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1仙宮接風
自然的人間呀,安靜的房間呀,窗外的鳥語間斷的傳來,房后的花香持續的飄着,有了人類的活動,有了人類的智慧,漸漸變得熱鬧起來,迷亂起來。
安靜的畫面被一聲音樂撕破了,…叮叮叮叮,叮叮嗯嗯叮,…,故鄉的原風景響徹了整個書房,蔓延到客廳。葛歌在肚子上摸到了手機,拿起後傳來了葛輝的聲音:“忙啥呢?我剛從學校到家,浩說八點一仙宮見,七點半,我帶着媳婦去你家開車,她不喝酒,能把我們送到家。”
“好呀,原打算讓保姆幫忙,有你媳婦開車更好,一會見。”葛歌放下手機看看時間已經6點半,午休時間太長了,怎麼沒定個鬧鐘?毯子誰給蓋的?有點口渴,慢慢的起身向廚房走去。
路過客廳,飄來女人的聲音:“誰家媳婦開車?”。
葛歌停下腳步,扭身尋找着聲音來源,看到捲縮在沙發里的肖玲瞪着一雙大眼睛望着,疑惑的問道:“你怎麼沒走?”
“走,走哪兒?”
“走哪兒,不知道,但是你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難道不應該走了嗎?”
“我還沒去過一仙宮,消費太高,跟着你開開眼界唄?”
“你,你的客戶不都是富人,沒帶你去過?”
“那些人精打細算,唱歌會去高端場所,沒誰去頂端的一仙宮。”
“一仙宮是頂端的?名字如此俗氣,沒一點仙氣。”
“哈哈哈,你帶我去,我幫你問,誰取的如此俗氣。”
“好吧,廚房有吃的喝的,你要不要挑一點填飽肚子?”
“當然得挑,空腹喝酒,難受。”
兩人在廚房搜刮著各自喜歡的食物,肖玲問道:“你平常也是這麼吃晚飯?保姆不做晚飯?”
“保姆做了午飯就下班了,晚餐多數自己做,想吃什麼做什麼,不想做了就在廚房挑喜歡的零食當晚飯。”
“為什麼不找個老婆?”
“殘廢哪配婚姻,哪個傻女人願意過殘缺生活。”
“有一定道理。”
說話間,葛輝帶着媳婦來了,一個小巧的女人手裏拎着一大提牛奶,熟門熟路的走向廚房,拉開酒櫃的玻璃門放到底層的空格。
葛輝媳婦出來后,笑着問道哪來的美女?肖玲便與她聊了起來。
葛輝拉着葛歌到書房小聲說道:“什麼情況?我媳婦給你介紹的,是我們學校的老師,離婚了,孩子跟着男方,待人大方熱情,跟你這寡淡的性格正好互補,周末見見唄。”
“一個殘廢,談婚姻不是坑人嗎,不見了。”
“這個女的,怎麼又出現了?”
“黏着我一天了,攆都攆不走…,唱完歌你帶回家吧。”
“去你的,我媳婦會把我撕吃了。”
“出發吧,不知道他們都把誰拉來了,我這殘廢不願見人,特別是老同學。”
“當今看錢看權不看人。”
“我沒錢沒權,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只會被人看扁。”
“看扁你,誰敢。我在玄城幾十年,葛浩沒請過我什麼,你一回來,就請去頂端的一仙宮…。”
一陣陣閑言碎語中,四個人乘車開往一仙宮。
一仙宮位於新世界購物中心的北側,寬敞的開放的大門裏是座假山噴泉,正好遮擋住宮門口出入的人,暖色的燈光充斥着角角落落。射燈照耀着幾根高高的羅馬柱,格外的白亮。
走進正廳,左手是一排黑色服飾的“少爺們”,
右手邊是一排金色服飾的“公主們”,他們齊齊的拱手彎腰問候道:“晚上好”,一位高大的年輕小伙迎了上來,笑着問道:“晚上好,幾位有包房了嗎?”
葛輝答道999包房,高大小伙怔了怔說道:“哪位先生開的包房?”
“好像是葛浩開的,要不我確認一下?”
