一人一會清醒一會糊塗。貔貅此時也不知去向。它本來就似乎像個會隱身的怪物，又怎麼能時時刻刻蹲在那裏守候李淳風。王衡亦顧不得用玄通寶劍來控制它，結果就讓它這麼跑掉了。實在可惜。

王衡沒有進庭州府城樓，而是回到城外的營地。齊天磊需要醫治，正好紫雲頗有醫術。他先把鐵鏢拔出來，然後打開自己隨身帶着的一個小藥瓶，將瓶中的藥膏塗抹在齊天磊的肩膀傷口處。齊天磊便卧床休息。紫雲回到王衡帳中。王衡對齊天磊一向十分器重。他覺得這個將官年輕有為，沉着忠誠。沒想到好幾場硬仗下來都不曾被傷到，這次卻因為李淳風而受了傷。王衡十分生氣。

純陽子責備李淳風：“李道長，你這次差點害慘了紫雲道人你知道嗎？還害得齊將軍受傷。”

李淳風說：“我，我是為了讓大家化干戈為玉帛。”

王衡本來是背對着眾人，此刻他突然轉過身，走到李淳風面前，很氣憤地問：“你到底能不能在大唐獃著？要是不能就趕緊滾！”

李淳風說：“你別以為，我怕你......”

說完，好像被自己嚇了一跳，眼神和肢體動作都一副心虛的樣子。

靜楓說：“將軍，李淳風不是故意的......”

王衡說：“你也跟着他一起走！”

靜楓不敢吱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