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北行見聞錄(2)
下午剛過,夜晚未至,運船在河道上平穩的行駛,船身各處嘈雜的聲音依舊喧囂,有的在高談闊論爭吵不休,有的在閑話家常,人情冷暖,形形色色,各不足一。
柳詠絮煩悶的爬在窗台上望着外面滾滾河水,河水流逝不作痕迹,可她的內心卻如翻滾咆哮的大河,始終平靜不下來。
她有些後悔了,此前幾秒鐘做出的決定現如今要讓她用很長的時間來踐行。
她不知道這條路的前方都有什麼樣的困難在等着自己,她內心的擔憂隨着日子的積累日漸增多,不過幸好,幸好自小相依為伴的侍女還陪在自己身旁。
“小姐,陳公子來了”屋外傳來了侍女的聲音。
“哎,”她嘆了口濁氣,收拾好心情後走到門口打開了門,門外站着的是陳庄和侍女的身影。
“陳公子,”她對着陳庄盈盈一禮,語聲清脆如黃鸝,格外的動聽。
“柳大家,許久未見,可還安好否?”陳庄也面帶微笑的恭手回了一禮,
“陳公子請進,勞煩公子記掛,奴家和靈兒一切都好,只是,公子以後可以不用在稱呼奴家為柳大家了。”她一面請陳庄進來,一面笑着對他說。
“為何?”陳庄疑惑的看向她。
“忘了與公子說了,小姐如今已經脫了籍,不再是教坊中人了。”站在柳詠絮身旁不知為何冷着臉的侍女解答了他的疑惑。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那陳某便恭喜柳姑娘了,有了這自由身,以後這天下大可去得了。”
陳庄得知消息以後向她恭喜道,還順便不知覺的又念了一句別人的詩。
“公子說笑了,就算是脫了身,也不過是從一處牢籠進入另一處牢籠罷了,哪裏有什麼自由可言,倒是公子這句絕佳的好詩,是公子近來的新作嗎?”
柳詠絮被陳庄這句上好的詩給驚訝到了,客套完之後忙向他問起詩的情況來。
陳庄方才說完便後悔了,“該死,自己怎麼就是記不住呢!”他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
“柳姑娘誤會了,這句上佳的詩作陳某也是偶然聽聞而得,不是陳某之作。”陳庄硬着頭皮否認了。
柳詠絮聽到陳庄的話后沒有在追問,只是那狐疑的眼神在明確的告訴他,她不信,但她也不打算再問自己了。
“騙子,”當柳詠絮沉默的時候,身後卻突然冒出了一句猝不及防的話。
她一轉頭,侍女正眼神幽怨的看着陳庄,嘴巴里還不停輕聲嘟囔着騙子,騙子。
“靈兒,”她輕輕拽了一下她的衣角,示意她注意分寸,不可無禮。
果然,當她回頭看向陳庄的時候,他正一臉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着。
也許從未見過眼前之人這般模樣,她忍不住捂着嘴,輕笑了出來。陳庄看着她捂嘴忍笑的模樣后,笑得更加尷尬了。
“不知柳姑娘叫陳某前來所為何事?”為了緩解氣氛,陳庄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柳詠絮聽到他的問題后,放下了嘴邊的手,正了正身子。“還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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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見諒,方才靈兒失禮了,叫公子過來並未有什麼大事,只是想着此行與公子同路,總該打上聲招呼的。”
“柳姑娘不必如此,靈兒姑娘如此率真,陳某怎會怪罪她呢!”陳庄轉移話題的目的達到后心情也好上了幾分,更何況眼前佳人剛剛笑顏如花,他欣賞還來不及怎會真的跟一個小姑娘計較,白白惡了自己在對方心裏的形象。
“不過,公子為何總是不願靠詩詞來博取名聲呢?”柳詠絮突然好奇的看向他,看來她也很好奇這個問題。
陳庄聽到她問出的問題后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直視着她緩緩說道:
“說來也許柳姑娘不信,甚至還會以為陳某是那故作姿態的偽君子。陳某並不是不願靠詩詞來博取名望,只是詩詞一道並不是陳某所擅長的,揚長避短,這短處自是不敢拿出來示人的。況且,陳某靠拿別人的詩作或許會贏得一時不錯的名聲,可這樣的名聲又能維持多久呢!五年,還是十年,陳某不知道,陳某隻知道這樣欺世盜名的活上一輩子不是自己想要的。陳某寧願活的清貧些,就算是默默無聞也無所謂,在下要的只是問心無愧罷了!”