“不用了,幾位請跟我來。”高大小伙說完,做拱手狀后前頭帶路。葛歌自然落在最後,肖玲可能怕有人撞到,用手扶着葛歌的右臂。身後傳來幾個女人的竊竊私語,不用細聽就知道在議論瘸子。
肖玲回頭對着笑意最濃的公主說道:“你過來一下,幫忙帶個路。”看那幾個女人沒有動靜,肖玲指着一個女子說,你過來帶個路,那女子滿臉不悅的走了過來,正準備往前走的時候,一個女人小步跑了過來,笑着問道:“您是葛先生嗎?”
葛歌停下腳步打量着一下眼前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宛如一朵盛開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艷而不俗,千嬌百媚。
葛歌回道:“是的,有什麼事?”
美艷女人掛滿笑意的說道:“我來帶路”,說完揮手讓剛才出來的女子回到隊列,然後一步三回頭的慢慢的在前面,通過對講機傳出:“大東,大東,葛先生已到,請大老闆。”
然後笑着說道,我叫陳艷,是這裏的經理,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還遞過一張金色名片。
葛歌伸手接了過來,靜靜的跟着,一無所知的時候葛歌基本沉默或忍耐。
葛輝夫婦在電梯口等着,出了電梯門右拐就是999包房外間,幾位男女服務員,靠牆有兩桌人在玩撲克,好像是比大小,押注都是紅紅的鈔票。
放下外衣或包,掛上標籤,推開一道門縫傳出喧鬧聲,推開門已是另外一番天地。
熱鬧聲里有一半的人不認識,他們打鬧着,漠視着葛歌四個人。袁無常率先走了過來,嚷嚷道:“來的晚的,男的罰酒,女的罰親嘴,你們誰先來?”
“我倆都罰酒,我和我媳婦自罰兩杯,可以吧?”葛輝望着袁無常說道。
“你倆都是老師,不能學壞,罰酒喝,葛歌身邊的美女呢,來吧,罰親幾口?”袁無常說著說著就把嘴巴湊了上去。
肖玲趕緊抱着葛歌親了兩口,然後說罰過了。幾人鬨笑,於頭用話筒高聲喊着不打自招,不打自招,鬨笑聲更大。
鬨笑聲中葛歌就近找個高點的沙發,坐在沙發扶手上,因為殘疾坐不到沙發里,很是悲傷的從服務生里取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一個高壯女人走了過來,只見她抿着嘴,笑吟吟的斜眼瞅着自己,不漂亮但有氣質,一雙小眼好像永遠在笑,葛歌看着熟悉但是想不起來,高壯女人走到面前說:“想不起來我了,但我記着你呢,再罰一杯?”
“抱歉,想不起來了,是不是詐我罰酒?報上芳名。”
“郭美,想起來沒?”
“郭美,哦,哦,哪能忘呢,哪能忘了你跟校長女兒(柳葉)打架的英勇事迹。”葛歌調侃的說道。
“這事還記得呢,看來沒忘了我,為此榮譽,我倆碰一杯?”說完伸杯,葛歌也伸杯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柳葉,李進,於頭端着葡萄酒走了過來,於頭說看見了,年輕漂亮吧?
柳葉打量着肖玲對葛歌說:“教體局裏有個單身的同事,準備過幾天讓你們見見,看來不需要了。”
葛輝不知何時也圍了過來,接著說道:“我媳婦也介紹她女同事,準備周末見見面。”
“這事,你還跟我搶,你媳婦呢?我找她有事。”柳葉反問道。
“你給葛輝媳婦也介紹個男同事相親嗎?”袁無常壞壞的說道。
“你怎麼知道,真給她介紹個男的。”柳葉回答。
“教體局長批發白菜呢,見誰把同事送誰,給我也送一個唄。”於頭不甘寂寞的問道。
此時寂寞的只有肖玲,雖說熱鬧卻不認識,插不上話,看着那麼多人介紹相親,心理有點陰影,都是些什麼人呀,從哪冒出來那麼多單身女人,還搶奪一個瘸子,都眼瞎了嗎……。
包房的門悄然打開,葛浩走了進來,身後跟着性感的陳艷,他從服務生的托盤裏端了杯酒走向葛歌,笑着說道:“一仙宮咋樣?”
