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紙上談兵和實地用兵
羊祜在心裏恨過王衍，也對張崇瞞情不報大惑不解。事不宜遲，刻不容緩，羊祜立即吩咐副州督覃封趕赴牛山營壘，自己則和新擢拔游擊將軍鄒湛連夜向博山大營進發。
在路上行不一日，羊祜在途中接到了張崇有關王衍、齊春的奏報，心裏稍覺釋然。對王衍的所作所為也有了一絲理解。到了博山大營，羊祜了解了吳軍蠢蠢欲動的情況，立即和博山大營主將封銘、鄒湛商討軍情。
羊祜他們商討軍情是高度機密，封銘的中軍帳外站滿執戟衛士。
中軍帳內，封銘正說著他的備戰謀略：“……吳軍從漢江下游迂迴集結了一萬人馬，目前正往博山趕來。博山大營的正面，張耀的兩萬主力已經在漢江東岸準備渡江船隻，只待下游的一萬人馬接近博山，張耀可能就會開始對博山大營的進攻。作為我博山大營，目前只有一萬五千守軍。分兵在漢江西岸阻擊張耀是下策，末將以為應該放張耀越過漢江，造成他背水作戰的劣勢。只要大將軍在張耀與博山大營酣戰數日後，從牛山營壘、君山營壘調兩萬援軍到博山，盡可以逸待勞，內外夾攻，一舉殲滅張耀的三萬疲敝之師。”
羊祜對封銘謀略很感興趣，不住頷首表示讚賞，待封銘說完道：“封將軍禦敵謀略無懈可擊，很是慎密，若祈蒙果然以奪取博山大營為目的，這回他的三萬人馬就算死定了。請游擊將軍也說說自己的謀略吧。”
鄒湛已經詳細研究了祈蒙的戰書和因吳國以當陽縣詐降引起的戰端，揣摩了羊祜的心思，也就大膽替羊祜和自己說出了對全局的謀略：“清一完全贊同封將軍的禦敵謀略。但是，我覺得祈蒙又是在玩擊東聲西把戲。如果祈蒙真正目的不是攻取博山大營，我們還得細細商酌一番。”
封銘有些不服氣問：“鄒將軍何以見得祈蒙這次又是擊東聲西的把戲？”
“把博山大營和我在南郡的五關相比，博山大營是祈蒙的肌膚之患，而南郡五關是祈蒙的心腹之患。置心腹之患於不顧，而大張旗鼓的來進攻博山，就露出了大破綻。我認為我們的禦敵重點，在於雞鳴關等五座關城。封將軍提及的從牛山營壘、君山營壘調動的兩萬援軍，也應該使用於對用於對五關的防禦。”
封銘還是不服氣，反駁道：“以鄒將軍之見，倘若祈蒙真的要攻下博山大營，一萬五千人馬能夠保證博山大營安全么？”
鄒湛的話使羊祜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他笑對封銘說：“博山大營的安全封將軍不用擔心，我羊祜會和你一起守博山的。鄒將軍馬上給祈蒙回個戰書，就說我羊祜坐鎮博山，希望能和他在博山一會。”
封銘騰地一下站起嚷道：“不可不可，大將軍留在博山就不能讓祈蒙知道，讓祈蒙知道了就不能留在博山。”
羊祜哈哈一笑：“封將軍稍安勿躁，我們應戰謀略才剛剛破題啊。”
封銘見羊祜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勢，只好安心坐下了。
羊祜應對祈蒙進攻謀划繼續進行，一場鬥智斗勇鬥狠的序幕正式拉開。
陸抗在世，吳國荊州的精銳主力常駐樂鄉關。該關水路借重萬里長江，陸路扼控荊州腹地。此關雖不是險峻處所，卻是進退自如屯兵用兵的重要關城。經過陸抗在世十幾年的經營，樂鄉關關內可屯兵五萬，屯糧八百萬石。自給羊祜下了戰書，祈蒙就和牛尚坐鎮於樂鄉關，遙觀羊祜的用兵動作。他倆正焦急羊祜會不會上當時，羊祜回的戰書到了。
得知羊祜坐鎮博山大營，得知從牛山營壘和君山營壘各有一萬人馬正向博山大營增援時，祈蒙開心地笑對牛尚道：“我以為羊祜是只狡猾的老狐狸，這隻老狐狸也有愚蠢的時候啊。”
牛尚有些得意道：“在一個個看不見的陷阱面前，羊祜這隻老狐狸躲不過跑不了。以末將愚見，張耀將軍應立即攻擊博山大營，都督隨之大張旗鼓親自指揮對雞鳴關的進攻……”
