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把你當哥哥你卻想當我爹

一夜風急雨急，電閃雷鳴，廊蕪害怕，半夜裏又跑回廟內，因顧着花亦儂嫌棄她渾身濕噠噠的，廊蕪就離花亦儂遠了一點。看着廊蕪蜷縮在不遠處，花亦儂又問“廊蕪，平日裏，你是用貓的形態遊走比較多，還是人？”廊蕪尋思有何區別？花亦儂又說“若你以貓的形態遊走，那麼跟在我身邊倒是無妨，要是人，再是個女娃娃，那多少有點不太方便。”廊蕪尋思啊仙人還是顧忌着那個公母，廊蕪說“仙人，讓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花亦儂閉了眼說“那你就在必要之時，用真身吧。”廊蕪心裏嘁的一聲，想着這個仙人事真多。

翌日，風停雨停，山間鳥鳴，嘰嘰喳喳，花亦儂就早早地起了身，然後抬頭望着天漸漸泛白。因為天晴了起來，昨日雨夜藏起來的青草色蠅蟲又多了起來，那些蠅蟲圍着廊蕪四處亂飛，廊蕪便用手間的綢緞子揮舞，並不時地跳動起來，想驅趕蠅蟲。廊蕪跳動時，身上發出悅耳的鈴聲，引來花亦儂注意，花亦儂便見她足間帶了叮叮噹噹的銀質腳環。

“廊蕪，過來。”花亦儂喚她，廊蕪就躲了蠅蟲跑了過去。等到廊蕪跑至眼前，花亦儂蹲下身去仔細查看那銀質腳環，然後問“這是誰給你的？”廊蕪抬着頭似乎在望天實際在思考，然後嗯了好長一段時間，清清脆脆地說“不記得。”

花亦儂抬頭看她，眼中帶了寒氣，說“你不知道你為何身在此處，你不記得此物從何而來，你可知道這是什麼？”

廊蕪不明所以地踢了踢腳，讓銀質腳環再次發出聲響，然後說“不知道啊，小六小九也不知道，他們說仙人可能知道。”

花亦儂嘆了口氣，就見廊蕪依然揮舞了綢緞子在空中滑動，花亦儂又問“你在做什麼？”

廊蕪臉上一驚，問“仙人，你看不到嗎，你頭頂，我周邊全是青草色的蠅蟲。不過，也是，小六小九也看不到，我還以為仙人跟他們不同，你能看到呢。”

“什麼樣的蠅蟲？”

“就是青草色的，下雨天不出，晴天才出，天天圍着我轉，煩人的很。”

“多大？”

“跟蒼蠅差不多。”

花亦儂想了又想，然後又是看了一眼她腳上的銀質腳環，說“看來是噬魂蟲了。”廊蕪不明，又是極為天真地看着他，花亦儂站起身說“看來，你也不是個簡單的小貓咪，噬魂蟲跟着你，鎮魂鈴戴在你腳上，你可真是大有來頭。”

“什麼是鎮魂鈴？”說著廊蕪又動了動腳，那鈴鐺撞在一起，叮叮噹噹的，極是悅耳。

花亦儂說，“鎮魂鈴都是有主兒的，說不定你之前是有主人的，只是你自己忘了。”

花亦儂說完，廊蕪大失所望地啊了一聲，然後滿臉沮喪，問“所以，仙人，你的意思是，我之前是被人收養過得，只是那人拋棄了我？”花亦儂點點頭覺得是了，隨即廊蕪又說“可是不對啊，我是死了的啊，死了的東西一般人也看不見，再說了，要是養了我，為什麼又要拋棄我呢？”花亦儂想這誰又能知道呢，不僅拋棄了你，還用鎮魂鈴鎖住了你，還把你的部分記憶挖掉了呢，可見，養你的這人也不是個一般人。

花亦儂正在想着，廊蕪突然哇的一聲坐在了地上，然後仰天大哭，眼淚如珠，一邊哭一邊說“我一直以為我只是一隻流浪貓，然後沒人要我，死在了雨里，誰知道還被人拋棄過啊……”隨後，廊蕪突然停了哭聲，問“仙人，那我是死前被人拋棄的還是死後被人拋棄的？”花亦儂說“如果你對死前是有記憶的，那應該就是死後被拋棄的。”花亦儂說完，廊蕪再次哇哇大哭，說“啊，做鬼都被人嫌棄啊，仙人也嫌棄我，啊……”廊蕪眼淚掉的跟珠子一樣，花亦儂就有點頭疼，隨着廊蕪哭聲越來越大，花亦儂覺得他不是有點頭疼，他是非常頭疼。