“就這樣唄”葛歌不屑的回答。
“哥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來,給你們變個快樂的魔術。”拍了拍手,大家慢慢靜了下來,葛浩接過陳艷遞過來的話筒,清了清嗓子說:“今天,請大家參加接風宴,是為了給葛歌接風,一會有個洋禮物,葛歌先搶,剩下的你們再搶。”
有人起鬨快點搶禮物,葛浩對站在門口的陳艷說讓第一禮物進來,隨後進來五位高大的年輕小伙,眾人一片鬨笑,有人說這禮物我不搶,都讓給葛歌。葛歌也是一臉懵,大聲責問什麼情況?
葛浩說女士優先,第一禮物是給三位女士準備的,柳葉,郭美,肖玲來挑選今晚的少爺吧。
眾人一片鬨笑,三位女士互相看了看,柳葉率先挑了位“少爺”,肖玲眼望着葛歌,葛歌笑着說:“挑一個吧,為你端茶倒水的也不錯。”
“真挑了呀,某人會不會吃醋。”
“誰吃醋誰孫子”葛歌平緩的回答。
肖玲閉着眼隨意用手指了一個,葛歌說沒對準,向左或向右挪一點就能指准一個。肖玲向右移了一點,高個小伙邊在她身邊坐下。
沒選上的少爺離場后,葛浩說第二禮物閃亮登場,門一開走進一排女人,高挑的女人,金髮的女人,確切說是金髮洋妞,她們安靜在顯示屏前排列着,微笑着。
又是一片鬨笑聲,伴隨着哇歐哇歐,葛歌掃描着臉龐,指了指左手第二位披着藍色長杉的洋妞,此女瓜子臉,五官凸凹精緻,金色披肩發,個子不似中間那位高大,目測凈身高165,皮膚白皙豐潤。坐到葛歌身邊,葛歌抱着她的頭,吻了兩下嘴唇,喊來服務生端了杯葡萄酒遞給了美女,兩人碰杯慢品。
其餘人拉着金髮洋妞,看上同一人的“抽牌數”,誰的數大歸誰,一陣喧鬧,葛浩招呼最後一位洋妞站到身邊,讓洋妞點了首“朋友”,幾位老男人一人拿着一個話筒,鬼哭狼嚎着。
葛浩喊來東城公司里的幾位高管,也是葛氏族人,一一介紹着,葛氏在太和鄉繁衍生息幾百年,族人大概有五六千,同一年齡的族人,輩份隔了五輩,在此也沒按族譜,都以兄弟相稱。
然後介紹着三大金剛:“這位是趙岩,這位是郭飛,這位是葛杉,大家以後也是兄弟,幾人碰杯后一飲而盡,葛浩問道:“一仙宮怎麼樣?”
葛歌調侃說:“加上洋妞勉勉強強七十分,爺們做的話能懟到九十分。”
葛浩指着東城公司的高管們說:“聽見了吧,你們的水平也就七十分,以後要跟葛歌學着點。”幾位高管笑着點着頭,不斷藉著請教的名義敬了一杯又一杯。
葛歌知道無論怎麼回答,都不缺敬酒的理由,他們就一個目標,往死里灌酒,不醉不休。葛歌拉着金髮美女做擋箭牌,說道還沒欣賞洋妞就醉了,對不住美好人間,戳中幾位軟肋,各自欣賞美女吧。
問金髮美女的名字,她用彆扭的中文說斯嘉麗,才來中國幾天,他們給取的中文名不記得了,葛歌心想還有這樣大大咧咧的女人,開玩笑說給你起個高大上的名字咋樣?金髮美女說要好記的就可以。葛歌想了想問楊洋如何?金髮美女重複了幾遍,說感覺像一個字在重複使用,還能這麼起名嗎?
“能,而且順口好記,要不,你先用着試試,記不住了再換。”
“好的”斯嘉麗說為了名字敬你一杯。
葛歌問道......