祈蒙很是得意接着牛尚的話道：“接下去，是你這隻背後黃雀，收拾增援雞鳴關的螳螂們了。”
“請都督立下將令，看牛尚立此大功！”
已經紙上談兵多日的牛尚有些按耐不住了。
晉武帝咸寧元年十二月初，張耀指揮三萬人馬開始了對晉朝博山大營的進攻。三日之後，祈蒙親自指揮兩萬人馬開始了對雞鳴關的圍攻。看見雞鳴關點燃了報警求救的烽火，牛尚讓吾彥率一萬人馬，埋伏在卧虎關救援雞鳴關的必經之路。自己則和左奕率一萬人馬埋伏在老鴉關救援雞鳴關的必經之路。
為了報當陽縣詐降失敗的一箭之仇，牛尚要求左奕、吾彥在埋伏戰中猛打猛殺少留降兵，以免因降兵太多，影響下一步作戰。按照連環計，收拾了卧虎關、老鴉關派出的援兵，緊接着回兵奪取已經空虛的卧虎關和老鴉關。
老鴉關通往雞鳴關有八十餘里的山道，最適宜設伏的地段很多。時令雖是隆冬，松柏依然蔥蘢。丘陵大溝，到處可做戰場。牛尚為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他在吳軍對雞鳴關進攻當天，就把一萬人馬夤夜埋伏在離老鴉關二十里的鬼打窪。
光聽着這鬼地名，鬼打窪就是一個不祥之所。一肚子兵書的牛子牙之所以秘密設伏於此，就是在老鴉關的家門口打晉軍一個措手不及。自趙國名將趙奢之子的趙括紙上談兵導致長平慘敗，趙兵被秦將章邯坑殺四十萬之後，後世的人讀孫吳兵書，都以不知通變的趙括為戒。
牛尚很為自己把埋伏地點選擇在鬼打窪得意。一般的軍事將領在山地行軍，都會戒備敵人的埋伏。但是，戒備埋伏之心，都是戒備途中遭到埋伏。離開家門口之時，沒人會想到對手會在自己的家門口埋伏下重兵。在別人想不到的地方想到了，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就是熟讀兵書知通變。
那左奕吃一塹長一智，主動提出在離鬼打窪之外十里處，分兵三千又設一個埋伏點。老鴉關晉軍守軍只有五千，增援雞鳴關的援軍最多也就能派出三千人，用七千人打三千人的埋伏，就是一個天羅地網。萬一出現當陽縣長山沖螳螂撲蟬黃雀在後的情況，也不會導致腹背受敵局面。
什麼叫滴水不漏萬無一失，牛尚和左奕這次打老鴉關的埋伏就叫滴水不漏萬無一失。
一天過去了，老鴉關沒有一兵一卒的援軍出關。
滿懷希望而又焦急等待希望的滋味很不好受，漫漫寒夜也讓人覺得時間特別漫長。牛尚和左奕都很想不通，晉軍五關的生存和防禦戰術就是其中一關受敵，其它四關出兵支援，眼睜睜看着重要關城雞鳴關失陷，其餘四個拱衛雞鳴關的小關難免被各個擊破。晉軍明明知道雞鳴關在求救，為什麼不派出援兵支援？難道老鴉關的守軍已經知道了他們家門口有重兵設伏？
不可能，不可能。在鬼打窪設伏，是在軍隊出發途中臨時由牛尚和左奕決定的，再厲害的姦細也不可能知道這個絕密的。
晉軍的反常讓左奕心裏很煩躁，他太想報長山沖腹背受敵的一箭之仇，就不住地問牛尚：“以將軍之見，老鴉關的援軍為什麼還不出關？”
左奕問的問題，正是牛尚想不通的問題，但他是揚武將軍，不能輕易說不知道，就很矜持地答：“老鴉關的守將齊春外號“黑煞神”，他剛剛打了勝仗，就是驕兵悍將。也許他要擺譜拿拿架子，明天再出關支援雞鳴關吧。”
牛尚的話讓左奕不滿意，但是他知道他問了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也就不想認真。他還要到幾個千夫長那裏走走，安慰一下已經急躁的兵士們。左奕去了，牛尚也沒怎樣搭理他，他心裏又想起紙上談兵的趙括。
他媽的，紙上談兵容易，實地用兵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