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圖窮匕見祁蒙現義女

祈蒙用牛尚奪五關連環計滿盤皆輸，前後損兵折將兩萬多人。幸好羊祜先後放回被俘吳軍將士七千餘人，祈蒙在奏報朝廷時只說自己以損失五千餘人，殺傷晉軍八千餘人，奪回當陽縣縣城一座。

吳天璽元年（晉武帝咸寧二年）初春，孫皓對於祈蒙興師動眾，未能拔除晉朝在南郡的五關，最終給予降秩六百石的處罰。為了這個不痛不癢的處罰，祈蒙請丞相陸凱、宮下鎮樓玄代為在皇帝面前通融轉圜，先後花費九千萬錢。

吃一塹長一智，祈蒙終於明白，明槍明刀和羊祜干，自己遠遠不是他的對手。就拿羊祜放回七千餘名被俘吳軍一事，就讓祈蒙感到十分后怕。

吳國也是實行軍戶制度，這七千被俘將士，不僅不能遣散，還得好言撫慰。若讓他們解甲歸田，只能讓他們成為無田可歸的流民。從而引起其他軍戶對自己產生觖望，從而自毀長城。如果容忍羊祜繼續對吳軍待以誠信，將來吳軍將士只知有襄陽羊公，還能去襄陽打羊公么？

為了除掉這個宿敵，搬掉這個影響自己加開府儀同三司的拌腳石，祈蒙決定雙管齊下，提前動用紅顏間諜和劍客高手，讓羊祜立即在襄陽消失。

江陵城祈蒙的將軍府遠非襄陽城羊祜的將軍府可比，真箇是：紅牆碧瓦，鱗次櫛比；樓台亭閣，畫棟雕梁。窗前久有蕙香暖，庭上常耀琥珀光。除了富麗堂皇稱雄一方，祈蒙在運籌帷幄之餘，酷愛美人香草紅袖添香。時令雖是初春，將軍府的繡戶暖閣，已是花團錦簇玉嗓新聲。

祈蒙的執戟衛士華勇在將軍府老管家的帶領下，逶迤曲折到了將軍府的暢春閣。聽到閣內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琵琶聲，老管家對華勇道：“後生子在此稍等，待暢春閣的琵琶聲停下，即可報名進見。”

華勇給老管家道了謝，老管家就去了。華勇是第一次進到將軍府內府後苑，既受寵若驚，又大惑不解。

五年前，跟着軍中教頭學了三年武功的華勇，在一次教場比武中，以馬術、劍術、射箭第一的成績，被恩主祈蒙選為四十個馬前侍衛之一。

恩主升任荊州都督，二十四歲的華勇又被選為中軍帳執戟衛士。中軍帳執戟衛士位同於百夫長，若再晉陞一步，就是六品武職的執戟郎中了。華勇雖然在祈蒙身邊侍衛四年，但幾乎很少和祈蒙說話。不是華勇不想說，而是一個小小的執戟衛士沒有和都督說話的機會。想到都督馬上要單獨召見自己，華勇心裏一陣驚喜一陣忐忑。

華勇英氣勃勃，中等身材。一雙眼線很長的丹鳳眼經常細眯着，偶爾射出的如電目光，透出他的幹練非凡。就在華勇成為馬前侍衛不久，他的父母親先後因病辭世。母親辭世時是個冬天，華勇當時正跟隨都督在樂鄉關巡視。等到他見到母親時，辭世多日的母親圓睜着兩眼不肯瞑目。

華勇長大後知道，他能進學堂讀幾年書，他的父母能夠衣食不愁，都是姐姐換來的。當時華家的恩人說，姐姐是在悄悄為吳國干一件大事，將來也是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姐姐信中他們，不要打聽也不要尋找。待到功德圓滿，一家人自然會幸福團聚。可是，父親沒有等到這一天。現在母親又等不住的去了。華勇知道母親牽挂的是十年沒見面的姐姐苗子，就跪在母親的靈柩前給母親磕着頭髮誓，一定要想方設法找到姐姐。

給母親發過誓，華勇就悄悄打聽姐姐的下落。可是當年姐姐學藝的官府樂坊物是人非，

大家不知道有一個叫苗子的小姑娘。十餘年了，華勇對姐姐的印象早已模糊了。

自姐姐去了官府樂坊學藝，就再也沒有見到姐姐。就是自己跟着軍中教頭學武藝，也很少獲准回家看望父母親。好在那時的唯一目的是讓父母雙親永遠衣食不愁，華勇沒覺得軍中教頭對自己過於苛刻。反而更加克盡職守，渴望有朝一日在建功立業之後，給一輩子含辛茹苦的父母晚年一個富貴榮華。

