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安錦之前聽過一些故事,有些夫妻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這些天安錦也在想,是不是他們兩個也是,只能過順遂如意的日子,一旦他們意見分歧,生活就會露出醜陋真實的爪牙。
“對不起”,他攬着她沉聲道歉,“不是出去玩,是跟郁清河有事情談,是去找他。”
安錦嗯了一聲,沒再出聲。
她想知道那個女人是誰,想知道他這一周都做了什麼。可她這段時間已經了解傅寒時,他是說一不二的性子,他道歉還沒說的話,就是他不想說。
安錦索性也不再問了,可對他的失望像水壩破了口子,漸漸涌動多起來。
這樣又平靜無波的過了一段時間。
東森進行層級改動,傅寒時在公司的時間越來越久,有時回家已經凌晨,爐灶上的湯已經徹底涼了。
第二天安錦起床看到湯煲里未動的食材,平靜的開火熱好,自己端到餐桌上安靜吃完。
不過這一頓之後,安錦夜裏就不再為他煲湯。
傅寒時也好像未曾察覺,沒有跟她提這件事。
今天傅寒時和安錦好不容易都在家,傅寒時還有工作沒忙完,正在書房裏。安錦正端着咖啡站在走廊窗口吹風。
初秋風漸涼,吹到臉上舒適愜意,正眯眼想着事情,手機突然震動,看到跳躍的號碼安錦驚訝的瞪大眼睛。
“你回國啦?”她驚喜問道。
“是呀,過幾天聚會啊?我聽說你結婚啦,到時候帶你老公過來啊,咱哥幾個是不是都沒見過呢?”
這群朋友是她大學拍電影時認識的,大家都在一個社團,就是畢業之後各奔東西不在一個城市,有幾個留在濱城,可都奔忙討生活,於是雖然感情還在,多數時間只能線上聯繫。
“我聽說你傢伙還是個豪門大小姐,大學時你可瞞得緊,等聚會的時候你可得自罰三杯聽到沒?”
聽到老朋友熟悉的調侃,安錦這段時間沉悶的心情淡了一瞬,笑着應聲,“好啊,就是你別求饒就行。”
誰不知道這傢伙每回口號喊的響,可實際上呢,沾酒就倒!
“哈哈哈”,老朋友在電話那頭朗聲大笑,厚臉皮道,“可不能揭人老底啊!”
“我先跟他們幾個聯繫,時間定好了告訴你啊!”
掛斷電話之後,安錦臉上還帶着笑意,站在窗邊突然回想起那段輕鬆愜意的大學時光。
她跟着朋友們上山下田,有時為了拍日出要在山頂熬一夜,用大衣裹着,凍的直跺腳。
那是她最自由的日子。
“想什麼呢?這麼開心?”
一回頭就見傅寒時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安錦彎了彎唇,“有朋友出國回來了,要請我們吃飯。”
頓了頓抬眸看他,“他們想見見你,到時候一起?”
“好,我們一起去。”
兩個人對視而笑,好像之前的爭吵沒有發生一樣。
可誰都知道,平靜的水面下已有暗流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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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幾天到了聚會的日子,傅寒時掐着時間結束工作,讓助理開車回來接安錦。
接到人之後,看到安錦精心打扮的模樣,傅寒時一愣。
路上他不着痕迹的問,“你跟這群朋友關係很好嗎?”
他知道安錦這個性子能主動帶他出來見的人,感情應該很好,不過他有些好奇她這樣看重這些人嗎。
聞言安錦凝神想了想,無數回憶湧入腦海,向他解釋道,“我們是濱大第一屆電影社團的初創團隊,一起做了好多事情,有點戰友情。”
她重重點頭,“關係很好。”
沒注意到男人在聽到電影兩個字時,眸光驟然暗下去。
有些傷口沒有癒合,風吹草動就會重新裂開。
“電影?”傅寒時不動聲色,瞥她一眼沉吟道,“以後也想跟他們一起拍電影?”
安錦一愣,嗯了一聲,答非所問,“我想做一點自己的事業。”
目光掃過他,補充道,“靠我自己。”
固執己見。
前幾日被勉強按下的分歧重新浮出水面。
似乎被這幾個字挑動神經,傅寒時眯眼有些不悅,“靠自己?那我呢?”
