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雨夜故人至
清風鎮的雨露街上，青石板鋪就的地面正在飽受風雨的摧殘，兩旁的屋門緊閉，隱隱約約能從門縫裏看見燭光的閃爍，凝神靜聽，甚至還能聽見人們在低聲交談的聲音，雨水從屋檐落下，打擊着青石上的雨坑。
今年的雨比以往來得更為猛烈些。
老刀客和陳庄站在一處門前，他輕叩門上的鐵環。
“今晚歇業，不住客”，裏面傳來一句年輕的女聲。
“店家，我來尋人”，門打開了，漏出一條縫和一個年輕女人的身影。
“你找誰？”女人疑惑的問。
“我找裁縫！”
“找裁縫去裁縫鋪啊！來這兒幹嘛！”女人笑了。
“你去找老闆娘，就說殺豬的來了！”老刀客也笑了，又說。
“我們老闆娘不在，你走吧!”年輕女人說著竟關上了門。
“秀兒，讓他進來吧！”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叫秀兒的年輕女人無奈只得打開了門，讓老刀客和陳庄進去。
老刀客進去以後熟練的將蓑衣和被劈成兩半的斗笠取下，掛放在門邊，又往地上踏了兩腳，甩干水漬。
這時一個年邁的身影佝僂着腰，正倚着房門看着他。
她身穿素色荊衣，頭髮像老刀客一樣的花白，眼角和額頭的紋路無不顯示着歲月流過的痕迹，只是她的眼神依舊明亮，面色紅潤，膚色白皙，相信只要是見過她的人無不認為她年輕時也是一位風韻無邊的美人。
老刀客轉身時看見了她，眼裏露出一副難得的柔情。
他一邊走上前一邊說，“我的斗笠又壞了，怎麼辦？”
“你人都來了，還問我怎麼辦！”老婦笑着回應。
“我餓了，”
“面還是不要放辣椒？”
“嗯，哦，對了，這次記得加個雞蛋啊！”
“今天也不是你的生辰啊！”老婦人驚訝的問。
老刀客牽起她的手往樓上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今天我開心，怎麼！不讓加？”
老婦人轉頭無奈的看着他，“行，給你加兩個，好事成雙。”
“還是我的婉兒對我好！”老刀客哈哈的笑了起來，“誰是你的婉兒！老不知羞的東西！”老婦人一邊笑罵著，一邊控制不住的低下頭去，耳朵微微發燙，被老刀客握住的手也悄悄的握緊了些。
老婦人在樓上快要消失的時候似乎才想起來樓下還有陳庄這麼一個客人，嗔怒的瞪了老刀客江北風一眼，又向秀兒吩咐道：“秀兒，你陪陪這位小哥，再給弄些吃的。”秀兒應聲說是。
陳庄向樓上抱拳道謝，又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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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妙齡女子說：“麻煩姑娘了”秀兒說不麻煩，請他先坐一會兒。
陳庄來到靠窗的位置上坐下，用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一邊感受着屋外下得更大的風雨，一邊心想，這裏讓人心安，真好，渾然不覺廚房裏有一個藉著拿勺子鐵鍋左右來回偷看他的身影。
秀兒在廚房裏一邊煮着菜，一邊回憶着那個坐在窗邊的人。
“他好白啊！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是幹嘛的，哎！看他那個樣子應該是個書生，不對，他更像是個和尚，啊啊！我為什麼要想這些啊，”她用雙手輕捂着臉，發出不知名的哀嚎！
呲溜，老刀客吸進最後一根麵條，隨即又把碗抬起喝了一大口湯，將碗放下后發出一聲飽嗝，“人生圓滿了”，老刀客揉着肚子滿意的說。
原本在旁邊縫着斗笠的老婦人聽到呲溜的聲音后，不滿的看了一眼老刀客。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吃面的時候不要發出這種聲音”
“這不是好長時間沒吃了嗎！”老刀客歉意的解釋，老婦人白了他一眼，將縫好的斗笠放到桌上，起身把碗拾起端到樓下去了。
老刀客站起身，來到窗前，窗外風雨交加，時不時的還伴以閃電和雷鳴。他打開窗，看着店外街角暴露在閃電之下的一排排身影，神情肅穆。