現在父母親都去了，華勇唯一的希望，就是實現父母親讓他尋找到姐姐的願望。

暢春閣的琵琶聲停了，華勇從有些紛亂的思緒中驚醒，急忙朗聲報名請見：“啟奏大都督，中軍帳執戟衛士華勇在閣外候見。”

“執戟衛士華勇進見。”

華勇得到恩准，立即低首疊掌以小碎步進了暢春閣，對着斜倚在几案邊的祈蒙一個跪拜大禮：“執戟衛士華勇叩見大都督。”

祈蒙一身尋常的褒衣竹冠，鷹隼一樣眼裏露出少有的柔和目光。他對華勇略略擺手示意道：“華勇一旁坐下說話。”

華勇一看，都督的華麗耀眼的虎足几案上並無琵琶琴瑟，几案右側，已經預設了一方猩紅蜀錦坐席。華勇再斂目悄悄四下一瞥，見那方猩紅蜀錦是唯一的坐席，只得跪坐於猩紅蜀錦上又叩首道：“謝大都督賜座。”

祈蒙又微微伸手制止道：“這是本督后府，華勇不必拘謹多禮。看見你這般英氣勃勃，本督既有欣慰，又有希冀啊。”

“小卒因大都督青睞擢拔，得以執戟帳下。雖肝腦塗地粉身碎骨，不足報大都督萬一。”

祈蒙輕輕一笑：“言重了言重了。既來之，則安之，華勇可平心靜氣，陪本督聽歌一曲再說話。”

祈蒙話音剛落，一架楠木真絲百花屏風后響起激越琵琶聲，華勇一見是位妙齡女子在彈唱，心裏惶惶不知所以，立即垂首斂目，雙手扶膝，挺直身板凝神靜聽，只聽那女子唱道：

按劍抒胸臆，

勒馬立高堤。

名在俠客籍，

壯志比雲齊。

父母尚不顧，

何況子與妻？

臨行唱易水，

水咽波文低。

女子玉音剛落，祈蒙笑問：“華勇聽懂了歌詞妙語么？”

“小卒讀書有限，生性愚鈍，不能盡得歌詞妙語。但小卒聽了玉女歌喉，有一種慷慨激昂，願為都督效命沙場的激情。”

祈蒙頷首一笑：“很好很好，你已經聽懂歌詞大意，也算是彈唱者的知音了。方才彈唱的女子，是本督義女丹媧。如蒙不棄，本督就讓丹媧今生與你執帚疊被。媧兒，見過執戟衛士。”

“媧兒遵命見過執戟衛士。”

隨着一聲鶯啼燕語，裊裊婷婷艷艷潤潤的丹媧款款對華勇施了一禮。

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原本惶惶不知所以的華勇如受驚的小鹿，幾乎要逃出暢春閣。他忙不迭給丹媧磕一個頭，就對着祈蒙叩頭不止道：“不敢不敢，華勇不配，也萬萬不敢，請大都督一定收回成命。”

祈蒙對丹媧輕輕一擺手，丹媧對華勇深情地看了一眼就斂目退去。

待丹媧含羞斂首退出暢春閣，祈蒙起身走近華勇一聲冷笑道：“好馬配金鞍，壯士配嬋娟。以你現在執戟衛士的身份，當然不配與丹媧婚配。但是，只要你干成眼下一件大功回來，本督擢升你為執戟郎中，並在這暢春閣為你和丹媧主婚。”

值此，華勇終於明白今天大都督給自己殊恩的因由。明白了因由，華勇一陣熱血沸騰。建功立業封妻蔭子，不正是大丈夫所盼所為么？何況真能成為大都督的東床快婿，尋找姐姐的下落，不就輕而易舉了么？華勇不容自己多想，立即跪直了身子表態說：“大都督厚愛，華勇沒齒難忘。只要大都督一聲吩咐，華勇赴湯蹈火粉身碎骨，絕不惜命貪生！”

祈蒙滿意地伸手示意華勇起身道：“本督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你的忠心。至於眼下要乾的大功，可立即去見副州督張耀將軍，他會對你一一交代清楚。”

“華勇遵命！”

華勇響亮應了諾，大步離開了暢春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