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昨夜沒睡好,安錦魂不守舍的望着窗外,手中的白色骨瓷杯蒸騰着熱氣。
喬珂瞧見大驚,連忙將杯子奪過來,果然瞧見安錦手心被燙紅一片,心疼的扯着她到水池邊沖涼水。
合著嘩啦啦的水聲問她,“你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她搖頭。
其實她在反思,這段婚姻,她是不是當真的太早了?
或者說,太早付出了真心。
她太渴望擁有一個自己的家,她太草率了。
人與人的感情能堅韌,有時也會格外脆弱,好像是破舊的蛛網,風一吹就散了。
那日之後,安錦面對男人時就有些緊繃,不復往日舒展。
夜裏,男人洗漱后帶着水汽俯身上來要吻她時,安錦側臉躲開。
“今天有點不舒服。”
傅寒時頓了一下側身躺在她身旁,溫熱的手掌鑽進她的睡衣里貼在她的小腹上,低聲道,“我去給你泡紅糖水。”
聞言安錦搖頭,但也沒擋住男人利落的動作。
望着他大步離開的身影,安錦雙眼酸澀。
他對她不好嗎?
好像也不是。
可他的這種好,會也像是父母一般,不把她當作一個人,而是當作附屬品那樣安排她的人生嗎?
只是想到這種可能,她的胸口就憋悶酸楚,像壓一塊巨石讓她無法呼吸。
她從小就被安排。
小時,父母覺得工作忙無法照顧她,將她扔在祖父祖母身邊十餘年。等他們貪戀兒女雙全時,又不顧她的意願將她接回來,又以學業為重的借口,讓她連祖母祖母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好像她不是個人,只是個物件兒。
等她回到安家之後,更是事事安排,最極致時,岳夢連她每天穿什麼顏色的內衣都要干涉。在她青春期時,因祖父祖母離世為引子,雙方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後來倒不管她那麼多了,貌似安生了幾年,可沒想到他們在婚姻這等着她。她也不是沒有反抗過,只是最後太累了,窒息了,想逃離,甚至願以婚姻為代價只想快點離開那個所謂的家。
在電視上看鄰國公主毅然決然嫁一個眾人都不看好的男人時,她甚至能理解,因為只有壯士扼腕才能逃出牢籠。
她疲憊厭戰,只想找個屬於自己的,能喘口氣的地方。
於是跟傅寒時結婚,一開始膽戰心驚,後來發現,他對她是好的。
像今天,那事她不想做,他也不會強迫她,知曉她生理期前容易小腹寒涼不舒服,也會為她做些瑣碎的事情。
如果是之前,她會陷入這些甜蜜的小細節里。
可聽到岳夢說漏嘴之後,她就有些遲疑。
似乎,傅寒時也插手促成了蕭致遠“出軌”的悲劇。
安錦睫毛輕顫,最終合上雙眸。等傅寒時端着杯子回來時見女人已經縮成一個團睡著了,輕輕將馬克杯放在一旁,掀開被子將她擁入懷中,大手嫻熟的貼在她小腹上。
垂眼睨着她片刻,親昵的輕吻她額頭,低喃道,“等過兩天,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也不能總疼。”
說罷貼着她進入夢鄉。
翌日醒來,安錦頭腦發沉,大床另一邊沒有人,被褥也是涼的。
她又躺了一會兒才起身,心情低落,等洗漱完才精神一點,對着鏡子拍拍白嫩的臉頰。
“開心點。”
勉強彎起唇角笑笑,轉身出去,等走到樓梯口時就聽到了熟悉的、令她頭皮發麻的說話聲。
“寒時啊,你也不小了,你倆是不是該考慮要個孩子了?”岳夢說道,“正好明後年公司準備慢慢交給安湛操持,我和你爸也沒什麼事情,還能幫你們帶孩子,也不影響你們什麼的。”
安錦垂在身側的手掌緊攥成全,垂眸呆立在那,等了半晌聽他說,“我會勸她的。”
緩慢的眨眨眼,腳尖一轉,轉身回到房間對着窗外發獃,窗外陽光明媚,她卻有些冷。
她有些失望。
在岳夢說生孩子傅寒時還沒回答時,她的心懸到空中,屏氣凝神生怕打擾到他,也怕聽到自己不喜歡的答案。
沒想到還真是。
她有點難過。
為什麼她都結婚了,父母還要干涉她的生活呢?
甚至是夫妻之間的那點事。
更讓她心涼的是傅寒時的答案,他說會勸她。
他不是說會和她站在一起嗎?
岳夢和安弼懷急匆匆的來,等了一會兒沒見女兒起床又急匆匆的走,臨走還跟傅寒時埋怨,“你可太能慣着她啦,哪能睡到大下午呢。”
傅寒時笑笑,“她最近工作忙,有點累。”
岳夢聞言柳眉倒豎,“又忙,別又是忙什麼電影的事情吧?”
