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試探

會議室內。

領導走了，餘下的人都等着分組。

張金科衝著一直半眯眼的老刑偵道：“老牛，交警隊你熟，葉國濤的車禍案由你帶着王世安查，我帶小楚幾個查葉國蓉的案子，馮嘉和司振宇跟莫隊查葉國祥案，監控葉素真的事交給勤宏那一組，幹活吧！”

其它人都忙去了，莫星星特意落在最後，煙是男人間交際的敲門磚，就如同女人見面談髮型或服飾一樣。

張金科接過莫星星遞過來的煙點燃，抽了一口道：“好煙，莫隊的普通話很標準，哪裏人呀？”

“張隊是擔心我吃不了辣吧，放心，我是鐵胃。”莫星星關上門，走到張金科身旁坐下。

“想了解隊裏的情況？”

莫星星嘿嘿一笑，“有困難找老大哥嘛，我年紀輕經驗少，以後還要請張哥多協助。”

“老牛經驗最豐富，五十歲出頭，身體不太好，都是干刑偵長年熬的，心細眼毒，破過不少案子。”

“英勤宏，三十七歲，目前是一組的主力，和各科室的關係不錯，協調能力強，在你來之前兼管一部份後勤工作，比如報銷啥的。”

“王世安、馮嘉、楚荊州三個都是二十五、六歲的大小伙，進隊有一年多，王世安是省散打第三名，能吃苦且聽話；楚荊州觀察力不錯，就是經驗不足；馮嘉省警校那一屆的第一名，腦子靈活，就是好打聽這點不好，作為一名刑警嘴嚴是必須的，把他派給你，你們年輕人之間好溝通。“

“至於其它人的情況，你以後開展工作時就知道了。“

“真心感謝，不怕累就怕兩眼一摸黑出岔子。司振宇不是咱們隊的人吧？”

莫星星也陪着點了根煙，透過煙霧觀察着張金科。

“因為案子涉D，羅局特意抽調來的。“

莫星星知道張金科在避重就輕，他知道自己想問什麼，卻避而不談，是對自己空降的不滿還是另有原因？

“張隊，你心裏對於羅局的安排和我的背景都有疑惑吧。“

張金科心裏雖驚，面上不顯，也不說話，看着莫星星。

“基於保密原則，很多話我不能說透，請諒解，但是，為了以後更好的配合工作，我可以透露兩點。“

“葉素真涉及海城的一個大案，她是當事人之一，也是報案人，同時還是很重要的證人，另外，我來自海省省廳，張隊是老刑偵，保密條例我就不多嘴了。“

莫星星帶着馮、司二人去見葉素真，會議室內獨留張金科一人。

窗外的雲層雜亂且厚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一如他此時的心情。

葉家的案子本來就撲朔迷離，葉素真竟還牽扯進其它的大案中，是什麼樣的大案值得省廳出手，直接跨省任命？

照此推測，葉家案子的內情不簡單，極有可能與海省的案件有牽連，就沖一個報案人或證人的身份便安排人從千里之外過來查案，有點腦子的都不會信。

但是，僅憑空降一個莫星星就能解決問題嗎？另外，羅局又了解多少內情？此前一點消息都沒透露給自己，是不信任，還是對自己能力的一次考驗？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他心裏都有些不舒服，手指被煙頭燙了一下，驚擾沉思中的張金科。

丟掉煙頭，搓了搓老臉，想再多也沒用，破案是關鍵，臉面是靠自己掙的！

市局的審訊室白牆黑椅，簡樸且嚴肅，莫星星和馮嘉坐在葉素真的對面。

馮嘉觀察着對面的女人，快兩天了，她的坐姿依舊很正，低着頭，一頭自然微彎的黑色長發遮擋住小半張臉，儘管如此，只憑側顏便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

“想知道你母親現在怎麼樣嗎？”開口說話的是馮嘉，這是莫星星要求的，隨便他怎麼問，想到什麼說什麼。

來之前就知道，連張隊都沒能讓她開口，自己還真是隨便問問，不存在丟臉，就是不清楚這位新隊長玩啥套路。

“我們把她安排入院了，還在第一人民醫院。你的家人在六天內相繼出事，難道不怕下一個會輪到自己嗎？”

“或者說，兇手本就是你，所以你才無所畏懼、死扛到底，回答我，葉素真！”

馮嘉還要再問，被黃星星攔住，抽出一根煙遞向葉素真。

“剛收到技檢的消息，從葉國祥案發現場收集回來的煙頭中，有一枚檢驗出你的DNA。“

莫星星話音剛落，女人緩緩抬起頭，伸手接過香煙，示意了一下，莫星星幫着點燃后看向她。

女人猛吸一口后，一道明亮到耀眼的目光直視莫星星。

那目光如黑夜裏劃過的流星，漫天群星難掩其華，一閃即逝，孤傲且冷清。

我自劃過，無論你是否看見，是否欣賞。

讓莫星星措不及防，動作有些僵硬地坐回椅子上，輕咳一聲。

“找到我的手機再來問我。”黯啞聲中，女人將才抽兩口的煙丟進煙灰缸里。

手機？！

站在單面玻璃后的張金科立即回憶整個過程，人是自己直接帶回局裏的，當時女探員有搜身，另外，葉國祥的案發現場也沒有他的手機，不出意外，葉素真的手機應該還在出租屋內。

兩部手機，是自己疏忽了！

莫星星和張金科在走廊上碰面，兩人立即分了工，張金科帶人去出租屋，莫星星照原定計劃複查現場。

朝陽大橋的橋底通道沿河而建，頂上是大橋底下是通道，通道長約250米左右，內寬4米高3.8米左右，造型有些復古的LED燈位於通道內兩側，離地面約有2.8米，也許是使用時間過長，燈光有些昏暗。

