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白髮少帥

話分兩頭。當徐雁峰到古城赴任的時候，封北辰正和助理毛毛正一起泡在溫泉里，熱氣氤氳，喝着正宗的拉菲古堡干紅葡萄酒，訴說著咫尺天涯相思之苦。

這是一個私人會所，私密、奢華、溫馨、浪漫。一對激情男女一陣激情碰撞，血脈噴張，情滿意足，筋疲力盡，然後泡在恆溫的礦泉水中度過不應期。

毛毛像一條蛇纏伏在北辰的身上，嬌嗔的說，“封大總裁，你看你都愁白頭了，早點出來放鬆放鬆，不就好了嘛。”

身着比基尼的毛毛盡顯魔鬼身段，豐乳肥臀，天生尤物。封北辰只穿一條泳褲，身上還是有着33歲男人的健碩和活力，只不過已經滿頭白髮，顯得不太相稱。

毛毛的英文名叫marry，原名毛利貞，她自己嫌爸媽起的名字老土不符合潮流，所以很少用。燕州大學行政管理本科，美國密集裏根大學市場營銷碩士畢業，兩年前進入柒衡集團，在戰略管理部實習，封北辰時任副總監，她欣賞他的氣魄和思想，他看中她的知性妖嬈，“汝愛我心，我憐汝色，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一來二去就好上了。崇拜美國開放精神她，壓根就不管封北辰是有婦之夫的事實。她也是封總裁唯一正式帶到柒曜集團的人。

封北辰說：“一張一弛，一陰一陽嘛。”

想做點大事的，既要有權謀又要有激情，在女人眼中才有魅力。他抿了一口紅酒，又緩緩的說：“做一個事情，要做到心中有底、心中有數，心中有譜。底是方向，數是方法，譜是方式。”

毛毛痴痴的看着這位百億集團掌門人，用那芊芊玉手輕撫心愛男人他的少年白髮，說：“親愛的，你需要我做什麼，我的一切為你所用。”

“不急，在我的佈局裡，你的任務是最艱巨，周期是最長，最具決定作用的。”

兩個人交杯對飲，美人美酒，濃郁香醇，熱血升騰，水汽氤氳，一個巨大的佈局已悄然展開。

我們用“底、數、譜”來簡單回顧一下封少帥半年的工作。

2月份柒曜集團發佈預虧公告，陳總裁辭職，封北辰空降。他心中的方向是明確的，任期內唯一目標就是利用柒曜這個平台為自己掙錢。他相信，國企的錢是可以掙的，關鍵是找到替他背鍋的人。這就是他說心中有底的“底”。

3月份召開柒曜集團戰略務虛會，封北辰找到了方法。尤其是徐雁峰的市值管理以及挖掘出的巨大潛在資源，再綜合其它戰略方案，讓他看到了掙錢的巨大潛力和可能，形成一個柒曜寶藏挖掘地圖。這就是他說的心中有數的“數”。

4月份開始，他基本上將自己關在那個不太寬敞的辦公室里整整38天，苦思冥想，細細揣摩，終於完整構思並嚴密推演了整個計劃及其的實現方式和路徑，那就是操控！儘管還有很多細節需要相機決策。

他想，掙錢最快最安全的就是股市操控，要操縱股市就需要內幕交易，內幕交易需要董事會配合，央企的董事不願意承擔責任。所以最好方式是讓大股東合理合法缺位，由小股東操控董事會和管理層，而封北辰自己又必須有足夠的籌碼操控小股東，所以問題就落到了如何獲得“第一桶金”上，毛毛就是他的第一個白手套、代理人，即剛才說的佈局和任務艱巨。這就是他說的心中有譜的“譜”。

當他辦公室的大門敞開的時候，意味着一切都想明白了，而代價是，原本烏黑的頭髮變成了滿頭白髮蒼蒼。

然後就出現一開開始的泡澡活動，就像毛毛說的，“親愛的，我們已經有5個月沒有一起泡溫泉了。”

關於他的白髮，自己笑着說，這是遺傳。而他的保薦人柒衡集團張書記則說，這是勤奮。柒曜集團的員工說，我們的總裁不容易，柒曜有希望了。

其實，在封總裁認知字典中，央企控股的上市公司的總裁，只是一個代理人，要充分利用柒曜集團這個平台去達成自己的目的才是關鍵。做好這份職業的目的只有兩個，陞官、發財。陞官也是為了發財。當他回想自己是怎麼上到這個位置時，他明白陞官真不容易，再說，陞官也要以發財為基礎去鋪路。因此，怎麼發財是核心關鍵。他認為，發財的只能通過人來實現。人，才是關鍵！