花亦儂臉上露出嫌棄，廊蕪就抱了他的腳脖子，說“仙人，你不能嫌棄我，小九說了，要帶我回家，你是他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花亦儂心想，我沒想過給只貓當哥哥。

不過廊蕪這話倒是提醒了花亦儂，花亦儂低下頭說“你若跟在我身邊，不能叫我仙人。”廊蕪停下哭聲，問“為什麼？”花亦儂皺皺眉頭，覺得這不是明擺着的嗎，雖然人人都知道禺山上下來了個神仙，但是她一直仙人仙人地叫，這不是讓人趕緊認出他嗎，他現在就是個普通人，得學會隱藏身份。

花亦儂把這個意思跟廊蕪表達了表達，廊蕪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又是無辜地說“可是人人都知道你啊，再說了，仙人，就您這個打扮，這張臉，說你不是那個仙人都沒人信。”

花亦儂撇開廊蕪，走到水池邊，左看右看，覺得確實，這一看就是花亦儂的臉。廊蕪跟他一起站到水池邊看，花亦儂就見水池裏出現了一人一貓，水中映像，廊蕪確實是只貓，而且是只全身雪白眼睛天藍色的小奶貓。

“廊蕪，你可會改變人的樣貌？”

廊蕪搖搖頭，說“不能。”

花亦儂就又泄了氣，想着，確實，一直奶貓，到底會幹什麼呢，也不過是看她腳上戴了鎮魂鈴就以為她也有點子術法罷了，可是就是有，那應該也被鎮魂鈴封住了。這鎮魂鈴啊，已經消失有些年頭了，怎麼就出現在了這麼一隻小奶貓腳上了呢，她有什麼不凡的本領需要鎮魂鈴壓着她嗎？可是她又不記得，通往幻化村的路又需要她，花亦儂覺得她還是個必須帶着的。花亦儂萬萬沒想到啊，找弟弟的路上，第一個難關竟然是只流浪小奶貓給他的。

廊蕪見他愁容滿面，繼續張望着眼睛說“雖然我不會改變人的樣貌，但是我知道人應該怎麼打扮，仙人為何不換身裝束？”花亦儂覺得，這倒也是個法子，但隨後，當廊蕪的貓爪子出現在他頭上的時候，花亦儂後悔了，花亦儂十分後悔，後悔的他想跑回半山腰，從新用術法將那頭髮梳起來。

說要改變花亦儂的裝扮，廊蕪自認自個看了這麼多年的人，對人的裝扮了如指掌，主動請纓，要給花亦儂從頭改變。從頭改變嘛，這第一個改變的就是頭髮，廊蕪伸出小爪子在花亦儂頭上亂抓，花亦儂心中大叫不好，但是為時已晚，廊蕪已經把他的頭髮抓亂了，不僅是抓亂了，還梳不回去了，花亦儂覺得他想哭，他想弟弟了，花半儂雖然惹是生非，但是梳頭是一把好手，那頭髮上的珠環翠珮一步三響，極是華麗極是利索。

看着滿臉鬱悶的花亦儂，廊蕪極為尷尬，然後嘿嘿一笑，說“仙人，這不能怪我，我也不是人手，不能巧奪天工，我是只貓啊。”花亦儂眼中帶出疑惑，尋思，這是怪我嘍？怪我信任一隻貓？一隻戴着鎮魂鈴的貓？我看給你戴鎮魂鈴的人是不是瞎啊，就你？用得着這玩意鎮壓？

看着滿頭亂髮的花亦儂，廊蕪眼中帶着真誠，極為肯定地說“仙人，我們去找念念，念念雖然是只鸚鵡，但日常是會幻化人形的，是個極為帥氣的，不，非常帥氣的美男子，鸚鵡最是會學人了，他一定會幫仙人弄個好看的頭髮。”花亦儂尋思我信你個鬼，我現在不信任何動物！

花亦儂問“這路上，就沒個能梳頭的師傅？”廊蕪想了又想說“我不知道啊，我已經很久沒去村子裏啊。”見花亦儂臉上再次冒出質疑，廊蕪說“仙人啊，你不要總是這麼看我，我真的很久沒進去過了，這村子不知道為什麼，從那個大當家來了之後，我就進不去了，我不知道為什麼，就因為進不去，我都很久沒見過婆婆了，就因為進不去，我才不能去找小六小九啊。”

“那個婆婆會不會是拋棄你的主人？”

“不是！婆婆人很好，但是她貓毛過敏，所以她不能收養我，我也想跟她一起的，但是她看到我就打噴嚏，也不能陪我玩，所以我才繼續待在這裏嘛。”說著廊蕪還急了起來，花亦儂想看來她還真的挺喜歡那個婆婆。

