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怪現象[上]

()藍雲注視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你認為那是什麼，雷格諾斯？”

“或許是多頭蛇，甚至九頭蛇。”雷格諾斯仔細分辨着，不安的感覺逐漸加強。“而且不只是一隻——我們的運氣真好，藍雲領主。”

最後的那句話是徹頭徹尾的自嘲，藍雲聽得出來。幾個小時前，他們還在抱怨竟然沒有遇到強大的野獸和怪物，猜測這些醜陋的生物躲在什麼地方，考慮是否應該採取主動，可是現在，怪物出現了，而且絕不只是一隻——是的，運氣真的好極了。

因為根據常識，強大的怪物在成年以後總是單獨生活和捕獵，只有在交配的季節才會與異xìng同類短暫相處，除此以外在其他任何時候，兩隻怪獸碰面都意味着一場你死我活的殊死搏鬥；而這些生物的領土意識又極其強烈，既不允許同類進入自己的領地，也不會輕易進入同類的領地。

同時碰到兩隻或者兩隻以上的怪獸，而且它們竟然從同一個方面衝過來，幾乎是不可能的，絕不會比遇到穿越者的機會更高。

除非那是一隻怪獸母親帶着它的一群未成年的子女，這是一；這裏正好是這個小家庭的私人領地，這是二。以上兩個條件必須一起滿足，但問題在於，會有這麼湊巧么？

墜毀的“灣流”，失蹤的四個或者五個穿越者——再加上死了的兩個，簡直就像穿越者大批——會噴火的神秘怪獸，還有顯然是被墜機時的爆炸驚動的九頭蛇家庭……

多好的運氣啊！巧合是如此眾多，簡直就像是衝著他們兩人來的。

“我們有麻煩了。”雷格諾斯也想到了。

“麻煩”只是一個打了折扣的描述，完整的、準確的描述是“大麻煩”。它沒有被直接解決的可能xìng，只能繞開，因為一旦生正面衝突，他們兩人肯定完蛋。

藍雲這麼認為，雷格諾斯也這麼認為。

如果只是一隻多頭蛇，哪怕是一隻九頭蛇，它絕不會是問題，雷格諾斯可以輕而易舉的幹掉它；如果有兩隻，局勢就會變得很兇險，儘管雷格諾斯依舊可以幹掉它們，藍雲卻沒有非常充足的信心避開攻擊；如果正在衝過來的怪物達到三隻，藍雲知道他肯定挺不過去，而雷格諾斯，無論如何都是必死無疑，不是被九頭蛇幹掉，就是被黑武士領主處決。

遇到別的體型和九頭蛇相差無幾、恐怖程度也相差無幾的怪獸，下場也是一樣，不存在其他可能。

然而根據越來越接近的聲響判斷——雷格諾斯已經聽出來了——衝過來的九頭蛇或者別的什麼玩意兒，至少有四隻。

“藍雲領主，我不是要求你做膽小鬼，只是我個人認為，必要的時候，撤退才是合理的戰術。”他建議到。

藍雲毫不猶豫的否決了。“我們絕不撤退，雷格諾斯，絕不！”

“領主……”

“我們只會戰略轉進！”

“……是的，當然，不是撤退，是戰略轉進。”雷格諾斯使用的就是那種“你想怎麼說就這麼說”的口氣。修辭手法只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應該立即採取行動。“現在開始撤退……戰略轉進嗎，藍雲領主？”

他變得焦急起來——如果繼續拖延時間，機會就要從他們的手中溜走了。但是藍雲似乎並不這麼認為，他把背包丟到地上，打開，開始在裏面翻弄，就像是要找出什麼東西。雷格諾斯感到了驚慌：不管藍雲要幹什麼，或許他已經因為驚慌而喪失了對局勢的判斷，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不管怎樣，最後，他只會把他們兩人一起害死。

他提高音量。“藍雲領主？”

“冷靜，牧師。”要塞領主是這麼說的，冷靜，雖然他自己的聲音也在輕輕顫抖。只是與雷格諾斯認為的不同，他很清楚自己現在要做什麼，也很清楚現在的形勢。“你認為我們現在能夠跑掉？”

雷格諾斯稍微考慮了幾秒。“不。”

怪獸，無論是九頭蛇還是其他種類的怪獸，它們要麼具備敏銳的嗅覺，要麼具備敏銳的聽覺，要麼具備敏銳的視覺，或者同時具備其中兩種甚至全部。如果他們立即轉身逃跑……戰略轉進，雖然可以跑出很遠一段距離，但是很有可能，理想一點，是百分之五十對百分之五十，那幾隻怪獸現他們，然後緊追不捨。

他們會被追上，這是毫無疑問的，任何一種怪獸都比人類跑得更快，而且像九頭蛇那樣體形龐大的生物可以完全無視那些足夠迫使人類採取規避動作的障礙，然而在附近，又沒有可以阻擋它們的障礙。

他們不可能跑掉，結果很明確。

但是雷格諾斯想要進行一次嘗試。“如果我們立即行動，還有可能逃走，如果我們留在這裏，那就真的死定了。”

“那是你的看法，牧師……哈，找到了！”藍雲叫起來。他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把它拿出背包，在雷格諾斯的眼前炫耀着。

