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屍體：夜晚
江戶川柯南十分熟練地報了警。
掛掉電話，才看見白倉望已經在蹲下來觀察那顆人頭了。
“白倉哥哥沒有被嚇到嗎？”
“突然看見的時候是有點驚嚇，現在還好。”白倉望沒有去動它，視線從並不平整的脖頸斷裂面到了死者凌亂的發頂，頭皮和額頭連接處撕裂得還算完整，像是工具完完整整修剪過的。
血已經變得暗紅了，就算外面環境比較寒冷，能夠保鮮，這樣氧化的血液也證明了死者已經死去多時。又因為烏鴉的啃咬，面部的損毀率已經達到了一般人難以直視的地步。
山下稍遠一些有這個旅遊村的警察局，收到電話聽見是小孩子的聲音，警察們都有些懷疑是不是惡作劇，但還是派出了警力同時通知了溫泉旅館。比起警方到達現場更快的的，是溫泉旅館的老闆娘。
她匆匆忙忙趕來，看到現場的頭顱時倒吸一口涼氣，直接暈倒在原地——還好她身後還有跟着她一起趕來的旅館的其他工作人員，及時扶起了她。
江戶川柯南剛想打電話給毛利小五郎，工作人員就對他說：“先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
江戶川柯南一愣：“我叔叔是偵探……”
“拜託了，不要讓其他客人知道這裏發生了命案。”老闆娘沒有暈倒很久，她撐着工作人員的手臂，對白倉望和江戶川柯南說，“我知道和你們一起來的‘沉睡的小五郎’，除了你們之外，在警方來之前暫時不要驚動其他客人。”
白倉望問：“是怕萬一犯罪者在客人里，趁亂離開嗎？”
老闆娘幽幽嘆氣。
“很難解釋說明……總之，不要激起大家的負面情緒，拜託了。”
白倉望聽了，讓江戶川柯南接着打電話。他和工作人員一起扶着老闆娘，掃乾淨了附近一個大石塊上的落雪讓她坐下休息，遠處的江戶川柯南正在和電話那頭的毛利小五郎說著話，他坐在老闆娘身邊，小聲問：“您知道死者是誰嗎？”
老闆娘搖了搖頭，語氣疲憊：“變成這樣，僅靠這個部分辨認身份是很難的。”
“旅館最近有沒有失蹤的人呢？”
工作人員將手按在了白倉望的肩上，是在暗示他別說了。
“老闆娘很累了，有什麼事一會兒警察來了，我們會告訴他們的。”
意思是說，叫他別多管閑事。
白倉望拿開了他的手，“沒記錯的話，是你們在請求我們別對外說出去……最近不是旅遊旺季？是這裏有了不好的傳聞，你們不和滑雪場聯合宣傳，就沒人來吧。”
“你！”
工作人員不由得揚起了聲音，他的話沒說出來，白倉望就已經站了起來。
他望着從遠處跑來的人，低聲對着眼前的兩人說：“當然，我可以幫你們穩住其他客人的情緒，但是作為交換，你們要把所有知道的信息都告訴他們。”
工作人員被老闆娘攔下了，老闆娘看着他，歲月沉澱的臉上疲憊被整理好了。面對着自己的客人，她又是那個嚴肅而優雅的老闆娘。
“我會說的，也請你告訴他們，這件事不要對外聲張。”
江戶川柯南已經用電話把毛利小五郎叫來了。跟着毛利小五郎一起來的，還有毛利蘭和織田作之助。
阿笠博士和灰原哀還留在旅館內，江戶川柯南請他們幫忙關注旅館裏客人們的情況。
老闆娘早已經和旅館內的工作人員通氣，所有人都保持着正常的工作狀態，在山下的警察上山時，通過周圍的小路把警察帶到了現場。
老闆娘已經說了不想引起騷動的原因：“只要旅館內的客人們產生矛盾，人們的負面情緒就會引來悲劇。這樣的事情在這個冬天已經是第三起了。”
警察們對現場勘查着，其中一名警察說：“確實，之前也有兩個這樣的屍體，死者的身份要確認不難，但是兇手的蹤跡……啊，您是‘沉睡的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顯然對自己聲名在外感到飄飄然，表面上不好意思地撓着頭，內心已經笑開了：“哎呀，沒想到這裏都有人認得我？”