他將企業里的人分為兩大類，一類是為公司掙錢的，這是保住基本盤和自己職位的安全線；一類是為自己掙錢的，這才是目的，一明一暗，一陰一陽，必須運籌無礙。實踐證明，一個人很難同時幫他實現兩個掙錢功能和目的，這兩類人必須分開還要平衡好，才不會造成負面影響。他自創的“以人為本的結構化思維”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同時，他還進一步細分，為自己掙錢的人中，有的是利益“白手套”的代理人，有的是承擔責任的“背鍋俠”，還有一個保證離任后不會出事甚至保證更長遠利益的“接班人”，這三類有的可以一個人實現，但不影響分開操作。他的整個工作核心就是在發現、尋找、培養、運作好這三類人，即對內發現人才，內部沒有就對外尋找人才，找到之後還需要培養和驗證，確認好就是運作和控制，這樣，自己的利益實現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於是，在面上冠冕堂皇、產業報國的背後，是的用好平台，謀取私利的真相。也是一陰一陽謂之道也。

封北辰經常對媒體說，我的座右銘就是，達則兼濟天下。兼濟天下是小事，實現私利才是大事。事實上，“兼濟天下”已經異化成為打造“自己人”團隊的遮羞布了。

柒衡總裁兼柒曜董事長宋大海曾經多次語重心長的說，“小封啊，要記住，國企負責人核心是管人管錢，管人還是為了管錢。”多次提醒他要抓好國企的關鍵，注意資產安全和增值。封北辰將其理解成為，什麼管人管錢，其實是用人來為自己掙錢，關鍵選好可為我所用的人。

半年過去了，公司還是虧損狀態。

7月份，封總裁向柒衡集團宋大海董事長彙報之後，也就是徐雁峰主動請纓之後，也就是和毛毛泡完溫泉之後，封總裁開始實施他的乾坤大略了。他召開全員會議，以他燕州大學金話筒獎和持續連續一周的閉門訓練，宣佈他的施政綱領，公司上下振奮，各項工作開展如火如荼進行着。產品生態化、營銷互聯化、業務全球化、職能市場化是一個高大上的說法。三年衝刺500億目標，5年衝刺1000億，是一個口號。達則兼濟天下，是他的個人信念。一手拿任務狀，一手拿激勵狀是他的殺手鐧。

其中，為了提升隊伍戰鬥力以適應戰略轉型需要，封總裁提出一個“教練計劃”，大概是說，戰略實施需要德才兼備的人，內部骨幹忠誠足夠而能力不足，提升能力的方法就是引入高手教練來操練骨幹。這既合情又合理，既然只是教練而不是接替者，內部自然也不會抵觸，阻力就小。

就這樣，一批所謂的高手大咖被引進來了。什麼david、carey、kevin，等等的英文名開始出現在柒曜集團的內部名單上，這其中就夾雜着封總裁的私貨，同學、同鄉、同事、關係戶。不到半年時間之後，高手教練任務完成逐步退場，留下的都是這些自己人。這個代價其實不小，十來個高手教練並非免費，但因為阻力小，更重要的是目的也達到了。而這只是宏大計劃的一部分而已。

在徐雁峰下一線3個月後，封北辰就找了何全智談話，讓他不再兼董秘，專心做黨務，提名副書記。何全智不加思索即刻答應，併當天交接了工作。新接任的董事會秘書肖雄，正是封北辰的燕州大學同學，是封總裁實施的“教練計劃“夾帶進來的“私貨”之一，他的特點就是一個“義”字，封總裁看重的正是這一點。像水滸裏面的李逵，只要公明哥哥要做什麼，他永遠沖在前面，哪怕要他去死也絕不找別人墊背。後來他代替封北辰掙錢、整人、炒人，背鍋，鋌而走險，卻也心甘情願，當然最後也得到封北辰給予的高額回報，並得以善終。這是后話。

封北辰認為“人”才是一切的關鍵，他入主柒曜集團后，“南越北燕”的話題更突出了，其中的“北燕人”頗受到重視，而“南越人“則受到排斥，因為“兼濟天下”得從校友圈做起。

除了董秘肖雄是燕州的，總裁助理侯以仁，也是燕州大學碩士。在封總裁是空降之前，他已經在七曜集團做了5年，做過市場經理，戰績平平，他的人生信條就是一個“忠”字。因此，在封總裁尋尋覓覓找接班人的時候，正好上了。在3萬多人的柒曜人集團人才濟濟，藏龍卧虎，論能力論條件，比他優秀的不少，但是最終封總裁一直以接班人培養，直到5年後越級提拔他為總裁，看重的就是他的忠心。特別是後來央企換屆，新董事長看重的也就是忠字，將他安排在央企總經理的位置，因為董事長這個崗位由國資委決定而運作不了，他就以准接班人形式穩住底盤。侯以仁的存在表面看就是幸運，但本質上又何嘗不是一種智慧。這時后話。

何全智是一個“南越人”，屬於校友圈外人。封北辰所有這些操作，在他看來，洞若觀火，毫釐無差。但知道了是一回事，做到了是另一回事；看到了是一回事，能為我所用才是關鍵。人性是趨利避害的，從人性和利益的角度上看世界，就不會被表象所蒙蔽，就能迅速處理好問題，獲得資源和空間。《教父》說，一分鐘看清真相比一輩子都看不到真相的人的命運是截然不同的。這種特有的洞察力，是天生的，也是他生存、逆襲的保證。他可以用一個“智”字來概括，唯一的缺點就是記仇，最後自己的前途斷送在情仇的心理創傷中。這是后話。

