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路尋蹤
“駕!”
一大清早,統共十匹馬,一字排開,從寂寞的北河渡口小鎮出發,朝南邊去。
此地是離開湖南的要道,李神通若要逃走,不是乘舟便是翻山。
只不過,北河渡口小鎮這塊地方早就成了諸多豪傑的聚集地,李神通那廝縱有天大的本領,也休想逃過這麼多豪傑的眼睛。
“那麼這李神通只有兩個去處了,一是從南邊的梧桐小道走,二是翻過東邊的老山頭,西邊是懸崖峭壁,他過不去。”方傑騎在黑馬上,勒住疾馳的黑馬,指着自己東邊的大槐花樹道:“前天我正是在這裏用穿骨釘打到了那李神通的小腿,那廝負着傷在,不可能跑遠,多半就在附近。”接着他又遙指遠處前方起伏的梧桐小道說道:“那廝當時跑得飛快,往那邊方向奔去。依地圖看,翻過這梧桐小道有個小村子,李神通那廝必然在那邊修養,乘着白日,咱們快過去。”
此刻烏雲仍蔽日,空氣冷淡燥悶,依着天時,只怕午後又有雨來。
十匹馬兒起步,走在梧桐小道里,這地方泥濘,馬兒也放不開蹄子跑,只得慢行。方傑此刻心裏堵起來,整個人臉色開始發白。一想到那一日晚上的事情,他便開始亂思亂想。馬上的韁繩已然被他的手汗染濕了,他只覺的馬韁越來越滑,連着胯下的馬兒也有點癲亂,他越來越騎不穩,整個人身體莫名的晃蕩。
一陣風吹來,梧桐葉子“嘩嘩”落下。
如顫鳥一般,方傑的馬越來越慢,馬頭四處搖晃,扯着絞着它的韁繩。
方傑大汗淋漓。
“你不顧我的死活,自己苟且偷生,你還我命來!”
“誰?誰在哪裏!”方傑一驚,一把將馬拉起。
“停!”洪安朝後面大吼一聲,後面數人悉盡停下,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洪安趕馬上前,與方傑並排,小心問道:“大哥,可是有什麼異樣?”
“你可知道文德便是在這裏死掉的。”他有些驚顫。
“唉。”洪安一聲嘆氣。
“我剛剛聽到樹葉落下,心中便疑神疑鬼。忽然間聽到文德與我說話,叫我們給他報仇。因此是這般受到驚嚇。”
“大哥,你莫要再自責了,文德既死,你再怎麼自傷也無用。當務之急,咱們應當乘早抓到李神通才是,把那廝捉住,綁回岳陽府,要叫江湖上的英雄豪傑對咱們飛雲幫另眼相看。不然咱們怎麼對得住地下的文老四?”
“洪老二,你所言極是。你和我並排走一會兒,讓後面人記得戒備,隨我們也慢慢走。”
“弟兄們,戒備,隨方老大走。”
後面的人應了,一個個按住兵器,騎馬慢行。
二人並排走了好長時間,一言不發。
葉子凄凄,風更勁了。
終於過了這個山頭,到了下坡路,前方一片開闊,遠遠能看到在灰色烏雲下的一個小村子。那山下一大片劃分整齊,大小不一的方格里,是收割過的稻田。田間的稻子黃過了,只剩下秸稈在田裏。春天的生命每次都充滿神秘,夏日的綠浪從來也不會重現,每一次都是新的稻子重新開始生命的奇迹。
“前面便是了,那小村子叫做吳老莊,眼看着估計還得騎上些許時候。”方傑指着那小村莊,聲音有點緩和,臉色也漸漸由白變紅。
走過了那梧桐小道,他的心臟才漸漸疏通,沒那麼堵了,只不過心中還是感覺酸酸的,牙齒里能聞到血的滋味。
“李神通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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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想必定然會在這個地方養傷,咱們趕快下去,說不定他就在這裏。”洪安望着那小村莊凝重說道。
“嗯,洪老二你說的不錯,儘早翻過這裏,咱們也能早點到達那山下的小村子。”方傑對着洪安說完,狠抽了一下胯下的黑馬,催着它奔馳,逃離這梧桐小道,一會兒功夫便跑遠了。
“弟兄們,動作快點,咱們跟上去。”洪安朝後面呼喚,眾人也加鞭趕上。
七轉八轉,眾人來到了山腳,前面便是那小村莊。
那前面的村莊,聽不見熱鬧,黃黃的秸稈田裏,小河旁的菜園子,也看不見人。
方傑此刻心中感到奇怪,他又觀察了下煙囪,卻沒看見煙囪冒煙。
現在算算,早上時候天邊還掛着太陽,行到半路烏雲蔽日,現在算來快到中午時分,怎麼煙囪上沒有青煙,家家戶戶不做飯?
這小村莊面積不大,不過三四十家人口,現在卻不見家家戶戶的影子,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不妙。
“下馬。”方傑抬手,洪安一眾人紛紛下馬,帶上兵器。方傑下馬,將馬隨便拴在籬笆上,接着拔出腰間劍,靠近面前一間房門緊閉的土坯屋,身子左傾,左肩靠在門邊,右手背在身後,用袍子掩住自己右手上的劍,左手在地上抓了一小塊黃泥巴,以備萬一,他輕輕敲門,喊道:“過路人,家裏有人不?可否給個水吃?”