他自然地得到了警察們的信任，在老闆娘的允許下，在場的幾人也聽到了現在能告訴他們的信息。
這樣沒有身體只有頭顱的屍體被發現，已經是第三次了。它們無一例外面部全部被損壞，老闆娘和警方都是通過旅客名單來查出失蹤者的。這樣的事情發生后，也就沒有什麼遊客願意來這個地方玩，所以在最近老闆娘才和隔壁的滑雪場合作宣傳了自家的溫泉旅館。
也就只有他們這些旅遊團招募的外地遊客不知道這些事情了。
“但是……以前都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啊。”老闆娘說著說著，泣不成聲。
旁聽的江戶川柯南忍不住問：“現場就沒有其他線索嗎？”
“現場的線索？線索就是沒有線索，附近沒有任何人的腳印或是別的留下來的痕迹，只有屍體……至少能確定，犯人的工具有類似剪刀的鋒利的刀，畢竟頭皮下方的面部切面非常光滑。但是脖頸處卻又像是野獸啃噬撕裂的，這就和面部的傷口很矛盾。”
這也是江戶川柯南今天看到的。
樹上空空蕩蕩，沒有繩索留下來的痕迹，都不知道這顆人頭到底是怎麼上樹的。要不是血肉引來烏鴉，恐怕都沒人發現頭頂還有一顆死不瞑目的被毀容的人頭。
毛利小五郎拍了拍胸脯：“沒事！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絕對把犯人找出來！”
白倉望在旁邊聽着他們的對話，織田作之助站在他的旁邊，擔憂地看着他：“小望，你現在還好嗎？”
他也沒想到這樣的屍體會出現在白倉望眼前，現在十分關心少年的心理狀態。
“沒事，織田哥不用擔心。”
雖然白倉望覺得還好，但織田作之助不這樣覺得。他始終站在白倉望身邊寸步不離，直到警方把屍體收斂好，一行人原地解散后，江戶川柯南都沒找到再和白倉望兩人私下說話的機會。
毛利小五郎攬下了找犯人的活，警方也派出兩名警察留下來住在旅館裏，其他人都返回了山下。其實之前也有警察留宿，但上一起案件已經是上個月的事情了，過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出現下一起也沒有發現犯罪者的蹤跡，就連犯罪者是怎麼作案的都不清楚，看着好像不會再出什麼事情，警察才撤離。
沒想到才撤走不過幾天，第三個死者就出現了。
“所以，到底是怎麼樣的作案手法，才會連警察都看不出來？”白倉望有些想不通，他問他的大作家監護人，“老闆娘說只要有人爭吵，引起負面情緒就會發生命案，織田哥有什麼想法嗎？你們寫小說的人能看出來什麼嗎？”
織田作之助有些無奈地回答：“我也不是寫推理小說的啊……好了，忙了這麼久，我們先好好睡一覺休息吧。今晚吃好吃的，明天早上再去滑雪場，好嗎？”
“那靈異小說……”監護人堅持的目光讓白倉望敗下陣來，“好吧，現在就睡。”
幾人如約的沒有把命案的事情告訴別人，白倉望也遵守了約定，加入灰原哀和阿笠博士的隊伍觀察客人們的情況，在發現有客人發生爭吵時及時阻止，讓旅館裏的客人們友好相處。
比如現在，晚餐時，他們一起在一樓的雅庭看着美麗的雪景和庭院用餐，同一個旅行團使用的地點是一樣的，這個庭院的餐位上只有他們這十五人。
一家三口原本開開心心地點了旅館推薦的定食，美味的套餐剛上來，他們的小學生兒子就開始盯着不遠處的江戶川柯南那一桌。
看着看着，眼淚就流下來了。
“為什麼他可以吃漢堡？”
江戶川柯南耳朵不差，他們隔得距離也不遠，這位比現在的他才大幾歲的哥哥的話當然也能聽到了。不僅僅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