車內氣壓驟然變低,正在開車的助理敏感的察覺到不對勁兒,立刻小心翼翼降低存在感,生怕打擾正在吵架的夫妻。
傅寒時垂眸強壓火氣,耐着性子跟她商量,“我們是夫妻,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我的卡不是也在你那?”
安錦抿唇,疑惑道,“怎麼一提這個你火氣這麼大?”
半晌沒有得到答案,她才嗓音很堅定的答,“可是我已經長大了,我想靠自己做些想做的事情。”
這已經是傅寒時第二次聽到她說要靠自己,就跟火上澆油一樣,胸口火氣宛如實質燒的他幾乎要爆炸。之前他們和好,他以為這事就過去了,沒想到她跟頭倔驢一樣艮在這裏了!
傅寒時冷冷的瞥她一眼,他不喜歡這種不可控的感覺,覺得自己大概是太好說話才讓安錦騎着他脖子作威作福,他人誰敢如此!
於是冷嗤着沉聲道,“好,那就讓你靠自己。”
“以後你的事情,我都不會插手。”
渾身冷肅,犀利的像一把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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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開始前,傅寒時立在她身邊看她興奮激動的與人說話,眼底暗光滑過。
一群人有男有女,正要往包廂里走時,突然有人叫安錦的名字,她眸一看,蕭致遠正紅着眼目眥欲裂的盯着她。
那模樣好可怕,像要打人一樣,安錦下意識後退一步遠離危險。
沒想到蕭致遠渾身酒氣大步衝過來,大手跟蟹鉗一樣牢牢鉗制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的拽着她往外走,“跟我走,我有話跟你說。”
變故太快,安錦沒見過蕭致遠這樣,有點害怕,想躲在傅寒時身後,抬手馬上抓住傅寒時手臂時卻被蕭致遠驟然用力一下子帶遠,霎時間渾身汗毛炸起,驚慌失措向他求救,“寒時!”
傅寒時聽到后,垂眸望過去,可他動都沒動,墨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泰然自若沒有動作。
站在他們身旁的一群人都愣住了,一時間沒搞清楚怎麼回事,眼神在他們三個人中間穿梭。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他們還沒反應來,怎麼回事?安錦這是跟她老公吵架了?
安錦也愣住,手腕被蕭致遠攥的又疼又麻,不適的感覺輻射全身,連帶着胸口也難受的厲害。
也就幾秒鐘,她被拽走。
不過在她眼中好像一切被放慢了一樣,在她被拽過轉角時,她呆愣的眨眨眼看到傅寒時慢條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袖扣,平淡無波不以為意的跟身旁她朋友們說,“成年人要解決好自己的事情。”
她剛剛不還梗着脖子跟他叫囂,靠自己嗎?
安錦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冷然的神情,怔愣中忘記掙扎。
就像被父母從祖父祖母身邊帶走時一樣,她知道掙扎沒用,沒有指望,就不再掙扎,不如積蓄力量保護自己。
像被拽到水中,隔着一層東西,耳朵悶悶的什麼都聽不清。胸口突然落了一塊巨石,砸的她幾乎不能呼吸,她錯愕失望的看着這個和她最親密的男人,直到轉角擋住她的視線。
有急促的腳步聲追過來拐過轉角,她心猛的一跳。快速回眸一看是衛也,驟然亮起的雙眸又暗下來。
衛也上前一步擋在安錦面前,手掌抵住蕭致遠的肩膀,強勢的將安錦護在身後,“兄弟,你幹嘛呢?”