沒人應,但這門外面沒上鎖,裏面卻上了閂。
“誰……誰呀?”裏面一個驚恐的聲音傳出,是一個老頭子的聲音。
“你們把傢伙都收起來,”方傑回頭對同伴小聲說道,將自己的劍也收了回去,然後繼續說道:“我們南方做生意來的,一路趕來,路上疲勞,想在這裏休息一下,借個水吃。”
“你們若要吃水,自這裏往西北邊走一百步有個水井,去那便是了。”那個老頭子隔着木門說道。
“老人家,能不能讓我們在這裏頭休息一下,我們弟兄好幾個,一路都累的不行,懇請您與我等行個方便。”
裏面沒了聲音,那老頭子話也不說了。
“喂,老人家?老人家?”方傑一邊說著,右手一邊拍門。
裏面的人不應了。
“我去前面打探一下。”洪安察覺到這裏不對勁,自告奮勇上前自薦。
“洪老二,那你快去前面看看,幫我們打聽一下情況。”方傑回頭說道,將左手上一團黃泥巴甩掉,之後也不再管土坯屋裏的老頭子,“可有人願意與洪老二一同去的?”
“我們去。”立時站出來兩個。
“好,陸大鵬,王應龍,你們兩個去。”方傑點了點頭。
“走。”洪安從馬背抽出鬼頭刀,單手拿住,朝陸大鵬、王應龍招手,陸王二人也從馬背上拿下兵器,一同隨洪安到前面去探查究竟。
“方老大,咱們怎麼辦?”一人問道。
“從這裏往西北邊走一百步有個水井,你去打一桶水來,給弟兄們找水吃。”
“哎喲!”那人一拍頭,誰料活從口出,自己不多嘴,怎麼會有事做?
大夥都笑了,後面幾個尤其幸災樂禍。
“你快去!你快去!大夥都渴極了!”
“趕快點,趕快點。”
“你快去便是,還站在這裏頭作甚?”
眾人一邊推搡,一邊攛掇,個個敞開懷笑了。
“好了,好了,你們都歇歇,莫笑。梁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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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去?”連方傑也笑了,抬手指着西北邊。
“我嘴欠,我去!”梁金一拍腦袋,只能自認倒霉,灰溜溜一個人跑過去了。
眾人看着遠去的梁金,無不嘻嘻哈哈。
然而,還沒來得及等這幫人轉移話題,梁金已經跑了回來。
眾人望着他,有點微微吃驚,這小子這麼快?
“那邊有個死人!”
他跑到方傑的面前,雖然鎮定,但滿眼的恐懼藏不住,臉色開始發白。
“梁金,你帶我去。翟興,你和我來。”方傑朝翟興喚道,翟興提劍過來。二人隨着梁金引路,小步跑到水井旁。
水井旁有個死人,趴在地上,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但是配上這鳥也不叫的寧靜村莊,那就更加不出奇了。
只不過對他們三個來說,這彷彿是在意料之中一樣。
翟興上前,蹲下檢查了屍體,將屍體翻過來。
方傑卻如同受到了刺激一樣,這使他想起了文德的死樣。
一隻嘴巴拚命扯着,要將皮撐開。上身前面的衣服被手指抓爛,手指上磨出了血跡。兩隻眼睛睜着,白多黑少。兩唇乾癟不紅,嘴巴張開,卻沒有血流出。屍體現在已經發成慘白色,皮膚開始去水。
文德也是這樣的死樣,方傑一下子又想起了那夜的恐怖之事,整個人開始哆嗦。
“那個人,定是那個人做的。”他心中暗想,“那個人到底要幹什麼?為了抓李神通,居然濫殺無辜。瞧見屍體倒在這兒卻無人收,難不成整個村子都遭了他的毒手嗎?這人要幹什麼?難道李神通真的在這裏嗎?”
他一下子想了很多,越想越多,越想越邪乎。
“不錯了,李神通定是在這裏了,不過不是死的就是活的。”
他猛一下給自己腦袋來一拳,心中又想:“我想的什麼呀!”
“咋了,老大,你看出什麼端倪來了?”梁金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方傑嘆了口氣。
“這人似乎是給毒死的,而且是給劇毒毒死的,死的極快,沒一會便死了。”翟興站起來,神情嚴肅。
“依你看這是什麼毒?”方傑問道。
翟興深吸一口氣,在沉沉呼出來,說道:“我不知道。”
“這村莊邪氣的很,而且必然和李神通有關係,咱們回去。”方傑說道。
“那還打不打水了?”梁金忽然問道。
“先喝自己的,別碰外面的。”
三人回去,和一行人說了。飛雲幫眾人無不震驚,個個對這等行為憤怒起來。
但是憤怒歸憤怒,憤怒有什麼用呢?
方傑更多的,是感到無奈,畢竟他們什麼也做不了,對生者,也只能空蕩蕩動些嘴皮子罷了。
“可是陸大鵬回來了?”梁金眼睛很尖,指着前方一個回來的人。
果是陸大鵬,氣喘吁吁跑過來。
“怎麼了?陸大鵬,怎麼了?有什麼消息嗎?”方傑急忙上前扶住,趕忙問道。
“李神通,找到了!”
眾人大喜過望,想不到這麼順利。
“好,好極!”連方傑也喜出望外,陰鬱的情緒一掃而空,扶着陸大鵬肩膀的右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但是,這裏好多死人。而且……”陸大鵬歇了一下,接過水吃了,然後說道:“李神通他也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