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然坍塌

七月穗州的太陽毒辣地照在每個人的頭頂，連街道上移動的人群都顯得凝滯起來。

“咚、咚、咚”老城區傳來沉悶的金屬與石塊土塊撞擊的聲音，這片城中村的部分居民在前段時間終於在政府的協調下和開發商談好了條件。

拆遷工地開工已經快仨月了，烈日當頭，沒有一個工人不是叫苦不迭的。“這狗娘養的開發商，又要等着發財了”從內陸來的李老頭淬了一口唾沫。

旁邊一黝黑壯小伙道：“李老頭，你可別再瞎咧咧了，再不加緊干，等會兒落雨了，今兒又干不完活兒了。”

話音剛落，天空就傳來一聲悶雷，頭靠在柱子墩兒旁邊的陳小波睜開眼瞅了天空一眼，又搖起了二郎腿，躺在破麻席上哼起了小曲兒。

眼看着天空的黑雲越來越厚重，那壯小伙朝陳小波叫道：“又偷奸耍滑呢，快過來搭把手，每天的工錢和盒飯也不是白來的。”

陳小波心想到，這還當起了資本家的代言人，不看看自己也是窮苦勞動人民身份么。一陣腹誹，陳小波還是慢慢吞吞地站起了身子，去夠放在旁邊的鏟子。

天空中的黑雲猶如波浪滾滾，雖無匯聚之勢，但配合著陣陣雷聲，彷彿也預示着馬上就會來一場今年入夏以來難得一見的瓢潑大雨。

氣氛越來越壓抑，拆遷工地反而更熱火朝天了。大家似乎都不想因為拖延工期而被老闆懲罰，逼近儘快完工也好趕往下一個項目。勞動人民嘛，生活就是在奔波中度過。

“隆、隆、隆”小張就開着大傢伙來了。挖掘機的效率比人工來得高得多，陳小波看着開工的機器，心裏艷羨着小張。不說上大學了，就算是上職校學一門手藝也好，自己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陳小波，又能奢望什麼更多的教育資源呢？孤兒院把現有的孤兒們拉扯長大都是捉襟見肘了，更遑論其他的東西了。不過院長奶奶對他們是真的好，用着自己的退休金來補貼孤兒院，年過六十還在四處奔走，為孤兒院拉贊助找出路，儘可能不讓一個孩子餓着冷着。

想着想着，陳小波越發想念長大的孤兒院，想念貧苦但是快樂的童年。他現在也不過二十歲出頭，卻已經開始深刻體會這個社會的殘酷了。

一邊磨着洋工，陳小波越想越鬱悶，順勢抖了顆煙出來抽。隨着一縷白煙飄起，半空中的烏雲卻是愈發濃重起來。感覺伸手就可以觸摸到一樣，竟是一副黑雲壓城的景象。

突然間，狂風大作，吹得旁邊的腳手架發出了刺耳的令人發嘔的金屬摩擦聲。李老頭無奈道：“這鬼天氣還怎麼幹活，大家收拾收拾得了，回板房吧”“不行！”黝黑壯小伙怒喝道：“現在還沒有下雨呢，現在就停下來，等會兒監工來了怎麼解釋？”

眼看他越說越來勁兒，李老頭正想回擊他，就在此時，亂刮的狂風倏然變為順時針旋轉。那風勢眼看着越刮越大，工地四周竟然開始塵土飛揚起來。

大小碎石子的軲轆聲、建材遮雨布的沙沙聲、腳手架的摩擦聲、木材的撞擊聲混合著風聲、雷聲，一時間宛如末世畫面。工地上的工人們、路過的行人、周圍釘子戶的居民、商鋪的商販一下子都怔住了，穗州以往遭遇強颱風也不見如此情景呀！

雲借風勢，旋轉着旋轉着就是要奔向工地而來！陳小波見勢不妙，藉著在孤兒院打架鬥毆的靈活勁兒趕緊往外撤，並隨之朝李老頭吼道：“老李，

趕緊溜！”

老李彷彿被這情形嚇傻一般，呆楞着一動不動，望着龍捲雲奔向的方向。陳小波三步並作兩步，閃轉騰挪躲過飛石，一把把李老頭往外扯。

李老頭一個趔趄，跌倒在地，扶着隱隱作痛的腰桿。可能是吃痛找回了他走丟的一魂一魄，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李老頭一個轉身就想往外跑，此時朝外張望，陳小波已接近工地邊緣。

李老頭正想大喊求助，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樹杈狀閃電劈在了挖掘機就要挖開的地面處。接着，就是一個驚雷，然後黑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七月本該艷陽高照的下午，一時間竟如同黑夜一般伸手不見五指。

這場面來得快去得也快，轉頭的功夫，烏雲如長鯨吸水一般被吸入了工地上一個突然坍塌的大洞中。此時的拆遷工地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待大家回過神來，才發現少了不少人，李老頭不見了，壯小伙不見了，連小張和挖掘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小波覺得這個中事情定有蹊蹺但也不敢輕舉妄動，直到確認了李老頭確實不見了。李老頭平素里待陳小波不薄，工地上事事都有想着他，老李頭曾經說過，陳小波的年紀和他孫兒差不多大，看着他就想起了自己孫兒，他孫兒幼時被拐跑，也不知道現在是死是活。

陳小波突然萌生了要下洞嘗試救回李老頭的想法，他也一驚。不過，腦海中彷彿有一個執念催促他冒險下洞。

彷彿，下了洞，他的貧瘠人生才可能會有新的希望。

現在的工地上亂做了一團，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外圍的不少人開始拍照、報警、叫救護車，又人聲鼎沸了起來。

陳小波不管不顧，徑直往詭異大洞走了去。大洞不淺，但是也並不陡峭，陳小波找好落腳點，三下五除二往下面探了去。起先還是順順利利，一個不慎，陳小波踩到了浮土上的石塊直接摔了下去。

揉了揉屁股，陳小波連忙站了起來。大坑面積大概有一個籃球場那麼大，卻是不是很深，估么着也就二十來米。因為陽光斜照，坑底視野不是很好，隱隱約約能看到有一些人型陰影。

陳小波躡手躡腳地走上前去，乍眼一看，原來是黝黑壯小伙。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傷害太大，現在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眼看着快沒啥希望了。

陳小波也看到了其他的工友們，受傷程度輕重不一。終於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李老頭的身影。過去一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福大命大，竟然只是一些皮外傷。

陳小波這才放下了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