事發多日，通道兩頭還拉着警戒帶，離通道口幾米遠有向上的石梯直達街面的行人路，石梯旁立着一根黑灰色的鐵柱，上端裝着攝像頭，通道兩端皆同。

莫星星走了一遍，確認通道內並無其它出口或防洪的暗道，走到攝像頭下向上看，不由回憶起案發時的視頻：葉國祥凌晨4點05分步行進入通道，葉素真於4點21分進入通道，4點26分原路離開。

會有監控死角嗎？

這種新式攝像頭覆蓋角度為180度，如果想要避開除非……

馮嘉見新來的隊長在攝像頭下站了好幾分鐘，還打了個電話，心裏泛起了嘀咕，這個問題自己也想到了，案發第二天還來測試過，無論是貼着牆走，還是從大橋橋面往下滑入通道都避不開，新隊長就這水平？

作為省警校畢業的第一名，馮嘉還是有底氣驕傲一下的。

“莫隊，有發現？“

“正頭痛呢，你有試過？“

馮嘉謙虛道：“我就好瞎琢磨，你肯定一看就明白。“

莫星星笑了笑，“干刑偵就要多動腦，咱們技術升級，罪犯也變得更狡猾兇殘，書本和課堂上學得再多，也不及親身參與幾回。“

馮嘉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你也不比我大多少，教育誰呢。

人太年輕，眼神中那股子不服氣被莫星星看得明明白白。

“聽張隊說你可是第一名畢業的，剛接觸完葉素真，她給你的第一印象是什麼？“

馮嘉有些無語，他嚴重懷疑這人是來渡金的，瞧瞧腳上那對限量版的輕跑鞋，深灰色羽絨服上的LOGO，隨便拎出一樣都夠自己整月工資，說不羨慕是假的，但你敢跟我比誰腦子好使么？

“很冷靜且固執，如果她真是兇手，我不認為會留下煙頭這麼明顯的證據。”

“哦？“莫星星來了興趣。

“首先，不管之前的財產糾紛如何，最後葉素真是同意了的，換句話說，即使她殺了葉國祥，也拿不回已經分了的錢，想獨佔財產殺人，應該在分配成為事實之前，所以，葉素真沒有因錢殺人的動機。“

莫星星一邊聽，一邊用腳尖踢了踢石壁，“有一定的道理，繼續。”

馮嘉噎了一下，“據走訪城南派出所和葉家老鄰居們的信息反饋，葉素真跟誰都不親近。上初中前，她和葉國祥的關係可以說是四姐弟中最好的，後來不知為了什麼事也鬧僵了，初中便開始寄宿，考上外省的大學后，一年難得回家一次，”

“如果說葉素真蕞恨誰，我想應該是大姐葉國蓉。不管是上民生調節欄目，還是財產分配的比例，都是她提出來的，基本算撕破了臉，而且，這檔節目中，葉國祥並沒有參與，所以，我認為從情感上分析，葉素真因恨行兇的對象不應該是葉國祥。“

“排除因財因恨殺人的動機，我推測他倆是有什麼急事或大事需要面談，電話里說不清楚，才會約在此地見面。“

“抽煙嗎？“莫星星問了一句。

“謝謝，不抽，莫隊，你也分析分析，讓我學習提高一下嘛。“

莫星星呲了呲牙，“想知道？叫聲師傅來聽聽。“

“你！“馮嘉氣得鼓起了腮幫，師傅這個稱呼在刑偵行業內可不是隨便叫的。

“想叫我師傅的人多了去了，這是給你機會，去，買杯熱茶，回來就告訴你兇手的作案手法。“

“真的？“馮嘉吃了一驚，這麼快就破案了，啥情況？

“行！當領導的可不許騙人！“

莫星星對着石壁來了個飛踢，“也沒見下雨下雪，怎麼這麼冷，10分鐘以內有效，過時不候啊。“

“你等着。“馮嘉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順着沿河平台向前跑，他記得不遠處人民廣場有家奶茶店，10分鐘來回夠嗆。

十分鐘很快到了，馮嘉拎着外賣紙袋沖了回來。

“咋不接呢。“馮嘉喘着粗氣。

“叫師傅。“

馮嘉忍住火，莽聲莽氣地喊了聲師傅，我敢叫，你敢應？今天不說個三四五六，我一定幫你揚揚名，否則都對不起剛才為了插隊多給的一百塊加急費！

莫星星喝了口熱奶茶，“太甜，記住了，我只喝綠茶不要奶不要糖，平時吃飯蕞多中辣，煙只抽中華，軟的最好，硬的將就，除了這些，其它隨便。“

“你咋不上天？“

莫星星抬手輕拍馮嘉的頭，“怎麼說話的？好歹我也是你隊長。“

說罷，掏出手機撥通后調侃道：“大爺，你今年貴庚？八十了？這麼磨嘰，有個小子正在瞪我呢，快點！“

馮嘉見狀壓了壓火，看你一會兒怎麼演，口說無憑，咱們凡事講證據，哼！

黃星星餘光瞧見馮嘉偷摸將手機掏出來，“想錄下來？沒問題，正好發給張隊。“

說話間，半空中傳來“嗡嗡“聲，馮嘉抬頭一看，一架黑色的小型無人機由遠而近。

馮嘉心中一道閃電劃過，無人機？！一瞬間，似乎想到什麼卻又沒抓住，答案好像近在眼前，就剩一層薄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