一瓶葯，不知道用途，雷格諾斯不知道能用它做到什麼事。

“這是什麼？”

“隱形藥劑。”

“隱形藥劑？”

雷格諾斯有些摸不着頭腦，倒不是因為“隱形”——隱形是一種常見的戰鬥技巧，法師能夠使用隱形術，煉金師可以製造隱形藥劑，刺客的某些技能可以實現相同效果，當然某些魔法物品同樣能夠做到這一點，而藍雲是一個穿越者殺手，不完全是刺客因此沒有學會那些技能，但是他身上有隱形藥劑也不會讓人感到意外——問題在於，“藥劑”，它們應該都是透明試管裝着的液體，但是藍雲拿着的，是一個半透明的大號玻璃瓶，裏面都是一粒一粒的橄欖形的東西。

這算是哪門子的藥劑？

“它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藥劑。”

“它們當然是藥劑，只不過進行了濃縮。”藍雲解釋到，語很快，因為怪獸的腳步聲已經很接近了。“這是海德.瑞德里克大師研製的新產品。”

“誰？”

“海德.瑞德里克大師。”

“那個巫妖？”雷格諾斯的臉sè一下子變白了，就好像偉大的黑暗主宰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而那個時候他正在詢問某人有關那個世界的事情。

藍雲理解他的反應。即使用黑暗世界的標準評價，海德.瑞德里克也是一個極端危險的人物，甚至排在他的導師塞琳娜.布雷西亞女士的前面——布雷西亞女士雖然手段殘忍，但還是一個行為可以推斷的正常人，而海德.瑞德里克的行為則是瘋癲的，只是出於他的一時喜好，時常變來變去，難以進行琢磨，完全無法推斷——這個強大的、jīng通亡靈法術的巫妖具有一個極為惡劣的嗜好：調製各種藥劑，但是從不使用任何已經存在的配方，也不將它們當作參照，總是自己胡亂添加材料，自己構思咒語，而且根本不記錄曾經使用過什麼。

可以想像，這個巫妖配製出來的藥劑會有什麼效果：如果一切正常，它們肯定沒有宣稱具備的那些效果，只會在瞬間幹掉把它們灌進肚子的瘋子和傻瓜，效果幾乎比得上最猛烈的毒藥。所以先遣軍團的成員早已將瑞德里克的藥劑視為比他的亡靈法術更可怕的東西，只有當他們打算謀害別人的時候，才會謹慎的申請獲得一點極為稀少的分量，以此避免一不小心把自己坑進去。

雷格諾斯當然也和他們一樣，害怕接觸瑞德里克的藥劑，更不想把它們吞進肚子，因此他現在的反應，非常正常。

“不用擔心，牧師。”藍雲安慰他，“我已經試過了，它們的確是隱形藥劑，沒有其他作用。”

“我表示懷疑，藍雲領主。”雷格諾斯緊張的問到，“你怎麼試的？”

“我曾經往格倫德爾.范.希普的嘴裏丟過一粒，他吞下去了，然後正常的消失的，沒有變成又一個悲劇。”藍雲努力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描述他的測試過程，同時打開玻璃瓶的蓋子，倒出兩粒透明的橄欖形的凝膠狀物體。“就像我說的那樣，不用擔心。雖然瑞德里克大師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不正常的，但他總有正常的時候。要是他真的成了瘋子，不用等到埃莉斯琳娜大人下達命令，布雷西亞女士就已經把他抹除了——她非常不希望有人敗壞她的聲譽。”

雷格諾斯仍不能相信。在那些幾乎稱得上觸目驚心的歷史記錄面前，范.希普的幸運和布雷西亞女士的脾氣根本不值得一提。而且，布雷西亞女士是否真的會殺掉敗壞她的名聲的學生，還是值得思考的問題，因為有一個敗壞她的名聲的傢伙，現在還活着。

“那個只會放火球的三流法師也是布雷西亞女士的學生……”

“把它吃下去，雷格諾斯，這是命令。”藍雲終於強硬起來——怪獸的腳步聲已經非常接近，就在三千尺以內，如果再這麼拖延下去，就算隱形藥劑也不可能幫助他們解決眼前的問題——他將一粒藥劑扔給雷格諾斯，接着把另一粒放進嘴裏，稍稍猶豫了片刻，然後吞了下去。

藥劑立即揮了作用。藍雲的身體迅變得透明，最後徹底消失了。

雷格諾斯注視着眼前的空氣，既是驚訝瑞德里克的藥劑居然真的揮了作用，又在考慮是不是真的要吃掉手中的藥丸。一個嚴厲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催促到：“動作快，牧師！”

“好吧……納德大君保佑。”他連續做了三個深呼吸，然後把藥丸吃進了肚子。

他也消失了。

還沒過一分鐘，一隻奇異的、全部鱗片散着詭異的金屬光澤的、藍雲和雷格諾斯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的九頭蛇撞開樹木，衝進了墜機現場。

緊接着，他們看到了比這隻九頭蛇還要怪異的現象：四頭巨大的猛獁，就跟在九頭蛇的後面，也沖了進來，而在它們的背上，是全副武裝的jīng靈sh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