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綁架
“您好,請問是1020床要辦理出院手續嗎?”
“是的。”
徐濤戴着口罩,裝作不經意地往四處撇了撇,觀察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可疑的蹤跡,看來目前還是安全的。
“你的名字?”
醫院前台小姐姐嘴角笑吟吟,水汪汪的眸子非常靈動,抬頭看了一眼遮的嚴嚴實實的徐濤,左手飛快地在電腦上打出幾行字,然後利落地在一旁扯下一張單據,右手拿起筆,問道。
“徐濤…”
小姐姐筆走龍蛇,在單據上籤下徐濤的大名,拿起旁邊還沾有朱紅顏料的印章,隨手按了一下,然後遞給徐濤。
“喏,你的,歡迎再來哦。”
嗯?歡迎再來?鬼才再來,我可沒第二條命再給那些瘋子糟蹋了。
徐濤瘋狂忍住心中的吐槽,努力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容,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戴着口罩。可惜了·····徐濤向前伸手,從小姐姐手裏接過那張單據,低聲說了聲謝謝,扭頭向醫院外走去。
可是徐濤沒有看見的是,在他轉身後那個給他辦理出院手續的前台護士拿起了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目標準備離開醫院,請指示………好,明白。”
護士抬頭看向那個背影孤單的少年站在了門口,眼神里流露出一絲複雜的含義。
外面的雨還在下着,但明顯能感覺到變小了。徐濤站在醫院大門的屋檐下,猶豫地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雨下的大小。
徐濤心裏暗想,確實是比之前下的小了,難道真的因為那個男人說的那個雨靈咒的緣故么?算了,不管了,回去要緊。他從擺放在門口的公益雨傘中隨便抽出一把,大步走出了醫院。
喧鬧的街道上,風聲呼嘯,車鳴聲此起彼伏。路旁的植被上,雨水浸濕過的葉片落下細小的水珠,滴答滴答,像秒錶在前進。
徐濤一個人撐着傘,走過燈紅酒綠的街道,明明只過了一天多,可他卻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這個世界了。
他冷眼看着,兩兩成對的情侶窩在同一把傘下,玩膩了的孩子一頭紮緊父母的懷抱里,大人們牽着小孩子們的手,深情的男女相擁在雨下,繁華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來來往往。
久違的大雨對於這座城市,更像是一個盛大的慶典。
世界依然如此的熱鬧,嘰嘰喳喳地傳來人們的聲音。
可他的心裏卻是如此寂靜,荒涼地像是被一個人帶走了什麼。
在很久以前也有人牽着他的手,走過每一條街道,也有人高高地舉起他,像是圍繞他轉的行星。
徐濤在一個岔路口前放慢了步伐,扭頭看了一眼走過的路。其實對於言清所說的一切,徐濤都是抱有懷疑的,事件的真相如何他會逐一去判斷。
這次的意外來的實在是太突然,也太危險了,讓他一時之間無法去思考。說到底,進不進入靈裔界不是由弱小的他說了算,而是那群瘋子說了算的…
想到這裏,徐濤加快步伐,與街頭的人們擦肩而過,拳頭卻不自覺地握緊,既然給了他自由的時間,那就一定要去做點事。
那把刀,那把刀,是伯父留給他的禮物,他要先回去一趟。
徐濤堅定了眼神,雨落在城市裏,像是籠罩着一層朦朧的霧,他不再四處張望,朝着一條漆黑的小路走去。
小路上雨水滴答滴答滴答…
水珠輕輕地落在淺淺的積水中,掀起點點的漣漪,枯藤的落葉和廢棄的垃圾隨意地被丟在地上,徐濤終於停住了腳步,他走進了一條暗巷。
暗巷裏,污漬遍地,醉酒的男女忘情地激吻着,街頭的流氓揮動暴力的拳頭,鮮血與混亂的因子在這裏盡情地播撒,猶如這座華燈閃耀的城市延伸出的肋骨與肺片,呼出滿是污濁的空氣。
徐濤面無表情地撐着傘,從這裏走過。暗巷的南邊連着一條僅有三米寬的小路,挺進教堂的正門就在這條小路附近。
徐濤穿過這條路,熟練地避開亂堆在地上的垃圾,從小路的右側邊緣靈巧地翻過低矮的障礙,最後停在了教堂的門口。
門頭上的照明燈因為電壓不夠穩定的原因一直在發出滋滋滋的聲音,卻仍頑強地在這條小路上散發出微弱的光照。
昏暗的夜色中,教堂門頂的燈光彷彿燭火一般,發出偶爾的明滅,提示着過往的路人它的存在。
徐濤看着眼前的建築,小小的教堂在濛濛的細雨中,微弱地散發出有限的光,卻像絕望中喚醒希望的星火。
伯父曾經驕傲地給徐濤指着城區說,即使中心區的教堂現在都頭疼咱們這家郊區的教堂。
徐濤知道,自家教堂位置太過偏僻,建築也不如其他的精美,哪哪都比不過市中心的大教堂,可硬是憑藉伯父的兩片嘴皮子和一手出神入化的忽悠功底,在競爭激烈的教堂圈子殺出了不小的名頭,連市中心的富豪都有不少聽過這個由伯父一手操辦的聖火教堂。
教堂翻修過一次,在伯父的執意下,這所教堂被建的像是另一個家一樣,有會客廳,有招待室,有他們的卧室,那把刀後來就被擺在用來禱告的冥想室。
在教堂翻修的那一天,警察局局長親自來剪綵,伯父穿着一身西服神采奕奕,那是徐濤印象里伯父笑容最多的一天。
等到剪綵儀式結束后,伯父帶着一群貴賓去喝酒聚餐,直到晚上十二點多才回到家裏。睡眼惺忪的徐濤打開門,卻被伯父一把摟住,他像個醉漢一樣,掛在少年耳邊大喊着。
“聖火教堂能走到今天,離不開咱爺倆的努力啊,我們還得努力啊,賺夠足夠多的錢,攢夠足夠的人脈,我們就…就…搬家…去找…”
少年俯下身子想把男人拖進家裏,伯父癱倒在地上,嘴裏嘀咕着。
“徐濤啊…徐濤啊…我想你爸了…”
說完喝蒙的男人直接在地上睡着,只留下手足無措的徐濤在原地愣着。
不過徐濤並不知道伯父從哪裏搞到的神父資格和教堂許可權,他只知道那天伯父一個人回家,喝了一晚上的悶酒,第二天就拿出了一套完整的神父裝扮和教堂證明,從此開始了自己的神父生涯,從那個落魄的浪蕩子搖身一變成為一個熱心腸的神父。
明明是同一個屋檐下的親人,可在很久之後,徐濤才發現自己一直都沒有看透那個表面輕佻的伯父。
“吱呀吱呀…”
徐濤推開有些銹了的教堂大門,撐着傘望着這個貼上封條的教堂,黑夜裏,少年抬腳踏進教堂。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一陣強烈的風猛然從徐濤背後吹來,呼嘯的風忽然變得猛烈,像是巨人砸來的拳頭,將徐濤的身體吹的生疼。
徐濤心生警覺,不對,不對,不是風!!