陳庄說完之後頓時感覺自己的心思通透了些,但又一看眼前佳人那滿是疑惑的臉,臉上頓時露出了苦笑。
“奴家雖未聽懂公子話里的意思,但很是佩服公子擁有這樣的胸襟,這世上的人無不以追尋功名利祿為榮,可公子卻視這些如糞土,以前總是仰慕古時那些高潔的隱士,卻不曾想眼前就有一位,陳公子,奴家這廂有禮了。”
柳詠絮認真的說完之後,竟打算起身向陳庄屈身行禮。
陳庄見狀連忙扶住了她,“柳姑娘言重了,陳某哪裏是高風亮節的隱士呦!陳某也愛財的,要是不愛財的話也不會認識姑娘了,在下受不了姑娘如此謬讚,受之有愧啊”
她被陳庄扶回去坐好之後,心裏想着兩人的相識好像的確是如此,臉上也自然的再一次浮現出了笑容。
正當艙內的兩人在互相說著閑話的時候,忽然外面一陣急促的敲鑼聲傳來,兩人聽見后疑惑的互相看了看。
“柳姑娘,靈兒姑娘,你們先待在此處勿要出去,容陳某出去看看再說。”陳庄交待完之後就快速的起身往艙外走去。
“陳公子,定要小心為是,”柳詠絮擔心的對着即將出門的陳庄說了句,“兩位放心,在下省得的。”他微笑着讓他們放心之後轉身離開了。
陳庄離了船艙來到甲板,只見寬廣的河道上有幾艘小船迅速的向己方的大船駛來,那些船上還隱約可見站着揮舞武器大喊的人。
來到甲板上的船客不止陳庄一人,許多人都站在欄杆處觀望,當看清了對面的情形后又驚懼的往船艙跑回去了。
與這些受到驚嚇的船客不同,另外一些明顯訓練有素的漢子拿着武器在船身各處井然有序的忙碌着,為首的一人身作黑衣坐鎮指揮。
他手握長槍,面色冷漠,傲然而立,彷彿眼裏那些叫囂着的水匪並不存在一樣。
大船拋下了船錨,看來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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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應敵了,船客們都被叫回到了自己的船艙,只剩一些膽大的船客上到了二樓繼續觀望。
陳庄也來到二樓的走廊上,他眼看着那些小船靠近,水匪們將簡易的梯子搭在大船上,然後揮舞着手裏的各色武器大喊着向船上來。
幾個剛剛露出頭的水匪還未來得及上船就被早已準備好的長槍捅了一個窟窿,大叫着倒向河裏去了。
隨着登船人數的增多,一些水匪還是上了船,一時間,甲板上陷入了亂戰之中。陳庄望着樓下的混戰,原本就不平靜的內心也更加緊張了起來。
忽然,一襲黑衣從混亂的戰局中抓住了他的視線,只見那身穿黑衣在眾多水匪之中閃轉騰挪,那詭異的步伐致使水匪們的攻擊紛紛落了空。
在不斷躲避着敵人攻擊的同時,他手裏的長槍還不斷飛舞着,收槍,出槍,每一槍的刺出都會帶走一個生命,乾脆而利落。
樓上的看客們也紛紛被他高超的武藝給震驚到了,一旦他身邊的敵人被他刺中倒下,他們就大喊着為他喝彩。
可甲板上正在激戰的他好似不曾聽到樓上看客的喝彩一樣,他只冷靜的收割着水匪們的性命,站在甲板上水匪越來越少,他出槍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最終,敵人退去,留下了地上凌亂的屍體。
他收回長槍,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塊麻布站在船頭靜靜的擦拭着槍上殘留的血跡。
戰鬥完了之後二樓的船客們也被允許下船來到一樓,船上的水手和守衛們正在清理甲板。
他們從河裏打上河水來沖洗着甲板上殘留的血跡,水匪的屍體被堆在了一起,自己受傷的兄弟則被扶到船艙,戰死的也被收斂后抬到裏面去了。
陳庄來到甲板上望着那些被堆在一起的水匪,心裏的疑問被證實了,心情也不免更加的沉重了幾分。
此前在二樓時他便有所發現,這些來犯的水匪哪裏像什麼窮凶極惡的強盜啊!看他們那瘦弱不堪的樣子,渾身上下沒有一片完整的衣服,更別說裏面躺着的人里還有不少的半大孩子!
這些孩子要是生活在自己的時代估計還在上初中,整天擔憂的是父母的愛夠不夠和學校的作業多不多的問題,而這裏的孩子要擔憂的卻是能不能活下來。
“哎,”陳庄嘆了一口氣,他原以為自己來到這世上后已經把自己的心練的夠硬了,可沒想到它還是不夠硬啊!
“陳公子,你還好嗎?聽說有強人來襲”沉默的走回船艙的陳庄被柳詠絮叫住了。
“嗯,柳姑娘放心,強盜被打退了,沒事了。”
“陳公子你還好吧!你的臉色看起來···”站在門口的柳詠絮面帶擔憂的望着陳庄。
“沒事,多謝柳姑娘關心,休息會就好了。”
陳庄向她告辭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打算躺在床上休息一下,可在床上翻來覆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只要一閉眼就會想起方才那些半大的孩子不能合上的雙眼。
他失眠了,第一次開始思考起自己來到這裏後到底該做些什麼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