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再戰庭州府城外 （1）
王衡回到城樓之上，已經全身披掛。他頭戴兜鍪，脖子被護項圍裹，厚重的護肩是由堅硬的黃銅打造而成，再用披膊包住雙臂。腳上穿的則是雲頭烏皮靴。他心中算計，周智度和梁建方部大概已經到達了咽城，若與駐紮在鷹娑川附近的唐軍會合，可以在後翼對阿史那部落的老巢進行攻擊。這用的是圍魏救趙的招數，也就是圍其必救，才能在一定程度上解除庭州之圍。
城外的阿史那賀魯已經極盡侮辱之能事。他將塢堡堡主的子孫們的頭顱踩在馬蹄之下。庭州城中人人憤怒。王衡見眼下時機已到，命令出兵。靜楓和惜蕊便都被從關禁閉的狀態放出來，恢復原有職位。靜楓甚是奇怪，為何一會關押眾人，一會又都釋放。她和惜蕊是王衡至親之人。如果王衡的手段再強硬一點，或者不是針對自己的妾室，這麼做的危險性真的很大。因為這等於臨陣動搖軍心。是什麼讓他下如此大的決心來對所有人實行禁閉？莫非？......靜楓已經猜到王衡是在封鎖消息。
他封鎖什麼消息？
靜楓出來之後，第一眼看見的是惜蕊。如今大戰在即，她不想和惜蕊起衝突。所以略點頭打聲招呼，便又看看集結起來的那些將領，其中有紫雲道人、純陽子和子虛。她很高興地跟子虛手握手，差一點就抱在一起。子虛高興地說：“師姐，王將軍答應我，以後要對你好。他如果說話不算數，我替你質問他。”
說完，眼睛故意瞅着惜蕊。惜蕊只當沒聽見。
事實上，惜蕊心中所想，並不一定在爭風吃醋這件事上。她對王衡始終未曾陷入真情實感，又怎麼會十分在意子虛的話。
靜楓對紫雲道人和純陽子說：“真是麻煩二位，又回來幫忙了。”
純陽子說：“靜楓師姐，沒辦法。你師妹子虛真是時刻惦記着你。而且王將軍奇怪，我和子虛上一次那場大戰，跌入古堡，正好砸在他腿上，被阿史那賀魯鑽了空子跑掉。王將軍說他跟道士犯沖。他即這麼說，一定是不想讓我們礙事。可是他又說不在一個地方打，無甚大礙。他親自來請，我們也不好回絕呀。”
靜楓又對紫雲說：“道長，真是辛苦您了。”
紫雲嘆口氣：“唉，既來之則安之吧。可是我就是不明白，王將軍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呢？”
靜楓轉了一圈，發現法圖麥和其餘三位將軍都不在。她心中默默點頭，已經猜到八九不離十。
惜蕊明白這一干人都與自己不熟絡，她很知趣，主動到王衡身邊。王衡對她說：“打這麼大的仗，其實是不應該帶着女人的。可是現在城內人手不夠，你和靜楓又都有一身好武功，城樓兩邊的防禦工事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兩個，一人在左，一人在右，互不干擾，我正面迎敵，你們伺機而動。惜蕊，如果靜楓找你的麻煩，我自會處置她。你不要擔心。”
惜蕊點點頭，心想：人都是得到后就不珍惜。靜楓真意待王衡，王衡卻不拿她當回事。哪次當著靜楓的面，他不是袒護我呢。
想一想，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優越感。她似乎越來越對這種感覺上癮。也難怪，被人捧着的虛榮和誘惑，沒有多少人能抵禦得了。
王衡上馬攜齊天磊從城樓正門帶兵出戰。在幾十丈開外，阿史那賀魯坐於馬上。旁邊是他的哥哥阿史那思摩。兄弟二人向庭州城樓的方向望去，賀魯說：“王衡這隻縮頭烏龜今日終於肯出戰了。”
思摩卻面色凝重，並未搭話。
王衡讓靜楓和惜蕊從側面兩個門帶兵出來，擺開陣勢。兩員女將一身戎裝，手持兵刃，顯得十分英姿颯爽。
賀魯迎面向王衡靠近，戰馬走到跟前，他對王衡說：“王衡，你為何遲遲不出戰？莫非是嚇破了膽？”
王衡說：“手下敗將，休要張狂。若不是當日幾個道士礙了我的事，你早就成我的階下囚了。”
賀魯被氣得雙眼發紅，彷彿要冒火。他身後的騎兵鎖子甲部隊的馬蹄踩踏在荒原上，似乎隨時都能盪起障目的狼煙。思摩就在他兄弟旁邊，看到賀魯的樣子，勸他道：“這是王衡的激將法，你如果生氣就中了他的計。”
王衡心想：所謂忿速可侮，這個阿史那賀魯雖不是懦夫和廉夫，卻魯莽易怒。這次能苦等這麼多天，實屬不易。看來是真把庭州城當成了一塊肥肉。
賀魯怒火中燒的表情竟然軟下來，代之以可怕的獰笑。他說：“哈哈哈。你的女人都接連兩次被我擄去，你還有什麼可吹噓的？還不快接我的招？”