這種感覺,這種風速,只有一種可能了,他心中警鈴大作,有人盯上自己了。
狂烈的風吹走徐濤傘上的雨珠,有什麼東西朝他撲了過來。這一刻,徐濤全身的細胞都在告訴他,快逃!快逃!他迅速反應過來,朝着來時的方向,快速跑出。
雨落的嘩嘩聲與少年微弱的喘氣聲相應。徐濤腎上腺激素飆升,在曾經熟悉的環境裏不斷穿梭,身後的身影卻緊緊地跟着少年。
不對,不是行動處的人,他們做事情不會這麼隱秘,那是那群瘋子追來了?
徐濤咬緊牙關。這些瘋子肯定沒有他熟悉這裏,但這裏的結構並不是很複雜,自己並沒有多少優勢。一定要先甩開身後的那個東西,然後聯繫言組長,對,沒錯,去二樓伯父的房間,從那裏翻到招待室,那裏有一條直通天台的密道。
他從反光的水面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像是一頭野蠻生長的畸形種,猙獰地伸出奇形怪狀的觸手,渾身冒着詭異的藍光。
這是哪冒出來的怪物?
徐濤滿腦子疑問和恐懼,卻在身後的威脅下,被迫不斷地奔跑着,他甚至可以聽到怪物的喘息,如雷鳴一般,在他耳邊震蕩。好幾次怪物的利爪與徐濤擦肩而過,撕裂了徐濤身上的衣袖,可越是抓不到,徐濤越能感到危險,如同貓抓老鼠一般,讓徐濤有種被捉弄的感覺。在踏入二樓範圍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追擊的怪物開始減速,像是在害怕什麼,徐濤大喜過望。
快了!快了!
前面上樓就是伯父的房間了,徐濤全力狂奔,好像利箭般竄到門口。
徐濤跌跌撞撞,想要從掛牌上掏出一把鑰匙,卻摸了個空,索性直接用力地撞向大門,咔擦一聲,門徑直打開。
“門沒鎖?”
徐濤沒時間思考為什麼房門沒鎖,就狼狽地擠進房裏,反手就把大門鎖上,他大口的喘着粗氣,極力平復剛才奔跑帶來的消耗。
“什麼東西?那是從哪來的怪物?”
徐濤一邊恢復體力,一邊回想剛才被追擊的一幕。在上樓的同時,他看到那個怪物有三個巨大而猙獰的頭部,如同畸形的怪物,通體散發著高溫。
徐濤揭開衣袖,將被割裂的部分扯下來,簡單地處理了一下,轉而神色凝重地看向胳膊上的傷口,那個怪物的爪子明明沒有直接觸碰到他,卻留下了高溫的燙傷。徐濤能感覺到好幾次那頭怪物的攻擊貼着他的頭皮擦過去,可就是沒有對他下死手。
它的目的不是殺死自己,而是把自己逼近來,徐濤暗想。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明明有能殺死他的實力,卻好像一直在戲弄自己,這頭形象酷似地獄三頭犬的怪物背後一定有人在策劃一些東西。
那麼把自己逼到房間裏有什麼好處呢?
徐濤貼在門上,果然沒有聽到怪物的動靜。雖然暫時不清楚這群人的目的是什麼,但目前來看自己對他們是有用的。
徐濤輕輕地抽動了鼻子,剛才的這一路,他聞到了一股詭異的氣味,像是屍臭的味道,卻又摻雜着些清香。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慌亂是沒有用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很快地冷靜下來。既然自己進了這裏,那一切都要利用好自己對這裏的熟悉程度,把自己該拿的拿上,儘快離開這裏,看那群人還有什麼辦法,徐濤心裏計劃着。
於是,徐濤轉身打算往深處走去,就在他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他感到腦子變得有些混亂,身子一沉,少年轟然倒在地上。
“空氣里的是…毒氣?這群傢伙的目標是?自己?”
漆黑的屋子裏,癱倒在地板上的少年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