說著手掌握成拳,悶悶的連懟蕭致遠好幾下。
被人攔住又挨了幾拳,蕭致遠清醒過來,垂眼愣愣的看着自己攥着安錦手腕的手掌。
“別拽了蕭致遠,你拽的我手腕好疼”,安錦立時出聲,眨眨眼將水汽趕走,深吸一口氣平復酸澀腫脹的情緒,“你要跟我說什麼。”
“安錦!”衛也低聲喊,回眸一臉不認同的盯着她。
“班長我去跟他談談,能麻煩你陪我一起嗎?”安錦扯唇笑笑,露出一抹酸澀的笑。
她的尷尬被心痛覆蓋,她沒想到有一天,在丈夫在場的情況下,她需要求助別人的保護。
羞恥,難堪。
衛也盯她許久,最後咬牙說句好。
蕭致遠也放開她的手,白嫩纖細的手腕上一圈紅格外刺目,囁喏着道歉。
“對不起安錦,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太激動了……”
安錦扯了扯唇角,神情苦澀極了。
跟着蕭致遠上車,衛也的車緊跟在後面。
蕭致遠抹了把臉,將車開到附近海邊公園,遠處熙熙攘攘是夜間出來遊玩的人群。轎車停在大梧桐樹下,彷彿融於夜色。
停下車之後,紅着眼盯她一會兒然後扭頭抱着方向盤悶聲大哭起來。
安錦:……?
這是安錦在酒店捉姦之後第一次見到蕭致遠,他一哭,衛也的車在後面還開着燈無聲的告訴她他還在。
安錦心中的害怕就散了大半。她怔怔的望着窗外沒有動。
一想,就能想到剛剛傅寒時冷漠的神情。
車門沒鎖,她卻不想走了。
“安錦,我不是個東西,但是我是被人害的。”蕭致遠斷斷續續的哭訴。
咬牙切齒,“前段時間那個女人告訴我,她是被人安排來勾引我的,我是沒忍住背叛了你……”
想想後來他剛有起色的小公司覆滅,蕭致遠失聲痛哭,怒斥道,“我查了好久,是傅寒時故意的,從一開始就是他!”
安錦聞聲一愣,眨眨眼,泛酸的胸口心臟緩慢跳動。
她說不清什麼滋味,只覺得耳邊轟鳴,覺得眼前景物直發晃,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夢裏?不然為什麼會聽到這麼荒唐的事情?
安錦離開時,蕭致遠還在哭,一邊哭一邊扯着她的手說對不起。衛也滿臉憂心的將她送回來,安錦扯了扯唇角跟他道謝。
她沿着小路往家走,等安錦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到別墅院子外面,剛站定就聽到傅寒時的嗓音,他好像在打電話,沒想到他居然回來了,安錦腳步一頓,想走。
可惜風已經盛着他沉鬱的嗓音送到她耳邊。
“我什麼時候對人這麼好過?”男人嗓音充滿鬱氣,“聯姻之後我這個丈夫當的不合格嗎?”
聯姻之後?
原來在他眼裏他們就是這種單薄又冷淡的關係嗎?
拿錢辦事,公平交易嗎?
合著他之前的溫柔還是安弼懷拿錢買的了?
原來……都是,假的嗎?
她眨眨眼,怔怔的望着自己腳尖,已經哭不出來了。
她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麼洶湧的怒意,尖銳的好像變了個人一樣,以往的溫柔體貼煙消雲散,只剩下今晚他冷眼無視她求救的樣子,還有他的這句話……
她更加不想看見他。
生活是從一個陷阱中爬出來,又跳到另一個陷阱里嗎?
她膽怯懦弱的外殼被劇烈的風碾壓細碎,成塵被風吹走,她一向通透,知曉承父母兄弟的情要還。
就如此時她也知曉,婚姻也是如此。
是她之前腦子昏沉,一葉障目。
安錦站在那許久未動,面色如初春寒霜,雙眸波光瀲灧,褪去彷徨傷懷后,整個人清冷明艷像裹了一層冷霜。
她仰頭望着如水的夜色,突然頓悟,她好像,也不是非要這段婚姻不可。
既然髒了,那就算了吧。
隔着一道矮柵欄,傅寒時只要轉過來就會看到她。安錦整個人像被劈成兩半一樣,一邊想趕快走,另一邊嗆道,就算見到又如何呢。
他眼睜睜看着她被別的男人拽走,算是個什麼東西。
她腳尖往右一轉,往後退。
要走。
這個家,不是她的。
突然有人打電話,手機碰觸皮包壁的嗡嗡震動聲在靜謐的別墅區格外明顯。
院內沉穩的腳步聲響起,離她越來越越來越近,男人沉聲詢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