當身後傳來腳步聲時，笑臉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他關上窗，轉身對着老婦人說：“樓下那小丫頭是你什麼時候收的？”
“怎麼！你有意見？”老婦人似笑非笑的回到。
“不敢，不敢”老刀客揶揄的表情讓老婦人撲哧的笑出聲來。她走到床邊躺下，蓋好被子后看着他說：“你怎麼年紀越活越大，這個膽子卻也越來越小啊！”
老刀客似乎被這句話給激怒了，一聲不吭的也向床邊走去，躺下後背對着她，過了一會兒才說：“說我膽子小，你去問問江湖上那些敗在我刀下的人，看他們同不同意！”
老婦人一邊吹滅床邊的油燈，一邊說“是是是，你膽子最大了！”老刀客輕哼了一聲，從語氣中隱約能聽出一絲滿意的意味。
“對了，明天我走之後，陳庄就暫時留在客棧里吧！該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他不會吃白食的，他什麼時候想走了也不要留他。”老刀客在黑暗中囑咐道。
“樓下那個年輕後生？”
“嗯”
“你怎麼認識他的？”
“撿來的”“我還以為······”
“以為是我的”老刀客聽着老婦人有些惡趣味的話詢問着。
“嗯”
“唉，要是我的就好了，我還生不出來這樣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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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刀客頗為嘆息的說。
身後突然沒了聲音，過了一回兒又傳來低聲的抽泣，老刀客急忙翻身將她摟在懷裏。
“要是宏兒活到現在，估計也跟他一般大了吧！”
“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我在這。”漸漸的，抽泣聲慢慢的沉寂了下去。
樓下的陳庄吃完飯後來到秀兒的對面坐下，他並不知道樓上談論的關於他的內容。他看着她說：“謝謝秀兒姑娘的飯菜，味道很可口。”秀兒看着他，兩隻手在桌下捏的有些緊，“你吃得慣就好，對了，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房間已經給你打掃好了，就在旁邊。”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了指地方。
“嗯”“謝謝，你也早點休息。”陳庄道謝之後便轉身回房了，在進門口時隱約的聽見一聲“就是太客氣了”的話，莞爾的一笑之後脫衣、吹燈入眠。
深夜，樓上的屋裏一片黑暗，暗夜中除了屋外的雨聲清晰可聞外，還傳來一對男女的竊竊私語，只是這私語不似那新婚男女間充滿喜悅的閨房嬉笑，更像是一對老夫妻即將永久別離前的不忍，點綴足了哀傷和愁怨。
“我明天可能要出趟遠門，這次，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了！”
“比上次還久嗎？”
“是的，也許······”
“也許什麼？”
“也許回不來了”
“我會等你的”
“別等，這些年辛苦你了！”
“從你救我的時候盯着看個不停開始，我就知道，我遲早是你的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三十年零五個月了”
“這些年我真是白活了，將你這麼個大美人晾在一邊”
“現在才知道，晚咯！”
“不晚不晚，還有下輩子嘛！”
“能不走嗎？”
“不能”
“嗚嗚嗚”
“有些事我必須做，有些人我必須殺。”
“你剛才不是還說你男人膽子越活越小嘛！”
“我真願他是這樣呢！”
“放心，你男人有九條命，會回來的！”
“下次回來待多久呢！”
“回來就不走了”
“一定要回來啊”
“明天我給你煮麵吃吧！”
“煮多些，不加蛋”
“冷”
“這樣就好了”
“嗯”
“我走了以後，照顧好自己，別讓我回來見不到你了！”
“嗯，我等你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