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北行見聞錄（8）
大船即將靠岸，甲板上的乘客們人頭攢動，他們既想更靠近船頭，可又怕太靠近了會摔下去，一時間只得在狹小的方寸之地上互相擁擠着。
船靠岸了，巨大的慣性將人群推得向前倒去，幸好陳庄此時沒有跟他們去擠，只躲在人群的後面看着他們發出驚呼。
當這些帶着各色行囊的人下得差不多時陳庄才背着自己的包裹提着劍走下船去。一下船，雙腳還未站穩，一股城市裏獨有的熱鬧氣息便撲面而來，抬頭一看，“城南碼頭”幾個大字赫然在目，醒目大字的背後是一條長街。
長街的中央是空曠而寬廣的，地上有的地方鋪着石磚，也有的地方是被踩實了的黃土，街道兩旁黑褐色的磚瓦房依次排開，高低不平，房上不時有敏捷的身影來回穿梭，那是幾隻毛色不同的貓在追逐嬉鬧。
瓦房的屋檐下是做生意的商販，有些是以自家的門面來做，有的則是直接在街上搭個亭棚，無論是哪一種，其門前的生意都頗為可觀。
這些人的生意也是五花八門，有賣酒水的、也有賣行具雨傘的，不一而足，但更多的卻是賣吃食的，諸如早餐之類。
當陳庄走至街上時已是人聲鼎沸，做買賣的吆喝聲，行人的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也許是因為昨日方才下過雨的緣故，地面上滿是泥濘，濕滑不堪，不時就有會行人摔倒，染上了一身的泥色。這些摔倒的人雖然罵罵咧咧，但也只能自覺倒霉，在爬起來又罵了幾聲后悄然遠去。
陳庄站在街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將背上的包提了提，然後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他在街上逛了一會兒，沒有立即吃什麼東西，而是來到一家牌面上寫着“劉記羊湯”的地方，原因無它，只因為在這家吃東西的人最多。
有時，人多是有道理的。
他在這家的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自己，原來店內本已無位置可坐，可那老闆似乎將他當作了有功名的書生，硬生生的將一位客人給拉了起來，客氣的說讓他坐着吃。
那客人與這老闆恐是老相熟，被他拉了起來后也不羞惱，只是慢慢悠悠的調侃着老闆說他這輩子是別想培養出個秀才公來了，還說讓老闆補償他，給自己再添上一碗羊湯。
老闆沒有理他，只是瞪了他一眼後轉頭微笑的看着陳庄，“客人稍等，羊湯馬上就好。”
陳庄有些無奈，向他一拱手，歉意的說：“老闆不用如此客氣的，既然沒有坐的，站着吃也無妨，只是覺得感興趣，特意來嘗一碗你家的羊湯，實在是不好意思讓其它客人起來。”
那老闆和客人似是都沒有想到陳庄會這樣說，皆是有些驚訝的看向他，不僅如此，一旁等候的其它客人也有些側過目來看向他，可他仍是一臉平靜，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接過羊湯，手心溫熱的觸感傳來，很是溫暖。再看盛着湯的碗，碗口有一些缺口，青白色的瓷碗是平常人家用的，邊上還畫著福祿壽三星的圖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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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態可掬。
在旁人有些奇怪的目光下陳庄端着冒着熱氣的羊湯來到門口，將劍和包裹靠在門柱上，蹲下，平靜的吃着。
老闆看着陳庄悠然自得的模樣，便轉頭看向那位站立在一旁的客人，那眼神彷彿像是在說“如何？這才是那種真正的讀書人！”
那客人不知為何被他看得有些心虛，眼神里竟露出了那麼一絲不好意思的感覺。
陳庄沒有察覺到身後發生的這些事，此時的他只埋頭津津有味吃着這碗味道獨特的羊湯。
他原以為這羊湯里不可避免的會有些許膻味，但沒想到不僅沒有，這湯的味道反而格外的好，麵皮勁道卻不難嚼，乳白色的湯汁，味濃且鮮，上面飄着不知名的綠色蔬菜沫，中和了一下羊肉的味道后還為其添上了幾許詩意，幾片薄羊肉雖讓人覺得有些遺憾，但與它出眾的味道比起來，倒是無傷大雅了。
吃了一碗，陳庄還覺得意猶未盡，想着還要不要再來上一碗。最後終究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他可不想自己的胃在這裏出現什麼問題。
將碗放好，又給過飯錢，他拿起自己的包裹和劍出了這家讓人記憶深刻的“劉記羊湯”店。
走出長街，他一路在城裏閑逛，悠然的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也不知道她信里說的地址正確與否，算了，此時天色尚早，去看了再說，陳庄望着這片陌生的地域在心裏如是的想着。