花亦儂無奈，沒了術法，連個頭髮都扎不起來，花亦儂只能頂着那頭亂糟糟的頭髮，跟着廊蕪往她說的那隻鸚鵡那裏走，可一路上，廊蕪的野貓天性被釋放出來，東跑西跑，腳上的鎮魂鈴相互碰撞，發出叮鈴鈴的聲音，吵得花亦儂頭疼，花亦儂喚一聲“廊蕪”，廊蕪就在他身邊乖巧一會兒，但不出幾步路的功夫，又跑沒了，撲蝶摘花，一路上好不忙碌。

好不容易進了市集，花亦儂覺得沒了那些野物，你總該消停了吧，結果廊蕪又被街邊的各色吃食吸引了去，花亦儂一個神仙之軀，但此時沒了術法也是飢餓，也就帶着廊蕪找了個攤子坐下，想着隨便吃口麵食。花亦儂盤算過自己帶的銀兩，若要省些，撐到找到弟弟應該不成問題，但是廊蕪對銀兩毫無概念，看到什麼都想吃，花亦儂阻止，廊蕪就會擺出一副可憐模樣，可憐兮兮地說“仙人不知道，我啊，以前沒吃飽過，別人家的孩子都有各種吃的，我沒有，我可羨慕了，我可……”花亦儂一抬手，說了句“行了，你別說了，想吃什麼要吧。”花亦儂覺得他實在看不得一隻小奶貓賣慘，可憐兮兮，彷彿她日夜望着別人家櫥窗里的貓，享受主人撫摸，而她只能回那個破廟翻垃圾一樣。

花亦儂的放任助長了廊蕪，廊蕪嘩啦啦要了一桌子，還時不時得去別的攤位來個糖果零食，花亦儂眼瞅着自己的銀兩出去，又跟她商議，問她能不能節省着點。廊蕪一驚，抬頭問他，“仙人，你是不是沒錢？”花亦儂心想這不很明顯嗎，哪個仙人有錢？要不是花半儂留了點銀兩在家，他都好幾百年沒見過錢了，仙人嘛，吃風飲露，要錢做什麼。

體會出花亦儂是真的缺錢，廊蕪嘖了一聲，嘖的花亦儂頗為惱火，廊蕪說“小六小九都有錢。”花亦儂尋思那能沒錢嗎，那可是開墾山野的錢，那可是冒着被綠槐抽大嘴巴子的風險搞得錢。

想到綠槐，花亦儂就又有了主意，因為之前聽說過，綠槐的樹葉子，若在應急時，也是可以化作金葉子的，只是需要在日光下曬一曬。花亦儂抬頭望天，想着不知道這日頭行不行？花亦儂有心想試，但墊了墊手中的錢袋子，心想，只要還有，就不能動那樹葉子的主意，那可是救命的。

這麼想着，未免錢袋銀兩消失太快，花亦儂又跟廊蕪商議，什麼要愛惜糧食啊不能鋪張浪費啊浪費可恥啊說了一大通，廊蕪依然眨巴着眼睛，說她能吃完，花亦儂又說這小奶貓的肚子呢是有限的，眼大肚子小，她之所以覺得能吃完是之前沒吃飽過或者跟別人搶食，現在沒人跟她搶，她可以慢慢吃。廊蕪雖然覺得花亦儂說的在理，但是看着滿桌吃食，廊蕪不想放棄，但翻起的肚皮又確實吃不下了，廊蕪冥思苦想，對着花亦儂問“我能帶走嗎，可以給念念，我們呢，去拜訪人家，總不能空着手去，對吧？”花亦儂抬了抬臉，尋思你個小奶貓倒是挺精通人間俗事。

麵攤子老闆人好好說話，見一個長者帶着個小姑娘，就呵呵地笑着，以為他們是對父女，爹寵閨女嘛，極為正常，花亦儂一聽這稱呼，當即就定下了，讓廊蕪叫他爹爹，廊蕪眨巴着眼睛問“怎麼就成爹爹了呢，不是哥哥嗎？仙人，你休要騙我，我雖然是只貓，但是也知道這人間哥哥跟爹爹不是一樣的。”

花亦儂橫她一眼，眼神掃過店老闆打包起來的如小山一樣的吃食，說“叫哥，這些東西，你就自己拿，叫爹，我可以幫你拿。”廊蕪哼了一聲，覺得這個仙人確實小氣。

花亦儂等着廊蕪表態，廊蕪望着那些吃食，覺得好漢不吃眼前虧，低眉順眼地叫了一句“阿爹。”花亦儂覺得成了，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