“寒時我跟你說,她要進娛樂圈,我們可是不同意的,她要有這個想法你趕緊給她摁滅了。”
“好好的進什麼娛樂圈嘞,裏面魚龍混雜的。”
傅寒時愣了一下,笑着將人送走。
等門關上後轉身上樓,推開卧室門就見安錦正坐在床邊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起床了?”他輕笑着走過去捏了捏她小巧可愛的鼻頭,“真是一隻小懶貓。”
坐在她身旁攬住她,突然想到什麼,“對了,下周我預約了濱大附屬醫院的婦科專家,我們去看看。”
安錦平靜的神色裂開,旋即收斂,輕聲嗯了一聲。
傅寒時看她面色有異,知道她大概剛剛是聽到了什麼,於是低聲解釋道,“不看別的,你不是總肚子疼,去看看醫生怎麼說。”
兩個人不再說話,房間內重新歸於安靜。
她最近情緒有些不對勁,但是傅寒時覺得她一向冷靜,定能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拍拍她的肩膀,起身道,“那我去上班了,有事隨時跟我說。”
安錦又嗯一聲,彷彿沒瞧見傅寒時暗下去的眸色。
她只垂眸想着,那種窒息的感覺怎麼又回來了。
她的婚姻,是一場針對她的圍獵嗎?
可這回,她往哪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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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平靜實則沉鬱的度過幾天之後,傅寒時和安錦出乎意料的爆發了一次爭吵。
這幾日思考之後,她不再沉溺於他給的甜蜜,她選擇靠自己。
這是她這段時間思考的最終結果,她似乎不能依仗任何人,包括她的婚姻。
她想飛去更廣闊的天地,獲得屬於自己的自由。
她手中還有一部分存款,等蕭致遠將欠她的錢還回來之後,不多不少也是一筆錢。正巧她大學班長衛也家裏世代做影視,正要創業,家裏給他三年時間做出成績,但是不給錢。
於是衛也準備拉架子開個影視公司,現在缺錢,而她正好有錢,她準備投進去。
在家中跟衛也通話商討具體細節時,被傅寒時聽到,等會議結束時,就看傅寒時目光沉鬱的凝着她。
安錦收拾電腦的動作一頓,隨即加快速度關機,將電腦合上。顯而易見的躲避格外刺目,傅寒時雙眸愈發的黑。
“怕我知道?”他沉聲說,“想當老闆了?”
安錦沒應聲,只平靜的回望他。
“你那個店生意不好嗎?不是準備再開分店?”
聽到傅寒時的這句話,安錦突然很冷的笑了一下。
看吧,她就知道他們對她的態度,看不起她的小事業。
傅寒時不懂乖巧懂事的妻子怎麼突然變成豎刺的刺蝟,蹙眉道,“我養你不好嗎?你自己賺的錢都是你的零花錢。”
他與岳夢想法不謀而合,不認同安錦踏入娛樂圈。
聞言,安錦垂眼想,他養她?可是他們的婚姻都不知能到哪天。
靜默片刻,她抬眸目光很冷的看他,“我想靠自己做一番事業不行嗎?”
“靠自己?”傅寒時往前一步,渾身威壓,“為什麼靠自己?”
安錦絲毫未退,清澈的眸子倔強的看向他,很輕的說,“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跟我結婚。”
“你告訴我,梁以晴是誰。”
“我不是說以後告訴你?”
“那我現在就要知道呢?”
於是傅寒時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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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兩個人婚後第一次爭吵,平靜不激烈,但令人窒息,從那天開始,傅寒時近一周沒回家。
好像短暫平和的假面終於被挑開,在她不“懂事”之後,之前那些濃情蜜意都成浮雲,風一吹就散了。
傅寒時沒有聯繫她,曾經提前一周的日程報備,還有每天清晨的安排信息,也通通不見。
就像是,花花公子終於裝膩了體貼,放飛自我了。
安錦再看到傅寒時的消息是在網上,郁清河被狗仔拍到,不過傅寒時風姿綽約,即使在夜幕中也非常惹人注目,安錦在照片的角落裏看到他熟悉的身影。
他身旁還有個女人,離他很近,幾乎快要靠在他懷裏。他低頭與女人對視,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麼。
安錦握着手機面色發白,溫熱的觸感,可她卻覺得自己好像靈魂出鞘一般。
仰面躺在床上腦袋發脹,將手機關機閉上酸澀的眼睛。不知道何時睡着,第二天醒來時,一翻身動作頓住,身旁還有個人。
她一動,男人也醒了,伸臂將她攬入懷中,額頭蹭了蹭她的後頸啞聲道歉,“昨天被拍到了,怕你誤會。”
“給你打電話沒打通,我就趕緊回來了。”
男人的手臂又緊了緊,“以後不吵架了好嗎?”
安錦沒應聲。
就算他低頭求和,可疑竇已經種在心裏,並且一個兩個多起來。
他們的婚姻看似歲月靜好,實則如履薄冰。
安錦對於她的婚姻,突然很茫然。
是不是她的愛來的太快,報應就是寂寥的也快,是不是上天在懲罰她輕浮淺薄。
“那個女人是誰?”她聽到自己問,“又是梁以晴嗎?”
她的眼眸有些濕潤,強咽下哽咽又問,“跟我冷戰你很開心嗎?”
“不回家,跟別的女人出去玩。”抬手緩慢堅定的推開他的手臂不去看他,冷聲質問,“傅寒時,是不是只有我難過。”