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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暑假，學校集中辦了准高三補習班。

辦補習班卻沒開食堂。林兜兜見校門口和往常一樣，有很多人在拎着飯菜等學生。

她在人叢中鑽過，踏着被曬軟的柏油馬路向家中跑。

林兜兜家的巷子叫盛家巷，距離龍湖中學幾百米。

到了院門外剛要按門鈴，卻見院門是虛掩的，她有點疑惑。

老院門古樸沉重，進出想要關好門，得出門掛鎖進門上拴。難道是外婆出去忘關門了？外婆是非常仔細的人，還沒有過這種忘關門的情況呢。

她進到院子栓好門，揚聲喊：“外婆，外婆，你院門沒關哎。”

沒聽見外婆的回應，滿院的花草樹木都被烈日晒得蔫蔫的。

林兜兜正要向東廂的廚房跑，又扭頭看了主屋的二樓一眼。

外婆的卧房在二樓的東頭，她有時會站在窗邊看外孫女放學。

沒看見外婆站二樓等人，也沒聽見有外婆喜歡聽的京劇唱腔。

鬼使神差的，林兜兜向主屋走了幾步，驚見主屋廊檐前的花池邊外婆躺在地上。

林兜兜的頭腦“嗡”一聲暈了，腿一軟差點坐地上，連滾帶爬到外婆身邊，一下子就覺得不好了。

外婆穿着咖色香雲紗旗袍裙，毫無形象地趴在地上，繡花便鞋有一隻甩脫在一旁。

林兜兜用了好大勁才把外婆翻過身，見她毫無氣息。

小姑娘嚇得眼前發黑，抖抖索索拿出手機開機，打120。又打了電話給房客白月兮白小姨。

接下來一切都糊糊塗塗起來。

急救車來了又去，好像是醫生說老人因心臟病發作已去世。這要把遺體送殯儀館吧又抬不走，因為或是抬不動，或是上了擔架又莫名其妙的滾下地。

後來見林兜兜孤孤單單一個小姑娘，醫生又叫社區的人來幫忙。

突然之間，天塌了一樣。盛家辦起了喪事。

靈堂就設在主屋的客廳里。外婆靜靜躺在靈床上。

究竟這是怎麼了？林兜兜木木的什麼也想不了。早上上學的時候，外婆還說來給她關院門，這上了半天學校，外婆竟去世了？

祖孫倆相依為命，林兜兜習慣了外婆的督促。

除了上學學習就是在家學習，覺得這就是生活的全部。突然發生這麼大的變故，她當機了，一時清醒，一時糊塗，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噩夢？

很快，林明憲進了院子。

林明憲是林兜兜生父。可林兜兜和他不熟。

她記得林明憲來過盛家幾次，也不看她，也不管她，總是和外婆盛佩說些聽不懂的話，走了之後，外婆總是會很生氣。

據說當年她媽媽盛娜娜還是中學生，就和老師林明憲私奔，外婆盛佩不惜一切代價尋找女兒，人就是沒找回來。後來，林明憲拎着襁褓中的林兜兜來告訴盛佩，說盛娜娜難產死了。

外婆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女兒，難以想像她當時是如何的絕望。

據說，林明憲拎着襁褓中的林兜兜，跪在盛家院門外，不言不語連跪兩天。此舉引得街坊行人議論紛紛。碰巧就像電影演的那樣，大雨中，林明憲盯着厚重的院門，最終盛佩收養了林兜兜這個外孫女。

據說當年盛佩打着油布傘開了院門，對雨中跪着的林明憲說：“把你手裏的兜兜給我。”

林明憲手裏的兜兜是個襁褓，裏面包著餓得唧唧哭的小嬰兒。林明憲好像也不會抱孩子，他把襁褓放在大大的塑料馬夾袋裏，就這麼拎來拎去。

盛佩從林明憲手裏拎過兜兜，林兜兜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也就一直這麼叫着。之所以沒叫盛兜兜，不姓盛，是外婆說姓盛的命苦。

這次，林明憲來得倒是好快。這會兒，一貫很少出現的他派頭十足地進了院門。

林兜兜悄悄擦乾眼淚，她不想叫這個人看見她哭。

廂房廊檐下有幾位社區的老頭老太正在忙碌，林明憲開始以男主人自居，東扯西畫地說道了幾句，可都沒人理他。社區的人情願墊公款先辦事，都沒人和林明憲這個所謂的前女婿商討事情。

林明憲無趣之下，湊到林兜兜跟前嘆息一聲：“唉，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碰巧我路過，見巷子裏來了救護車，來一看……”

林兜兜正頭暈腦脹煩着呢，當沒聽見有人說話，抬腳走開了。林明憲頓了頓，隨後暗搓搓四處打量去了。

接着來了幾個林兜兜班裏的同學，是班長鬍大有召集來幫忙的。胡大有說他們剛到學校就聽說“聖姑”死……去世了，趕緊叫了同學又向老師請了假才來的。

“聖姑”是外面的人對外婆盛佩的稱呼。熟悉的人不這麼叫，不熟悉的人或閑談起來才這麼說。

林兜兜自然覺得這話不入耳，很快把一幫同學勸回學校去了。

這些小孩子能懂什麼呢，能幫什麼？況且她林兜兜在學校里性格有點孤僻，平時和同學們相處的又不熱乎。

接着，一位美麗的女子匆匆進了院子。

白小姨來了。

林兜兜一見就跑上前拉住白月兮的手，再也壓不住心中的難過大哭起來：“白小姨，外婆她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一開口，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湧來，一哭再也止不住。

見小姑娘大哭，白月兮很是心疼：“兜兜，外婆這是急病去世了。咱們別哭了，大熱天的，別哭壞了身體。”

雖這樣說，白月兮自己也淚流滿面。她說本來準備出差外地，車在路上就接到林兜兜的電話，這又直接往回趕。

白月兮回到公司交代了一下工作，這就叫上個剛聘用的大男生小秦，請他換下秘書小楊給自己開車，一起到林兜兜家幫忙。

白月兮簡單介紹了一下跟在身後的小秦，便接過小秦拎着的工作包，指揮他去幫忙幹活。她自己則拉着林兜兜到盛佩的靈床邊詢問經過。

林兜兜見白月兮趕得匆忙，勸她先坐下歇一歇。

因為外婆這件事太突然，現在這麼多人來來去去，林兜兜也恢復了神志，覺得還是出去看一看，去把該鎖的門鎖一鎖，要用的用具找出來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