其實，燕州人也好，南越人也罷，標籤而已，標籤固然可以起到快速識別的作用，但核心關鍵不是哪個學校決定的，而是人品和能力的認同，背後也是責任和利益的認可，這才是真相。侯以仁是燕州的，忠心可用。肖雄是燕州的，義氣可用。毛毛，燕州大學的，不僅才能力可用相貌可用，身體也可用。前面提到的周小雅是燕州的，純粹善良可用。何全智是南越科大的，智慧過人，經得起考驗，可用。而徐雁南，南越科大的，書生意氣，呃，不好用。……

嗯，還有一個林建宙，南越科大的，科技男、認死理，一個“倔”字可概括，可用於……背鍋。這是后話。

其實，封北辰也不是一開始就能洞察所有人的人性，選對每一個合適的人的，他有一個實踐和檢驗的過程，但有一點，他知道必須保持彈性，持續修正，最後才能遊刃有餘。對人才的診斷分類、選擇培養只是第一層，下一層就是管理層級、管理職能、分業務、分區域、今時間層面的結構化運作。比方說，對於電視機和手機兩大業務，彩電作為主業先定位於為公司做貢獻，而手機為封總裁私人輸送利益，這樣分開避免幹部之間的比較和衝突。再比，如彩電的外銷是為私利的，內銷是為公司的；上半年這個業務是為私利的，下半年那個業務是為公司的，等等。實踐證明，單獨一個人很難適應兩種職能，即既是為私利又是為公司，這個有很深刻教訓的。因此，封北辰將這種思維叫“以人為本的結構化思維”，其實就是實現私利最大化的結構安排。

就在白髮少帥封總裁拉開架勢，實施他的“以人為本，振興柒曜，千億集團，產業報國”的文韜武略之時，遠在2000公里之外的古城，一位未來的柒衡的董事長正在縱橫捭闔着他的政治夢想。

5年後到任柒衡董事長的鄭正源，此刻是古城副市長。過去10年，他兼任古城市雲龍湖管委會主任、黨工委副書記，開創了聲名遠揚的“雲龍湖模式”，即一般的開發流程是招商—策劃—規劃—建設，他卻是反其道而行之，變成策劃—規劃—環境建設—招商，實現了商家不請自來的良性循環。雲龍湖模式有力助推區域的城鎮化發展，挖掘了古城的旅遊資源。但也造成過度商業化的後果，影響城市的歷史文化積澱。

當地人表示，先利用公共資源，對珍貴古迹及周邊進行現代包裝，把地價炒上去，然後開發房地產，在業內人士看來，這就是這種模式的操作手法。5年後，《人民日報》點名質疑這種操作，這也意味這政治生涯的結束。

陳道長的“小武當”雲龍觀正處於雲龍湖風景區，鄭正源作為古城市領導，經常到雲龍湖雲龍觀，或視察或招商或問道。

一次在比較輕鬆的場合他問道長道，“易學的核心是什麼？”

道長說，“變易、不易、簡易。”

鄭市長說，“都對，但不全面。我認為啊，易學的核心是交易。”

“鄭市長高見。”

“世界本質是交易，尤其是利益交易。”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沒有達不成的交易，只有不足夠的籌碼，等等，就是他的口頭禪。甚至私底下還開玩笑的說，只要錢到位，玻璃全乾碎。

作為地產商人出生，成為政府領導，開創“雲龍湖模式”，曾經試圖將雲龍湖區包括雲龍觀打包上市，備受爭議，原因是政府投入20多億成為私人資本家的資產。也許是操之過急，也許是籌碼沒有談好，最終交易功敗垂成。

但在封北辰的字典里，交易、利益都是次層次的，第一層次關鍵是人，只要找對人，一切都好辦。國企是可以掙錢的，看你找對人沒有。這是封總裁篤定堅信的理念。

而鄭正源副市長的“交易”哲學，後來被封北辰所看透並巧妙利用，其實也是相互利用，將他佈局中的最大難點，即讓央企在董事會中缺位，變成了突破口和着力點，實現了共生共贏，達成人生最大的交易，彼此並安全上岸，皆大歡喜。此是后話。

夏日涼風，雲龍湖邊，垂柳依依，徐雁峰正和陳道長喝茶論道。

陳道長說，認知決定命運。這個世界有兩套運行法則，顯性的是仁義道德，隱性的是利益交易。只知道有顯性規則最終會吃虧甚至懷疑人生，只執行隱性規則一開始就失去美好以至內心黑暗。既要相信世界美好，社會公平，人性善良，又要接受弱肉強食，世態炎涼，人性醜陋，一體兩面，陰陽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