說著他將三角叉一橫，置於身側，單手握三角叉的鐵柄，左手引馬韁繩而來。待到近前，他雙手持叉刺向王衡的護心鏡。護心鏡在賀魯的威力之下幾乎形同虛設。王衡並沒有用兵刃去擋。而是赤手空拳抓住三角叉的柄。站在一旁的齊天磊看得目瞪口呆。然而沒有時間容齊天磊多想，阿史那思摩已經衝到他的面前。思摩年齡比賀魯大，武功和氣力皆不如賀魯，但對付齊天磊還是綽綽有餘。齊天磊一看，兄弟二人都上來，他不能不應戰。本來如果思摩不動，他還可以幫一幫王副總管。可是如今不行。齊天磊用亮銀槍與思摩的曲內戈對打。他們的武器如同攪動空氣的陣風，嗖嗖作響，掄圓了朝對方身體的關鍵部位就是一陣互砍。
再說王衡與賀魯，王衡用手抓住賀魯三角叉的柄，賀魯用力想抽回去。如果換上其他人，一定會被他拽下馬。但是王衡的力氣與賀魯不相上下，否則他也不會赤手空拳去奪三角叉。所以他們又開始相持。王衡將雙手一翻，把三角叉提起來，賀魯的胳膊被扭曲成可笑的形狀。他勃然大怒，雙目似乎就要從眼眶裏瞪出來。堂堂的西突厥部落副汗，怎麼能讓王衡這個儒生模樣的唐將如此羞辱。他一用力，將兵刃的長柄又扭回來。王衡被他弄得面紅耳赤。要知道，賀魯是西突厥一頂一的力士，力大無比。王衡與他較量，也是使盡渾身解數才能應付。
再這麼相持下去不是辦法。王衡放棄了賀魯的武器。震懾力已經足夠。通過這次較量，賀魯的氣焰被壓下去一些。否則他會覺得王衡除玄通寶劍的法術之外，亦沒有其他過人之處。靠“妖法”取勝，畢竟不符合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原則。
王衡待賀魯將三角叉抽回，就開始使丈八蛇矛槍與他過招。其實賀魯的耐心已經被削弱大半，因為拖延和等待很容易拖垮人的意志。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被王衡拖了這段時日，雖然賀魯嘴上罵王衡膽小如鼠，心中早已變得焦躁不安。現在他看到王衡，彷彿見到等待許久的獵物，恨不能一口將王衡吞下肚才解恨。他掄起三角叉，如同傾倒的巨石一般向王衡襲來。
王衡不能總是使用玄通寶劍，因為寶劍也需要休眠。此刻寶劍就懸在他的腰間，但他的兵刃還是丈八蛇矛槍。賀魯三角叉掃過來，他便用槍抵擋。他用槍絞住三角叉的頭，兩件鐵器在尖利的摩擦聲中仿若要迸出火花。這是力的消耗，更是意志的比拼。
然而僅憑意志還遠遠不夠。賀魯露出陰鬱的眼神，蒼白的臉在日影下顯得菱角分明。他盯着王衡，在用三角叉壓住王衡蛇矛槍之際，對王衡說：“你的庭州城就要被我包圍了。”
原來，賀魯已經分兵，讓兩路騎兵分別沿庭州城城牆的左右兩側挺近，想對庭州城形成包圍之勢。
王衡聽罷，並不驚訝，因為他早有防備。他對賀魯說：“是嗎？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個包圍法。”
賀魯說：“我知道你懂兵法，定有防備，可是防備也無用。現在要比武力。你們唐朝無人，讓女人出戰，哪裏是我們突厥騎兵的對手。”
王衡說：“你們的騎兵縱然厲害，但沒有良將。烏質勒和隸移涅都是耽於享樂之人，多年沉迷酒色。讓他們帶兵，你不怕他們把你的兵帶崩了么。”
此時，賀魯的騎兵正在向兩方面進軍。果然，兩隊人馬分別由烏質勒和隸移涅率領。他們皆行進在隊伍最前面。烏質勒走的是城牆左邊，這邊由李靜楓鎮守。王衡讓靜楓佔據在一處高地。佔領了較高的位置，就可以修築防禦工事來進行抗戰。一般來到這樣的高地前面，敵人已經佔領，就不應該再試圖攻取，因為高地是不利於進攻的。可是烏質勒仗着有騎兵護衛，另外也是急於求成，他命令手下的騎兵向高地發起衝擊。騎兵都端起沉重的鐵盾，另一隻手持着利刃，向高地衝刺。靜楓看見，覺得時機已到，正好可給敵人以痛擊。她讓弓箭手都站在最前排，將頭和身體掩藏在防禦工事之後，搭弓射箭，亂箭齊發。縱然處木昆騎兵驍勇無敵，也不能讓自己長高几丈。靜楓的兵是從高處射擊，許多戰馬和騎兵都中箭倒地。眼看一排一排騎兵倒下，烏質勒一看不好。如此下去，非但他無戰功可得，還傷了突騎施的元氣。他是臣服於阿史那兄弟，但也沒到非要為他們賣命的程度。他只得對唐軍大喊：“是誰在這裏守衛，快快出來與我一決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