他在來到這方天地之前未曾到過這久負盛名的金陵城，但也曾有幸在電影電視中見過它的真顏。可似乎，這與那個世界的它有些區別，無疑，它依舊是極美的，在美的同時還是如此的真實，真實的人，真實的景。
人們穿着各色樣式的服裝，黑色、青色、白色、麻色，就連頭頂戴的帽子也不盡相同，有的行人在街上匆忙急行，好像有什麼急事，像自己一樣悠然慢走的看客們則只顧欣賞沿路兩岸的風景，談笑風生。
這些人一眼便能看出來是那些帶着外地朋友出來見世面的，因為他們恨不得把自己對這座城市了解的一切都告訴自己的朋友，所以從頭到尾，陳庄都只聽見了那位身作士子服飾的年輕人的聲音。
沒有興趣再聽下去，陳庄走過他們拐到另一條街，街上有幾個孩童在圍着行腳的商販嬉戲，商販手舞足蹈的想要驅趕他們離開。一輛華貴的車馬駛過，小孩和商販都急忙閃躲到一旁，生怕被撞到。河岸旁有婦人在洗衣，嘰嘰喳喳的說笑個不停，這一點到與杭州城頗為相似。
向路人打聽了方向之後，他又從這條街離開，走到另一條街，兜兜轉轉，終於來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已經搬到了金陵城的故人“秀兒”的家。
站在門口，不知怎的，他覺得這個畫面有些熟悉，對了，當初自己剛到杭州城尋找周蘇氏時不也是這樣嗎！周蘇氏，還有小鴻兒，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那個錢她不會不拿吧！哎，真不知道自己就這麼離開是不是對的。
想着這些，陳庄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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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忘記了敲門，只獃獃的站在門口。過了一會兒，門自己打開了，裏面走出一個身影，正是許久未曾見面的秀兒姑娘。
她一開門看到陳庄站在門口，便驚訝的叫了一句“陳公子。”
“陳公子，你怎麼來了？”秀兒既驚喜又驚訝的看着門口的陳庄，“怎麼，我就不能來了嗎？”回過神來的陳庄微笑的看着她。
“不是不是，只是我沒想到，公子就這麼突然的出現在面前了，一時有些失態，快請進來，公子，你是從杭州城過來的嗎？走水路還是陸路啊？好走嗎？可有曾遇到什麼匪徒嗎？”
秀兒急忙擺手，邀請陳庄進到屋裏去，在進去的過程中還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秀兒姑娘，你問那麼多問題我先回答那個啊！對了，你可是有事要出去嗎？”陳庄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無事的，公子快些進來吧！一路上舟車勞頓，趕緊進來喝杯水吧！”
“他可曾在家？要不要知會他一聲！”陳庄沒有立刻進門，而是詢問起那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來。
秀兒也愣了愣，隨即微笑着說，“公子不礙事的，他帶着朋友出去賞景去了，過一會兒就回來，快且進來吧！他不會介意的。”
儘管秀兒的臉上充滿了微笑，但細心的陳庄還是看出了她那眉間帶有隱約的哀愁，看來，她在這裏的生活也不是很如意。
在秀兒說完之後，陳庄沒有在猶豫，帶着滿臉的微笑與她一道進到了院裏。
這是一間獨門獨戶的小院，院子不大，卻勝在齊全，除了三間正屋之外還有一處門前別院。院子裏種着花草和蔬菜瓜果，看得出來，屋子的主人很是在心它們，將它們管得很好。
進到屋裏坐下，秀兒在一旁忙着給他泡茶，“秀兒姑娘近來可還安好？”他看着她問道。
秀兒正在沏茶的身子頓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微笑的看着他說：“秀兒一切都好，公子呢！這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吧！”
“沒有受苦呢！這一路上倒是長了不少見識，倒是秀兒姑娘你，如果有什麼難處儘管與我講，不必見外的。”陳庄從秀兒的手裏接過清茶，真誠的看着她。
“多謝公子，秀兒一切都好的，公子不必擔憂，只是有時會想起師傅，感覺有些孤獨。快與我說說，公子這一路上都遇到了什麼事？可有曾遇到什麼心儀的女兒家嗎？”
秀兒也在一旁坐下，面對陳庄，支在桌子上的雙手撐着腦袋，滿臉微笑的看着他，彷彿一位好奇的聽眾想要聽什麼傳奇故事一樣。
看着她如此作態，陳庄忍不住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待笑過之後緩緩的說，“你還別說，公子我在路上啊還真遇到了兩位奇女子·····”
當陳庄與秀兒在屋內聊着他一路上的見聞時，院子裏只虛掩着的門被風兒吹的輕輕搖晃，發出咯吱的響聲。從外面望去，屋裏兩位久別重逢的友人正有說有笑的享受着重逢的喜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