“看吧，在和風的庭院裏吃漢堡果然很奇怪。”灰原哀在旁邊小聲吐槽，江戶川柯南手裏捏着漢堡——他確實超喜歡的，但是今天其實不是他自己點的。
是那位白倉望的監護人，織田作之助突然端着托盤遞給他的。
一片靜默中，織田作之助語氣平淡，說：“因為這裏有漢堡啊。”
“為什麼他可以吃咖喱飯！”小男孩哭得更凶了。
織田作之助說：“因為咖喱飯也有日式的啊。”
看到了織田作之助，小男孩也就看到了白倉望手邊的蛋糕。
在美麗的庭院裏賞雪景吃日料確實不錯，但為了招攬客人，老闆娘的菜單上不僅有日料，他們這一桌也就隨性點餐了。
“怎麼還有蛋糕啊！”
織田作之助：“因為……”
白倉望把手邊的杯子加滿熱茶，遞給織田作之助。織田作之助放下鋼勺，捧着那一碗茶，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倒是閉上了嘴巴。
那一對夫婦已經面上掛不住了，連聲對着大家道歉，回頭就低聲訓斥着小孩子，把那位比江戶川柯南還大的小學生說得不停地流眼淚，抽抽噎噎地把米飯塞進嘴裏。
白倉望把手邊的蛋糕切了一半，走到了一家三口的那一桌，在那對夫婦意外的目光中放下了盛着蛋糕的碟子，輕輕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一直抱怨的話，好吃的東西都會變得不好吃哦。”他說，“爸爸媽媽問你的時候，你剛才都沒有說想吃什麼吧？有想吃的東西在點餐的時候要告訴他們。”
小男孩猛地吸着鼻子，眼淚停下來倒是很快。
“這份蛋糕是給我的嗎？”
白倉望笑了，金色的眸子裏倒映小孩哭花的臉，“是給你的，但是是作為獎勵給你，只有知錯就改勇敢道歉的勇士才能拿到，你是勇士嗎？”
小男孩用袖子擦了擦臉，大聲說：“我是！”
他從椅子上跳下來，沒擦乾淨的眼淚還掛在他的臉頰上，他憋紅了臉，對江戶川柯南那一桌說道：“對不起，剛才我不應該說你們。”
說完，他又看向自己的父母，再次重複了一次：“對不起，下次不會這樣了。”
說完了這些，他才看向白倉望，眼睛眨啊眨：“大哥哥，這個獎勵現在是我的了嗎？”
白倉望揉了揉他的頭髮：“是你的了，小勇士，知道下次要怎麼做了嗎？”
小男孩開開心心地拿起了勺子，那對夫婦看完了全程，呆了許久，連忙對白倉望說：“……真是對不起！”
白倉望向他們擺了擺手，轉身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織田作之助帶着慈愛的目光給他遞來了一杯牛奶。
毛利蘭湊過來說：“白倉你好熟練啊，是平時帶柯南他們帶出來的經驗嗎？”
“我沒有那麼難搞啊，不是我養成的經驗，”江戶川柯南小聲說，“話說他知道那是少糖的蛋糕嗎……”
白倉望一口喝完牛奶，把勺子插進少了一半的蛋糕上，抬頭看他：“當然不知道啊——你那是什麼眼神，少糖也能很好吃的好嗎。”
一家三口的桌子上，吃了蛋糕的小男孩露出了深深的茫然神色，懷疑自己吃到了和記憶里不一樣的口感。
“為什麼，蛋糕，不甜？”
熱熱鬧鬧的一個晚上就這樣過去，除了他們幾人以及老闆娘和那位一直跟着老闆娘的工作人員外，沒人知道旅館裏又發生了一起命案。
夜深了，織田作之助推開房門，拿下了閃爍着藍點呼吸燈的藍牙耳機。
穿好了衣服的江戶川柯南一踏出門外，就被織田作之助堵住了前進的路。
他吞了口唾沫，臉上揚起笑容：“織田叔叔，這麼巧……”
“他睡不好就容易生病，如果是偵探遊戲，我陪你玩。”
男人面無表情，高大的身軀幾乎融入夜色里。他的瞳色是與江戶川柯南一樣的蒼空般的藍，卻又比江戶川柯南的深邃而危險。
“現在很晚了，不要打擾小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