“臉部做過手術?”
“沒有做過手術,不信,你可隨意......”
“我們到衛生間裏檢驗一下?”
“好呀,走吧。”
兩人在衛生間裏待了幾分鐘,回到沙發邊,葛歌對服務生說讓陳艷過來一下。
陳艷過來后,敬了一杯酒,說了幾句客套的逢迎話,問服務還滿意嗎?
葛歌說一仙宮的能不滿意嗎,她一月能為公司掙多少錢?
“差不多一百兩。”陳艷回答道。
“她個人能掙多少?”葛歌又問道。
“個人每月能掙二十兩左右”陳艷如實的回答,她明白葛歌獲得真實信息的渠道有多個,如實說,能留個好印象。
“明天我安排人帶她去醫院做個體檢,健康的話,我給一仙宮一百兩,給她三十兩,讓她在我家住一個月,如何?”
“呵呵,可以,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仙宮的經理,需要請示慕容總,也得問問斯嘉麗是否願意,明天給你回信,如何?”
“可以,加個視信,方便聯繫。你直接問她是否願意,估計不願意,你抽空帶她到我家看一看,也許會願意。”
“好的,明天給你打電話,我還有事要處理,先告辭了,玩的開心。”
…橋邊姑娘…的旋律慢慢飄揚在包房,誰如此舒緩,李進,還是當年的秀才風氣,多少年了秉性難移,柳葉跟着唱了起來,一掃騷亂的氛圍,一提歌唱水平……。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隨着夜幕的深沉,有人漸漸離開包房,葛歌不能長站,身體有些難受,加了幾個視信,與袁無常和葛浩談了談藥店的事,碰了幾杯酒,開了幾個玩笑,低聲讓身旁的肖玲喊了葛輝夫婦,沒有告別的離開。
……
肖玲扶着葛歌走到卧室,再次出現已經換上了睡衣,葛歌看了一眼說:“今天新買的,晒乾了沒?”
“乾沒干,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葛歌當做沒聽見,走進了衛生間,洗漱完后發現肖玲已經睡著了。接了杯溫水,關了燈,半躺在窗檯邊的躺椅中,回憶着一天的事情,多少年沒大聲的唱歌了,十幾年了,那時還是跨國公司中州分行公司的副總經理,那時還沒離婚,那時還沒確診重病,最主要的是能跑步鍛煉,想去哪就去哪,身體健康多麼重要呀,如今走路不便,猶如套着重重枷鎖,難受呀,心裏苦呀,不知不覺湧現了很多很多無奈和不堪。
現實與理想,現在和過去,反差越大,情緒越難控制,情不自禁的淚流。猶如名字,時常解釋:被割着肉唱着歌,被割着肉能如何?嚎叫着是過一天,唱着歌也是過一天,何不讓自己堅強點,有時懷疑自己是不是瘋子……。
仰望星空,哪顆是大角星?靈魂是在渡劫或體驗中提升嗎?越悲痛提升越快,這是哪的混蛋邏輯,有了一定緯度,無論以肉體還是星光體存在,靈魂何必自找苦吃?自找苦吃?自找苦吃?
你要放棄嗎
一個重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葛歌猛然一驚,哪來的聲音?哪來的男人的聲音?
靜靜的尋覓四周,如此安靜,難道出現幻聽?可那聲音相當清晰,相當厚重,不會是幻聽。要放棄嗎,要放棄嗎,要放棄嗎,放棄什麼?你是誰?
安靜的四周,回應的是肖玲的細小的翻身聲,摸索聲,停頓了幾秒,她坐了起來,看着躺椅中的人,輕輕走了過去,雙手捧住葛歌的還算年輕的臉,靜靜的望着,模糊的望着,感覺手中濕潤,用大拇指一摸猜測是淚水,趴在葛歌胸前問道:“怎麼了?”
葛歌靜默着,雙手抱住她的後背,抱緊了又抱緊,呼吸着長長的氣息。肖玲感覺着他的肚皮的起伏,聽着沉重的心跳聲,閉着眼享受着這份寧靜,一份不知所以然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